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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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6]。

    他們是因為他受審專門從山上趕回來的,為的是他也許需要跟他們道别,然後在歡慶他勝訴的這段時間内一直暫住哈米杜拉家。

    羅伯茨少校會準他的假,而在他離開期間菲爾丁也将起身前往英國。

    這一安排能夠同時兼顧他對菲爾丁的信任和猜疑。

    假以時日,事實自會證明孰是孰非,而且不論結果如何,都能保持他的體面。

     菲爾丁從阿齊茲的态度當中已經意識到存在某種敵意,不過因為他是真的很喜歡他,最終還是樂觀主義占了上風,所以他也就沒往心裡去。

    一旦有感情的因素牽扯在内,輕裝簡行可就不那麼容易做到了。

    如果不能平心靜氣地希望一切自會好起來,他就沒辦法邁步向前,因此他煞費苦心地以一種相當時新的風格給阿齊茲寫了封信:“我有這麼種感覺,你認為我在女人的問題上假裝正經。

    我倒甯肯你對我有其他任何的想法,也不願你這麼看我。

    如果說我現在的生活無可指摘的話,那隻是因為我已經四十大幾了——到了覺今是而昨非的階段。

    到了八十幾歲我又會重行檢讨一次。

    在九十歲來臨之前——我才真正算是修成正果、蓋棺論定了!不過,不管是生還是死,我絕對不信奉任何道德教條。

    請務必相信我這句話。

    ”阿齊茲一點都不喜歡這封信。

    它傷害了他待人接物上的敏感。

    他喜歡朋友間傾心以對,即便是有些粗俗不雅也沒關系,但歸納和比較卻總會讓他反感。

    生活可不是本科學指南。

    他回了封信,以冷淡的口氣對于他無法及時從穆蘇裡趕回來為他的朋友送行表示遺憾:“不過我也得在可能的情況下享受一下我這點可憐的小假期。

    從今往後,一切用度都不得不厲行節儉,所有遠赴克什米爾逍遙度假的幻想盡成泡影。

    等你從英國回來時,我就将在某個遙遠地方的新職位上做牛做馬了。

    ” 菲爾丁走了,在昌德拉布爾最後的一陣下流傳聞中走了——天地一色,看起來都像太妃糖一般——印度人那惡意的奇情異想被坐實了。

    就連他的朋友們都在煽風點火,因為雖說他們曾經都很喜歡這位校長,但随着他漸漸了解了他們那麼多的隐私,他們已經開始覺得不自在了。

    馬哈茂德·阿裡不久馬上就斷言菲爾丁正準備背叛他們。

    哈米杜拉則小聲嘀咕:“他近來确實不像從前那樣對我們坦誠相見了,”并警告阿齊茲:“不要期望太高——他跟她畢竟都是異族的成員。

    ”“我那兩萬盧比到哪兒去了呢?”阿齊茲也忍不住暗想。

    他對于金錢絕對是漠不關心——不止是在用錢上很慷慨,而且隻要是想得起來馬上就會把債務還上——可是這兩萬盧比仍舊不停地在他腦海裡打轉,揮之不去,因為他在這筆錢上被算計了,傻乎乎地讓它們溜往了海外,就像印度那數不勝數的财富一樣。

    西裡爾肯定會娶奎斯蒂德小姐為妻——他對此越來越堅信不疑,馬拉巴爾之行所有無法解釋的疑點都在指向這一點。

    這就是那次可怕而又愚蠢的郊遊野餐的自然結果,沒過多久,他就讓自己相信他們實際上已經舉行過婚禮了。

     *** [1]犯下了大人老爺們才會犯的罪行(hehadsinnedasasahib):這句話的意思顯然不是說因為犯了罪,他丢了他那幫大人老爺同侪們的臉,而是——引用福斯特現存最早手稿上的表述——“雖說他的行為是不道德的,卻也是那種大人老爺式的不道德”,亦即他至少比菲爾丁要高一個等級,因為特頓太太對菲爾丁的考語是“不上品”。

     [2]那些淺陋的拱廊:清真寺那“淺陋的拱廊”(shallowarcades)呼應的是明托醫院那“灰黃色的拱廊”(sallowarcades)(第二十五章)。

     [3]“真主之外别無真主”:此句斷語與其後的“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為伊斯蘭教教義的根本和宗旨。

     [4]“真主之外别無真主”原文為“ThereisnoGodbutGod”。

     [5]阿夫祖爾·汗:比賈布爾的穆斯林主将阿夫祖爾·汗(AfzulKhan)一六五九年被馬拉塔(Maratha)領袖西瓦吉(Sivaji)騙誘進行一次私下的會談,西瓦吉在擁抱阿夫祖爾時在手指上裝上鋼爪将其殺死。

     [6]穆蘇裡(Mussoorie):喜馬拉雅山麓一處山間避暑勝地,在德裡東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