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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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o你以為我辦不到嗎？你以為我不能把他打死嗎？&rdquo
&ldquo不過他是一個力氣有牛大，狡狯又如狐狸的人，你怎麼能将他打死呢？這件事情還是讓别人去做罷，反正你的氣也是可以出的。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替你找到一件事情做&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應生叔！我不把他打死，那我的氣就出不來！那我就連一個小螞蟻都不如！那我就要遭那一個小黃螞蟻的恥笑！&rdquo &ldquo你說什麼？&rdquo張應生有點奇怪起來了。
&ldquo小黃螞蟻？哪一個小黃螞蟻？你怎麼又扯到什麼螞蟻的身上來了呢？&rdquo &ldquo就是那個小黃螞蟻，那個我應當拜它做老師的小黃螞蟻&hellip&hellip&rdquo 阿貴未将話說完，忽一陣很凄慘的哭聲從窗外飛将進來，聽之令人心悸。
阿貴将兩耳尖起來繼續審聽這種哭聲，便一瞬間将話停将下來了。
沉默了一忽，阿貴如有所感也似的，便向張應生問道： &ldquo應生叔，你聽！你聽見了嗎？這哭聲似乎是很近的，也許就是在隔壁罷？&rdquo &ldquo我為什麼沒有聽見？我幾乎天天聽見。
這是我們樓下在前客堂住着的一個老太婆的哭聲。
&rdquo &ldquo這個老太婆為什麼天天哭呢？&rdquo &ldquo為什麼天天哭？兒子被捉去槍斃了，又怎能不哭呢？&rdquo 張應生始而很平靜的，這時他的話音有點凄然了。
不明的電燈光似乎陡然增加了陰凄而灰黃的顔色，全室的空氣也降落了一半的熱度。
阿貴聽了張應生的話之後，一時想不出話來說，隻是兩眼睜着望着他。
室内完全寂靜下來了。
經過了幾分鐘的光景，阿貴忽然很急促地問道： &ldquo被捉去槍斃了？被誰個捉去槍斃了呢？&rdquo &ldquo你真是糊塗！當然是被兵警捉去槍斃的！&rdquo &ldquo呵！應生叔，你聽！似乎就在樓下又有一個女人帶着哭聲說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個說話的女人是這個老太婆的媳婦。
這個女人真是一個再好沒有的女人，她真是好！吃苦，耐勞，又誠實，又勇敢，又明白事理&hellip&hellip&rdquo 張應生說至此地，将芭蕉扇搖了幾搖，随即貼在精赤的胸膊上，沉默着不再說下去了。
兩眼筆直地向天花闆望着，如象在深思着什麼。
&ldquo我問你，應生叔，這個老太婆的兒子到底因為什麼被捉去槍斃了呢？他的名字叫什麼？&rdquo阿貴這樣地問他，打斷了他的思維。
&ldquo那還能因為别的事情嗎？他是一個C書館的印刷工人，平素對于革命是很熱心的。
一月前，C書館的工人因為要求加薪，鬧成了罷工的風潮。
當局說他是主要人物，是一個反動分子&hellip&hellip就這樣地捉去槍斃了！現在殺一個工人還算一回什麼事情？比較一個小雞都容易呵！唉！想起來，真是&hellip&hellip&rdquo 停了一忽，張應生又繼續說道： &ldquo他的名字叫周全福。
為人是極好的，死的時候隻有二十九歲。
他的老婆，我們叫她做周大嫂，是一個再好沒有的女人！自從周全福死後，這個老太婆，周全福的母親，就是由她賺錢養活。
她有一架小洋機，每天替人家織襪子，還勉強可以過日子。
老太婆隻有一個兒子，而且是一個極孝順的兒子，這個好兒子死了，哪能不晝夜地哭呢？唉！我天天差不多都聽見她的可憐的哭聲。
有時我去說幾句話安慰她，唉！又怎麼能安慰她的那一顆痛苦萬丈深的心呢？她的媳婦本來是很痛苦的，不過因為老太婆這種樣子，她也就不得不硬着心腸，做着很平靜的樣子。
唉！她真是一個好女人！象她這樣好的女人，我真是少見過！&rdquo &ldquo我想你可以娶她做老婆呵！&rdquo阿貴帶笑地說了這麼一句。
張應生聽了阿貴的話，似乎有點難為情起來，便有點帶氣也似地說道： &ldquo别要胡說八道！我現在哪有閑工夫幹這種事情。
呵，睡覺罷，時候已經不早了，明天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rdquo 張應生立起身來，走到門邊，用手很小心地将門關好之後，便又走到木桌子前，将抽屜打開，取出一支很小的手槍來。
他湊近燈光，看一看手槍的各部分是否有了毛病。
等到詳細地研究一番之後，便放在自己的枕邊，即刻也就很筆直地躺下。
停了一忽，他向阿貴問道： &ldquo我們将電燈閉起來睡好嗎？&rdquo 阿貴這時見了手槍之後，起了一種心思，并沒有用話回答他，隻向他點一點頭，表示同意。
張應生随又立起身來将電燈閉下，等到閉下之後，便又很平靜地向地闆躺下。
臨睡覺時，将手槍放在枕邊，這是他的習慣，而且是應當的事情。
誰個也不能斷定夜間不發生什麼事情：也許巡捕來捉他，也許有人要來暗算他&hellip&hellip總而言之，他應當時時刻刻有正當的防備。
而且這一支小小的手槍與他的生命有很深切的曆史。
一方面，倘若不是因為有了這一支小小的手槍，那他的性命久已沒有了。
一方面，這一支小手槍并不是用錢買來的，而是用性命換來的：這是今年三月間他從敵人&mdash&mdash一個奉軍的軍官的手中奪取來的。
在他的生命史中，無論他能否看得見他所想的偉大的理想之能否實現，但是這一支小手槍卻是他所得着的勝利品，卻是他的一個可寶貴的紀念物。
因此，應生在勞苦的秘密的工作中，沒有别的什麼東西能夠安慰他，能夠安慰他的隻有這一支與他相依為命的手槍。
奔波了全日，現在應當是張應生睡覺的時候了。
但是一個體力和智力都很健全的工人，生活的格式對于他，隻是革命，工作，思想，休息。
這裡所說的休息并不是什麼安逸的例外的娛樂，而是一種必要的動作&mdash&mdash睡覺。
于是張應生不幾分鐘的光景，便呼呼地入夢了。
阿貴這時在平靜地躺着，但是沒有睡。
他或許想如張應生一樣，呼呼地入了夢，可以抛棄一切煩人愁思。
但是他無論如何睡不着。
他一是因為在白天睡得太足了，二是因為張應生的那一支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替你找到一件事情做&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應生叔！我不把他打死，那我的氣就出不來！那我就連一個小螞蟻都不如！那我就要遭那一個小黃螞蟻的恥笑！&rdquo &ldquo你說什麼？&rdquo張應生有點奇怪起來了。
&ldquo小黃螞蟻？哪一個小黃螞蟻？你怎麼又扯到什麼螞蟻的身上來了呢？&rdquo &ldquo就是那個小黃螞蟻，那個我應當拜它做老師的小黃螞蟻&hellip&hellip&rdquo 阿貴未将話說完，忽一陣很凄慘的哭聲從窗外飛将進來，聽之令人心悸。
阿貴将兩耳尖起來繼續審聽這種哭聲，便一瞬間将話停将下來了。
沉默了一忽，阿貴如有所感也似的，便向張應生問道： &ldquo應生叔，你聽！你聽見了嗎？這哭聲似乎是很近的，也許就是在隔壁罷？&rdquo &ldquo我為什麼沒有聽見？我幾乎天天聽見。
這是我們樓下在前客堂住着的一個老太婆的哭聲。
&rdquo &ldquo這個老太婆為什麼天天哭呢？&rdquo &ldquo為什麼天天哭？兒子被捉去槍斃了，又怎能不哭呢？&rdquo 張應生始而很平靜的，這時他的話音有點凄然了。
不明的電燈光似乎陡然增加了陰凄而灰黃的顔色，全室的空氣也降落了一半的熱度。
阿貴聽了張應生的話之後，一時想不出話來說，隻是兩眼睜着望着他。
室内完全寂靜下來了。
經過了幾分鐘的光景，阿貴忽然很急促地問道： &ldquo被捉去槍斃了？被誰個捉去槍斃了呢？&rdquo &ldquo你真是糊塗！當然是被兵警捉去槍斃的！&rdquo &ldquo呵！應生叔，你聽！似乎就在樓下又有一個女人帶着哭聲說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個說話的女人是這個老太婆的媳婦。
這個女人真是一個再好沒有的女人，她真是好！吃苦，耐勞，又誠實，又勇敢，又明白事理&hellip&hellip&rdquo 張應生說至此地，将芭蕉扇搖了幾搖，随即貼在精赤的胸膊上，沉默着不再說下去了。
兩眼筆直地向天花闆望着，如象在深思着什麼。
&ldquo我問你，應生叔，這個老太婆的兒子到底因為什麼被捉去槍斃了呢？他的名字叫什麼？&rdquo阿貴這樣地問他，打斷了他的思維。
&ldquo那還能因為别的事情嗎？他是一個C書館的印刷工人，平素對于革命是很熱心的。
一月前，C書館的工人因為要求加薪，鬧成了罷工的風潮。
當局說他是主要人物，是一個反動分子&hellip&hellip就這樣地捉去槍斃了！現在殺一個工人還算一回什麼事情？比較一個小雞都容易呵！唉！想起來，真是&hellip&hellip&rdquo 停了一忽，張應生又繼續說道： &ldquo他的名字叫周全福。
為人是極好的，死的時候隻有二十九歲。
他的老婆，我們叫她做周大嫂，是一個再好沒有的女人！自從周全福死後，這個老太婆，周全福的母親，就是由她賺錢養活。
她有一架小洋機，每天替人家織襪子，還勉強可以過日子。
老太婆隻有一個兒子，而且是一個極孝順的兒子，這個好兒子死了，哪能不晝夜地哭呢？唉！我天天差不多都聽見她的可憐的哭聲。
有時我去說幾句話安慰她，唉！又怎麼能安慰她的那一顆痛苦萬丈深的心呢？她的媳婦本來是很痛苦的，不過因為老太婆這種樣子，她也就不得不硬着心腸，做着很平靜的樣子。
唉！她真是一個好女人！象她這樣好的女人，我真是少見過！&rdquo &ldquo我想你可以娶她做老婆呵！&rdquo阿貴帶笑地說了這麼一句。
張應生聽了阿貴的話，似乎有點難為情起來，便有點帶氣也似地說道： &ldquo别要胡說八道！我現在哪有閑工夫幹這種事情。
呵，睡覺罷，時候已經不早了，明天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rdquo 張應生立起身來，走到門邊，用手很小心地将門關好之後，便又走到木桌子前，将抽屜打開，取出一支很小的手槍來。
他湊近燈光，看一看手槍的各部分是否有了毛病。
等到詳細地研究一番之後，便放在自己的枕邊，即刻也就很筆直地躺下。
停了一忽，他向阿貴問道： &ldquo我們将電燈閉起來睡好嗎？&rdquo 阿貴這時見了手槍之後，起了一種心思，并沒有用話回答他，隻向他點一點頭，表示同意。
張應生随又立起身來将電燈閉下，等到閉下之後，便又很平靜地向地闆躺下。
臨睡覺時，将手槍放在枕邊，這是他的習慣，而且是應當的事情。
誰個也不能斷定夜間不發生什麼事情：也許巡捕來捉他，也許有人要來暗算他&hellip&hellip總而言之，他應當時時刻刻有正當的防備。
而且這一支小小的手槍與他的生命有很深切的曆史。
一方面，倘若不是因為有了這一支小小的手槍，那他的性命久已沒有了。
一方面，這一支小手槍并不是用錢買來的，而是用性命換來的：這是今年三月間他從敵人&mdash&mdash一個奉軍的軍官的手中奪取來的。
在他的生命史中，無論他能否看得見他所想的偉大的理想之能否實現，但是這一支小手槍卻是他所得着的勝利品，卻是他的一個可寶貴的紀念物。
因此，應生在勞苦的秘密的工作中，沒有别的什麼東西能夠安慰他，能夠安慰他的隻有這一支與他相依為命的手槍。
奔波了全日，現在應當是張應生睡覺的時候了。
但是一個體力和智力都很健全的工人，生活的格式對于他，隻是革命，工作，思想，休息。
這裡所說的休息并不是什麼安逸的例外的娛樂，而是一種必要的動作&mdash&mdash睡覺。
于是張應生不幾分鐘的光景，便呼呼地入夢了。
阿貴這時在平靜地躺着，但是沒有睡。
他或許想如張應生一樣，呼呼地入了夢，可以抛棄一切煩人愁思。
但是他無論如何睡不着。
他一是因為在白天睡得太足了，二是因為張應生的那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