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狄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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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可能他們的讀者如今大多數都是一些書呆子了。

     有意思的是,狄更斯最成功的作品(不是他的最優秀的作品)是《匹克威克外傳》,這并不是一部小說;還有《艱難時世》和《雙城記》,這兩部并不好笑。

    作為一個作家,他天生的豐富想象力卻大大地妨礙了他,因為他從來無法抗拒的諧谑天性經常闖進原本是嚴肅的場景。

    《遠大前程》開頭第一章就有一個很好的例子。

    逃犯馬格維治剛剛在教堂墓地裡抓住六歲的匹普。

    從匹普的觀點來看,這個場面一開始就夠吓人的。

    那個逃犯滿身泥污,腿上還拖着腳鐐的鐵鍊,突然從墳墓間跳出來,抓住那孩子,把他倒提起來,搜索了他的口袋。

    然後他吓唬他,要他去弄吃的來,還要一把鋼锉: 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在一塊石頭上直立着,然後說了這些吓人的話: &ldquo明天一早,你把鋼锉和吃的給我送來。

    你把這些東西帶到那邊老炮台來見我。

    你要乖乖的這麼做,不許說一句話,也不許向人表示,你曾經看到過像我這樣的一個人,或者看到過什麼人,我就饒你一命。

    要是你不這樣做,或者對我的話有一絲一毫的違背,不論多麼細微,你的心、肝就要給掏出來,烤着吃掉。

    現在,我并不是單身一個人,你很可能以為我是單身一個人。

    還有個小夥子跟我藏在一起,同那小夥子比起來,我算得上是個天使。

    那個小夥子聽見我說的話。

    那個小夥子有他自己的辦法,喜歡抓個小孩子,吃他的心、肝。

    小孩子要想從那小夥子手中溜走是辦不到的。

    小孩子以為可以把門鎖上,鑽到被窩裡,縮起身子,把衣服蒙上頭,自己就可以太平無事了,但是那個小夥子會偷偷地進來,把他撕開。

    現在我暫時不讓那小夥子傷害你,但很困難。

    我很難不讓那小夥子近你的身。

    現在,你說怎麼樣?&rdquo 狄更斯在這裡就是經不起誘惑。

    首先,沒有一個被人追捕的又饑又渴的逃犯會這麼說話的。

    何況,雖然這一番話表明了對一個孩子的心理活動很了解,但是這實際的用詞與後來發生的事是很不合調的。

    這把馬格維治變成了一種童話劇裡的壞叔叔,或者,如果你從孩子的眼光來看,成了一個可怕的惡魔。

    後來他在書中所表現的不是那兩種人。

    而且,後來他那過分感激的态度是情節所系的關鍵,僅僅因為這一番話,就成為不可信的了。

    像平常一樣,狄更斯的想象力壓倒了他。

    這些惟妙惟肖的細節略去不用是太可惜了。

    甚至在那些與馬格維治相比更一緻的人物身上,他也很容易禁不住誘惑而犯了這種錯誤。

    例如,摩得斯通先生每天早上總有用令人讨厭的算數難題結束大衛·科波菲爾的功課的習慣。

    這總是這樣開始的:&ldquo如果我到乳酪鋪裡去,買五千塊雙份格羅斯特乳酪,每塊四便士半,一共要付多少錢?&rdquo這裡又有一個典型的狄更斯式細節:雙份格羅斯特乳酪。

    但對摩得斯通來說,這一點過于有人情味了;他應說是買五千隻錢盒。

    每次彈了這個調子,小說的統一性就受損。

    這并不非常重要,因為狄更斯顯然是個局部大于整體的作家。

    他盡是零碎細節&mdash&mdash腐朽的建築,但是滴水嘴卻十分精彩&mdash&mdash而且當他刻畫某個人物而這個人物後來會被迫做出與性格不一緻的行為來時,他總是最拿手的。

     當然,批評狄更斯讓他的人物行為不合性格,并不是常見的。

    一般來說,批評他的是他做的正好相反。

    他的人物都&ldquo類型化&rdquo了,每個人物都簡單地代表一個單一的特點,配有某種标簽,使你可以一望而知。

    狄更斯&ldquo隻是一個漫畫家而已&rdquo&mdash&mdash這是經常聽到的批評,這對他多少有些不公。

    首先,他并沒有把自己看成是一個漫畫家,而且經常讓原本是純粹靜态的人物活動起來。

    斯奎爾斯、密考伯、莫契爾小姐[25]、韋格、斯金波爾、匹克斯尼夫等許多人最後都卷入與他們性格格格不入,以至他們的行為令人不可信的&ldquo情節&rdquo之中。

    他們以幻燈片開始,最後成了一部三流電影。

    有時你可以随便指出一句話來就可證明原來的幻覺已遭到破壞。

    《大衛·科波菲爾》中就有這麼一句話。

    在那有名的晚宴(也就是羊腿沒有燒熟的那一頓)以後,大衛陪客人出去。

    他在扶梯頂上止住了特拉德爾斯: &ldquo特拉德爾斯,&rdquo我說,&ldquo密考伯先生并沒有惡意,不過,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借任何東西給他的。

    &rdquo &ldquo親愛的科波菲爾,&rdquo特拉德爾斯微笑地回答,&ldquo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出借。

    &rdquo &ldquo你有你的名聲,你知道。

    &rdquo我說。

     你在這個地方讀到這句話,它有點不協調,盡管類似這種事情遲早會不可避免地發生。

    這個故事是一個相當寫實的故事,而且大衛正在長大成人;最後他一定會看出密考伯先生的真面目:一個蹭飯吃的騙子。

    後來,當然,狄更斯的溫情占了上風,他讓密考伯改過自新。

    但是從這以後開始,盡管狄更斯拼命作了努力,原來的密考伯就不再躍然紙上了。

    總的來說,把狄更斯的人物卷進去的&ldquo情節&rdquo并不是特别可信的,但是至少這種情節是作出要顯得接近現實的樣子的,而這些人物所屬的世界卻是個虛無缥缈之鄉,一種永恒的狀态。

    但是就在這裡,你看到了&ldquo隻是一個漫畫家而已&rdquo并不完全是貶詞。

    狄更斯盡管不斷努力不想做漫畫家而大家總是把他當作漫畫家,這個事實也許是他的天才的最肯定的标志。

    他所創造的醜陋形象仍被當作醜陋形象而留在人們的記憶之中,盡管這種醜陋形象與可能發生的戲劇性故事混雜在一起了。

    它們造成的初步印象極其栩栩如生,任何後來發生的事都無法把它們磨滅掉。

    就像你幼時認識的人一樣,你似乎總是記得他們的某一個具體的态度,做的一件具體的事。

    斯奎爾斯太太總是在舀糖饴,根密治太太總是在哭,加吉裡太太總是在按她丈夫的頭撞牆,傑萊貝太太總是在寫小冊子&mdash&mdash她們全都在那裡,就像鼻煙壺蓋上畫的晶晶發亮的小畫像一樣,永遠固定在那裡,完全想入非非,令人難以置信,然而卻又比嚴肅作家的努力更加實在一些,更加難忘得多。

    即使以他那時代的标準來衡量,狄更斯也是一個特别矯揉造作的作家。

    正如羅斯金[26]所說,他&ldquo選擇在一圈舞台燈光中工作&rdquo。

    他的人物甚至比斯莫萊特的人物更加扭曲,更加簡單化。

    但是小說寫作是沒有規則的,對任何藝術作品來說,隻有一個考驗值得操心&mdash&mdash流傳後世。

    以此為考驗,狄更斯的人物是成功的,即使記得這些人物的人很少把他們看做是人。

    他們是怪物,不過無論如何,他們是存在的。

     盡管這樣,寫怪物還是有個不利的方面。

    那就是,狄更斯隻有某幾種情緒能夠觸及。

    人的心裡有很大的範圍他從來不碰。

    他的作品中沒有任何地方有詩意的感情,沒有真正的悲劇,甚至性愛也幾乎是在他的範圍之外的。

    實際上,他的作品并不是好像有時有人說的那樣沒有性,考慮到他寫作的時代,他是相當坦率露骨的。

    但是他身上絲毫沒有你在《曼侬·萊斯戈》、《薩朗波》、《卡門》、《呼嘯山莊》裡找到的那種感情。

    據阿爾都斯·赫胥黎[27]說,戴·赫·勞倫斯有一次曾說,巴爾紮克是個&ldquo巨人般的侏儒&rdquo,在一定意義上,狄更斯也可以說是這樣。

    有很多整個整個的天地,他不是一無所知,就是不想一提。

    除非是相當拐彎抹角地,你從狄更斯那裡了解不到什麼。

    這麼說,使你馬上想起十九世紀偉大的俄國小說家。

    為什麼托爾斯泰的掌握似乎比狄更斯大得多呢&mdash&mdash為什麼他似乎能夠告訴你多得多的關于你自己的事情?這不是因為他更有天分,或者甚至,歸根結底來說,更加聰慧。

    這是因為他是在寫發展成長中的人。

    他的人物都是在努力完善他們的靈魂,而狄更斯的人物都是已經完結了的,完美的。

    在我自己看來,狄更斯的人物比托爾斯泰的人物出現得更頻繁更生動,但是總是一個不變的單一姿态,就像一幅畫或一件家具。

    你無法同狄更斯的人物進行想象的對話,像你可以同&mdash&mdash比如&mdash&mdash皮埃爾·别祖霍夫[28]進行想象中的對話那樣。

    這不僅是因為托爾斯泰更加嚴肅,因為也有一些滑稽的人物你可以想象同他們對話的,比如布盧姆[29],或者甚至威爾斯的波萊先生。

    這是因為狄更斯的人物沒有内心生活。

    他們恰當地說了他們該說的話,但是無法想象他們說任何别的事情。

    他們從來不學,從來不想。

    也許他的人物中想得最多的是保爾·董貝,而他的思想是一鍋粥。

    這是不是說托爾斯泰的小說比狄更斯的&ldquo更好&rdquo呢?事實是,用&ldquo更好&rdquo或&ldquo更糟&rdquo來作這樣的比較是荒謬的。

    如果一定要我比較托爾斯泰和狄更斯,我要說,托爾斯泰的吸引力從長遠來說大概會更廣泛一些,因為狄更斯在英語文化以外是很少能懂的;而另一方面,狄更斯能夠達到簡單的人,而托爾斯泰則不能。

    托爾斯泰的人物能夠跨越邊界,狄更斯的人物可以畫在香煙畫片上[30]。

    但是你不必在他們兩人中間作一選擇,正如你不必在香腸和玫瑰之間作一選擇一樣。

    他們的宗旨并不交錯。

     六 如果說狄更斯隻是個滑稽作家,很可能現在就不會有人記得他的名字了。

    或者他的作品至多隻有少數幾部會流傳下來,作為一種對維多利亞女王時代氣氛的殘餘依戀。

    誰沒有偶爾感到&ldquo可惜&rdquo,狄更斯竟然為了像《小杜麗》和《艱難時世》那樣的東西而抛棄了《匹克威克外傳》的風格!大家總是要求流行作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寫同樣的作品,卻忘記了,會把一本書寫兩遍的人,連一遍也寫不出。

    任何作家凡是不完全沒有生氣的,都是按一種抛物線行動的,上升的曲線已經預示了下降的曲線。

    喬伊斯以《都柏林人》的不錯表現開始,以《芬尼根守靈夜》的夢幻語言結束,但《尤利西斯》和《藝術家肖像》是這抛物線的一部分。

    那驅使狄更斯形成他并不真正适合,同時又使我們記得他的藝術形式的力量,隻不過是這個事實:他是個道學家,也就是&ldquo有話要說&rdquo的意識。

    他總是在講道,而這就是他的創造力量的最終秘密。

    因為你隻有有所關心,你才能創作。

    像斯奎爾斯和密考伯那樣的人物類型是不可能由一個隻是為了尋找什麼可樂的東西才寫作的雇傭文人創造出來的。

    值得一笑的笑話總是有個想法在背後,往往是一種離經叛道的想法。

    狄更斯能夠連續逗人一笑是因為他抗拒權威,而權威總是在那裡讓人取笑的。

    總歸有什麼地方能給滑稽演員再扔上一塊奶油蛋糕而引人發笑。

     他的激進思想是最模糊的一種,但是你總知道它存在那裡。

    這就是道學家和政治家的不同之處。

    他沒有建設性的建議,甚至對他所攻擊的社會的性質也沒有清楚的理解,他隻是有一種感情上的知覺,感到有什麼事情不對頭。

    他最後能夠說的隻是&ldquo行為要放規矩些&rdquo。

    我在上面已經說過,這不一定像聽起來那麼膚淺。

    大多數革命家都是潛在的保守派,因為他們想象,隻要改變社會形狀,一切都會走上正軌;一旦實行了這種改變&mdash&mdash有時就如此&mdash&mdash他們就認為沒有必要進行任何其他改變了。

    狄更斯沒有這種粗枝大葉的心态,他的不滿的含糊性是它永久性的标志。

    他所反對的,不是這種或那種制度,而是像切斯特頓所說,&ldquo人類臉上的一個表情&rdquo。

    大緻可以說,他的道德觀是基督教的道德觀,但是,盡管他受到英國國教的教養長大,他基本上是個聖經基督教徒,他寫遺囑時有意表明了這一點。

    無論如何,不能完全把他說成是個虔誠的人。

    沒有疑問,他&ldquo信教&rdquo,但是虔誠意義上的宗教似乎并沒有怎麼進入到他的思想中去。

    [31]他表現出是個基督教徒的地方是他近乎本能地同被壓迫者站在一起反對壓迫者的時候。

    在任何地方他總是站在受壓的人的一邊,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如果把這推演到合乎邏輯的結果,一旦受壓者成了壓人者時,你就得改變立場了。

    事實上,狄更斯往往是這樣做的。

    例如他厭憎天主教會,但是一旦天主教徒受到迫害(《巴納比·魯奇》),他就在他們一邊。

    甚至他更加憎厭的貴族階級,一旦真的被推翻(《雙城記》中關于革命的幾章),他的同情就倒轉了過來。

    凡是他偏離這個感情态度的時候,他就迷失了方向。

    一個大家都知道的例子是《大衛·科波菲爾》的結束,凡是讀到這裡的人都感到有些不對頭。

    不對頭的是,結束的幾章隐約而又明顯地彌漫着對成功的崇拜。

    這是斯邁爾斯心目中的福音,不是狄更斯心目中的福音。

    原來的動人親切的人物不見了,密考伯發了财,希普進了牢,這兩件事情都顯然是不可能的,甚至為了讓位于艾格尼斯,而讓朵拉死去。

    你如果願意,完全可以把朵拉理解為狄更斯的妻子,而艾格尼斯是他的妻妹,但基本事實是,狄更斯&ldquo變得體面起來&rdquo,不惜傷害自己的本性。

    也許這是為什麼艾格尼斯是他最不讨人喜歡的一個女主人公,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羅曼司中的真正無腿天使,幾乎像薩克雷筆下的勞拉一樣糟糕。

     凡是長大了的人,讀狄更斯時無法不感到他的局限性,但是他的本性的心胸寬廣大度仍不容抹殺,這起了一種船錨的作用,幾乎總是把他牢牢地固定在他應有的去處。

    這大概是他受人歡迎的中心秘密。

    一種多少有些狄更斯那種類型的好脾氣的反摩西律法主義[32],是西方通俗文化的标志之一。

    你可以在民間故事和滑稽歌曲中看到,可以在像米老鼠和大力水手(兩者都是大殺手傑克的翻版)那樣的夢幻人物中看到,可以在工人階級社會主義史中看到,可以在反對帝國主義的群衆性抗議(總是沒有什麼效果但并不總是騙局)中看到,可以從要是一個有錢人的汽車壓死了一個窮人,陪審團總是判處過高賠償的沖動中看到。

    這是一種你總是站在受壓的人一邊,站在弱者反抗強者一邊的感情。

    從一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已經過時了五十年的感情。

    普通人仍生活在狄更斯的心理世界裡,但是幾乎每一個現代知識分子都已經投到這種或那種形式的極權主義中去了。

    從馬克思主義或法西斯主義觀點來看,狄更斯所代表的東西幾乎全是可以當作&ldquo資産階級道德觀&rdquo而加以一筆勾銷的。

    但是在道德觀方面,沒有人比英國工人階級更加&ldquo資産階級化&rdquo了。

    西方國家的普通人在心理上從來沒有進入過&ldquo現實主義&rdquo和權力政治的世界。

    他們可能不久就會進入,在這種情況下,狄更斯就會像拉馬車的馬一樣過時。

    但是在他自己的時代和我們的時代裡,他之所以流行主要是因為他能夠用一種滑稽的、簡單化的因此是令人難忘的方式表達普通人的天性的規矩。

    重要的是,從這個觀點出發,十分不同類型的人都可以說是&ldquo普通的&rdquo。

    在一個像英國那樣的國家裡,盡管有它的階級結構,的确存在着一種文化上的一緻。

    在基督教的年代裡,特别是自從法國革命以後,西方世界始終被自由和平等理念所萦繞;這隻是一種理念,但是它滲透到社會的各個階層之中。

    到處存在着最令人發指的不公、殘暴、謊言、勢利和虛榮,但是不是很多的人能夠以&mdash&mdash比如說&mdash&mdash羅馬奴隸主的無動于衷的冷漠态度來看待這些事情。

    甚至百萬富翁也會有一種隐約的内疚感,就像一隻狗在吃一塊偷來的羊腿一樣。

    幾乎所有人,不論他們的實際行為怎麼樣,在感情上都是響應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理念的。

    狄更斯表達了一種過去是而且總的來說現在仍然是甚至那些違反的人也相信的準則。

    除此之外,很難解釋為什麼他既可以被勞動人民所閱讀(這樣的事從來沒有發生在其他像他那樣身價的小說家身上),又可以安葬在威斯敏斯特教堂。

     當你讀到任何一篇有強烈個性的文章時,你有這樣的印象,你仿佛從這書頁的背後看到了一張臉。

    這不一定是作家本人的臉。

    我在讀斯威夫特、笛福、菲爾丁[33]、司湯達、薩克雷、福樓拜時都強烈地感到這一點,雖然在好幾個人身上,我并不知道這些人實際長得怎樣,而且也不想知道。

    你看到的是那個作家應該有的那張臉。

    但是,我在狄更斯的作品裡看到的臉不完全是狄更斯的相片中的那張臉,盡管很像。

    這是一個大約四十歲的人的臉,有一撮小胡須,臉色紅潤。

    他正在笑,笑聲中有一絲怒意,但是沒有得意,沒有惡意。

    這是一個總是在對什麼東西進行鬥争的人的臉,但他是在公開鬥争的,而且并無懼意,這是一個雖有怒意但生性寬容的人的臉&mdash&mdash也就是說,一個十九世紀自由派,一個有自由思想的人,一種被所有如今正在争奪我們靈魂的發出臭味的小器的正統思想以同樣的憎恨所憎恨的類型的臉。

     一九四〇年三月十一日 *** [1]GeorgeGissing(1857&mdash1903),英國小說家,作品多反映窮苦文人生活,著有《新格魯勃街》等。

     [2]CharlesReade(1814&mdash1884),英國小說家和劇作家,作品多揭露社會不公,著有《修道院和家庭》等。

     [3]指一七八〇年新教徒在喬治·戈登煽動下反對一七七八年通過的羅馬天主教放寬法(即放寬對天主教的限制)的暴亂。

     [4]FranciscoFranco(1892&mdash1975),西班牙獨裁者,一九三六年在德意的法西斯支持下率兵叛亂,與共和國政府軍進行内戰,獲勝後執政幾達四十年。

     [5]一九〇五年在倫敦上演的一部劇本,劇中神出鬼沒、行動詭秘的主人公用此花名作為化名。

     [6]法國大革命時一支流行的同名歌曲伴奏下的街頭舞蹈。

     [7]一八一八至一八四七年間出版的一部兒童讀物,共三卷。

     [8]WilliamBlake(1757&mdash1827),英國詩人和畫家,著有長篇史詩《彌爾頓》和《耶路撒冷》。

     [9]H.G.Wells(1866&mdash1946),英國小說家,作品有《時間機器》、《星際大戰》等。

     [10]ArnoldBennett(1867&mdash1931),英國小說家,作品有《老婦人的故事》等。

     [11]倫敦當年的一處高級住宅區。

     [12]狄更斯作品中的一個官僚機構。

     [13]分别為&ldquo意大利佬&rdquo、&ldquo西班牙佬&rdquo、&ldquo法國佬&rdquo、&ldquo德國佬(荷蘭佬)&rdquo、&ldquo猶太佬&rdquo、&ldquo猶太鬼&rdquo、&ldquo黑鬼&rdquo、&ldquo阿拉伯佬&rdquo、&ldquo中國佬&rdquo、&ldquo拉美佬&rdquo、&ldquo膽小鬼&rdquo。

     [14]英制,每石等于十四磅。

     [15]莎士比亞筆下的喜劇人物,見《亨利四世》和《溫莎的風流娘們》等劇。

     [16]GeorgeMeredith(1828&mdash1909),英國小說家和詩人,作品有《利己主義者》等。

     [17]T.G.Smollett(1721&mdash1771),蘇格蘭諷刺小說家,以冒險小說《羅德裡克·蘭登曆險記》等著稱。

     [18]倫敦關押欠債人的監獄。

     [19]《艱難時世》在《家庭的話》連載,《遠大前程》和《雙城記》在《一年到頭》連載。

    福斯特說,周刊連載篇幅有限,&ldquo更難使讀者對每次連載有足夠的興趣。

    &rdquo狄更斯本人抱怨沒有&ldquo活動餘地&rdquo。

    換句話說,他不得不比較緊貼故事。

    &mdash&mdash原注 [20]JohnLeech(1817&mdash1864),英國插圖畫家、漫畫家,曾為幽默諷刺雜志《笨拙》作漫畫,并為狄更斯的《聖誕頌歌》和瑟蒂斯狩獵小說作插圖。

     [21]RobertSmithSurtees(1803&mdash1864),英國小說家和編輯,著有狩獵和鄉村生活小說多部,以塑造滑稽人物喬羅克斯先生的系列小說成名。

     [22]AlfredTennyson(1809&mdash1892),英國詩人,一八五〇年獲桂冠詩人榮譽稱号,代表作有《尤利西斯》、《悼念》等。

     [23]紀念一八〇五年在特拉法爾加角海戰中大敗法西聯合艦隊的海軍統帥納爾遜的圓柱形紀念碑,在倫敦特拉法爾加廣場中央。

     [24]FrederickMarryat(1792&mdash1848),英國小說家,以本人在海軍經曆為根據著有多部航海小說。

     [25]狄更斯把莫契爾小姐改寫成一種女主人公式人物,因為他加以醜化的那個真人讀到了前幾章後,深感刺痛。

    他原來要讓她演個壞蛋角色,但是這樣一個人物所采取的任何行動都會是不合性格的。

    &mdash&mdash原注 [26]JohnRuskin(1819&mdash1900),英國評論家,著有自傳《時至今日》。

     [27]AldousHuxley(1894&mdash1963),英國小說家,著有《美麗新世界》。

     [28]托爾斯泰《戰争與和平》中的人物。

     [29]喬伊斯《尤利西斯》中的主人公。

     [30]約翰·普萊耶父子公司一九一三年發行了兩套香煙畫片,名叫&ldquo狄更斯小說人物”一九二三年又合并作一套再次發行。

    &mdash&mdash原注 [31]他在給他的幼子的信(一八六八)中說:&ldquo你當記得,你在家中時從來沒有在宗教規矩上或者僅僅儀式上的事來煩你。

    我總是有意不以這種事情來要求我的孩子,他們長大以後自己會形成尊重這些規矩的看法。

    因此你當更好地了解,我如今極其嚴肅地告訴你來自基督本人的基督教的真和美,以及你如果謙恭地然而衷心地尊重它,你就不可能錯到哪裡去&hellip&hellip千萬不要放棄自己在早晚獨自禱告的健康有益習慣。

    我自己從來沒有放棄過,我對這樣做帶來的快慰深有體會。

    &rdquo&mdash&mdash原注 [32]基督教認為既然蒙主恩而得拯救就無需遵守摩西律法的主張。

     [33]HenryFielding(1707&mdash1754),英國小說家,作品有《湯姆·瓊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