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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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的土裡土氣的丫頭,是我們把她從頭到腳打扮起來冒充貴族小姐的——什麼話都有……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麼特倫克維茨兩口子有意怠慢我們了吧……人家當然要大為光火,因為人家本來打算為自己的兒子考慮一下,所以現在就覺得我們是欺騙了他們——現在我們在整個賓館裡把面子全丢光了。

    這個傻丫頭準是幹了什麼蠢事!我的老天,這可太寒伧哪!” “寒伧什麼?所有美國人的親戚都是窮主兒。

    我可不想仔細打聽古根海姆家或者羅斯基家的侄兒們,不想細問從考納斯①來的羅森斯托克的侄子們都是些什麼人;可我敢打賭,這些親戚絕不像他們這裡的叔叔伯伯們一樣體面。

    我就不懂為什麼我們讓她穿得像樣些會是什麼寒伧。

    ” ①考納斯,立陶宛城市,一九二○至一九四○年為臨時首府。

     “因為……因為……”克萊爾由于心緒煩躁聲音越來越大了。

    “因為他們的确有理,這樣的人确是不應該到這裡來,這種人不屬于上流社會呀……我的意思是說那樣一種人……那種不會在行為舉止上做得好,使人看不出他的來曆的人……都是她自己不好……要是她不那麼突出自己,别人就不會看出什麼破綻,要是她一直像剛來時那樣文靜就好了……可她偏偏東跑西颠,處處出頭,事事搶先,同誰都要扯上幾句,什麼事都要摻和進去,什麼活動都要參加而且還總要跑在前面。

    三句話就交個朋友……這樣一來,難怪人家到頭來要問問她究竟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而現在呢……現在是惡事傳千裡了,所有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都在笑話我們……風言風語,說得太難聽了。

    ” 安東尼坦然地咧嘴笑道:“讓他們說去吧……我無所謂。

    她是個好孩子,不管誰說什麼我都喜歡她。

    她窮不窮和這夥人有個屁相幹。

    我又不欠這裡誰一文錢,他們覺得我們是高貴還是低賤,這個我管不着。

    誰要是看我們有哪點不順眼,那就隻好請他将就點了。

    ” “可我對這種事情不能不在乎,我受不了這個。

    ” 克萊爾自己一點沒有注意到,她的聲音越來越尖了。

    “我不願意任何人指着我的脊梁骨說我騙人,指責我把不知哪兒弄來的一個窮姑娘裝扮成公爵夫人。

    我可受不了這樣的氣:邀請特倫克維茨這号人,這個惡棍居然不自己來道歉而是把個門房派了來!不,我可不想在這兒坐等别人走到我們面前側目而過,我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我是到這裡來散心,不是來怄氣,不是來找罪受的。

    這種氣我受不了。

    ” “那麼——”他用手捂住嘴,遮住了一個小小的呵欠。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 “離開這裡!” “怎麼着?”這個往常動作相當遲緩的人這時不禁叫了起來,好像誰重重地踩了他一腳似的。

     “對,離開這裡,而且是明天一大早就走!這些人如果以為我會給他們陪笑臉,向他們作解釋,說明一切緣由,甚至還會給他們賠禮道歉,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想讓我這麼做,他特倫克維茨這号人恐怕身分還差點!這兒這幫人我原本就不喜歡,除了埃爾金斯勳爵之外,全是一夥雜七雜八、窮極無聊、吵吵鬧鬧的平庸之輩,我可不願讓這些家夥說長道短。

    說實在的,這個地方也不适合我呆,海拔兩千米的高度我适應不了,心裡常常發慌,夜裡睡不着覺——當然,這你一點不知道,你是躺下就着的。

    隻要給我一個星期像你一樣沒有神經衰弱的毛病,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個星期——夠了,足夠、足夠了!至于這姑娘嘛,我們也已經盡到了責任,對得住瑪麗了。

    我們把她請來,她玩的很好,甚至好了過頭,休息得不錯,現在該結束了。

    我在這件事情上是問心無愧的。

    ” “對,可……可你這樣急急忙忙究竟想到哪裡去呢?” “到因特拉肯①去!那裡的空氣不那麼稀薄,我們還會在那裡遇上林西家兩口子,在輪船上我們談得多投機啊!這才是好朋友呢,哪裡像這裡這幫亂七八糟的家夥。

    他們前天剛給我來信叫我們去。

    要是我們明天一早動身那中午就可以同他們在一塊兒吃午飯了。

    ” ①因特拉肯,瑞士伯爾尼州氣候宜人的療養地。

     安東尼還是有點不大樂意。

    “什麼事都老是這麼急急忙忙的!明天就走,有這個必要嗎?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呢!” 然而不多一會兒他就屈服了。

    每次總是他讓步,這是因為老經驗告訴他,克萊爾一旦決心做什麼,就非堅持辦到不可,一切頂牛全都是白費氣力。

    另外,他自己是怎麼都行。

    獨善其身的人,對外界的反應是不敏銳的;是同林西夫婦還是在這裡同古根海姆夫婦打撲克,窗前的山峰是叫施瓦茨霍恩還是叫韋特霍恩,住的旅館叫皇宮還是叫星空,對于這個冥頑不靈的老頭實際上都差不多,他隻是希望不要吵架罷了。

    所以,他現在也隻是頂了一會兒就罷手,然後耐心地聽着克萊爾給門房打電話發出各種吩咐,笑嘻嘻地看着她急急忙忙地拿出箱子,帶着莫名其妙的心急火燎的神情,把一件件衣服匆匆摞起來。

    接着他點燃了煙鬥,到對過房間打他的撲克去了。

    一洗牌、發牌,就再也不想走與不走的事,再也不想他的妻子,也更想不到克麗絲蒂娜了。

     當賓館裡的客人們,不論是沾親帶故的還是非親非故的,正在那裡為克麗絲蒂娜的到來和即将離去而激動、絮叨時,埃爾金斯勳爵的灰色小轎車正迎着山風呼呼駛向蔚藍色的深山幽谷,它既大膽又靈巧地拐過了那許多白色的急彎,向下思加了馳去:舒爾斯-塔拉斯普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