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五百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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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垂起兵山東,苻昌收納及德諸子,皆誅之,納母公孫氏以耄獲免。

    納妻段氏方娠,未決,囚之于郡獄。

    獄掾呼延平,德之故吏也,嘗有死罪,德免之。

    至是,将公孫及段氏逃于羌中,而生超焉。

    年十歲而公孫氏卒,臨終授超以金刀,曰:“若天下太平,汝得東歸,可以此刀還汝叔也。

    ”平又将超母子奔于呂光。

    及呂隆降于姚興,超又随涼州人徙于長安。

    超母謂超曰:“吾母子全濟,呼延氏之力。

    平今雖死,吾欲為汝納其女以答厚恩。

    ”于是娶之。

    超自以諸父在東,恐為姚氏所錄,乃陽狂行乞,秦人賤之,惟姚紹見而異焉,勸興拘以爵位。

    召見與語,超深自晦匿,興大鄙之,謂紹曰:“諺雲‘妍皮不裹癡骨’妄語耳。

    ”由是得去來勸無禁。

    德遣使迎之,超不告母妻乃歸。

    及至廣固,呈以金刀,具宣祖母臨終之言,德撫之号恸。

    超身長八長尺,腰帶九圍,精彩秀發,容止可觀。

    德甚加禮遇,始名之曰超,封北海王,拜侍中、骠騎大将軍、司隸校尉,開府,置佐吏。

    德無子,欲以超為嗣,故為超起第于萬春門内,朝夕觀之。

    超亦深達德旨,入則盡歡承奉,出則傾身下士,于是内外稱美焉。

    頃之,立為太子。

    及德死,以義熙元年僭嗣僞位,大赦境内,改元日太上。

    尊德妻段氏為皇太後,以慕容鐘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慕容法為征南、都督徐、楊、兖南四州諸軍事,慕容鎮加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封孚為太尉,曲仲為司空,潘聰為左光祿大夫,封嵩為尚書左仆射,白餘封拜各有差。

    後又以鐘為青州牧,段宏為徐州刺史,公孫五樓為武衛将軍、領屯騎校尉,内參政事。

    封孚言于超曰:“臣聞五大不在邊,五細不在庭。

    鐘,國之宗臣,社稷所賴。

    宏,外戚懿望,親賢具瞻。

    正應恭翼百揆,不宜遠鎮方外。

    今鐘等出藩,五樓内輔,臣竊未安。

    ”超新即位,害鐘等權逼,以問五樓。

    五樓欲專斷朝政,不欲鐘等在内,屬有間言,孚說竟不行。

    鐘、宏俱有不平之色。

    相謂曰:“黃犬之皮,恐當終補狐裘也。

    ”五樓聞之,嫌隙漸遘。

    初,超自長安行至梁父,慕容法時為兖州鎮南長史悅壽還謂法曰:“向見北海王子,天資弘雅,神爽高邁,始知天族多奇,王林皆寶。

    ”法曰:“者成方遂詐稱衛太子,人莫辯之,此複天族乎?”超聞而恚恨,形于言色。

    法亦怒,處之處館,由是結憾。

    及德死,法又不奔喪,超遣使讓焉。

    法常懼禍至,因此遂與慕容鐘、段宏等謀反。

    超知而征之,鐘稱疾不赴,于是收其黨侍中慕容統、石衛慕容根、散騎常侍段封誅之,車裂仆射封嵩于東門之外。

    西中郎将封融奔于魏。

    超尋遣慕容鎮等攻青州,慕容昱等攻徐州,慕容凝、韓範攻梁父。

    昱等攻莒城,拔之,徐州刺史段宏奔于魏。

    封融又集群盜襲石塞城,殺鎮西大将軍餘郁,青土振恐,人懷異議。

    慕容凝謀殺韓範,将襲廣固。

    範知而攻之,凝奔梁父。

    範并其衆,攻梁父克之,凝奔姚興,慕容法出奔于魏。

    慕容鎮克青州。

    鐘殺其妻子,為地道而出,單馬奔姚興。

    于時超不恤政事,畋遊是好,百姓苦之。

    其仆射韓卓切谏,不納。

    超議複肉刑、九等之選,乃下書于境内曰:“陽九數纏,永康多難。

    自北都傾陷,典章淪滅,律令法憲,靡有存者。

    綱理天下,此焉為本。

    既不能導之以德,必須齊之以刑。

    且虞舜大聖,猶命臯陶作士,刑之不可已也如是。

    先帝季興,大業草創,兵革尚繁,未遑修制。

    朕猥以不德,嗣承大統,撫禦寡方,緻箫牆釁發,遂戎馬生郊,典儀寝廢。

    今四境無虞,所宜修定,尚書可召集公卿。

    至如不忠不孝若封嵩之輩,枭斬不足以痛之,宜緻烹之法,亦可附之律條,納以大辟之科。

    肉刑者,乃經之先聖不刊之典,漢文易之,輕重乖度。

    今犯罪較多,死之者稍衆。

    肉刑之于化也,濟育既廣,懲慘尤深。

    光壽、建興中,二祖已議複之,未及而晏駕。

    其令博士已上參考舊事,依《呂刑》及漢、魏、晉律令,消息增損,議成燕律。

    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

    孔子曰:‘非聖人者無法,非孝者無親。

    此大亂之道也’。

    裂之刑,烹煮之戮,雖不在五品之例,然亦行之自古,渠彌之,著之《春秋》。

    哀公之烹,爰自中代。

    世宗都齊,亦愍刑罰失中,咨嗟寝食。

    王者之有刑糾,猶人之左右手焉。

    故孔子曰:‘刑罰不中,則人無所措手足’。

    是以箫何定法令而受封,叔孫通以制儀為奉常。

    立功立事,古之所重。

    其明議損益,以成一代準式。

    周漢有貢士之條,魏立九品之選,二者孰愈,亦可詳聞。

    ”群下議多不同,乃止。

    超母妻既先在長安,為姚興所拘,責超稱藩,求太樂諸伎,若不可,使送吳口千人。

    超下書遣群臣詳議。

    左仆射段晖議曰:“太上囚楚,高祖不回。

    今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親之故而降統天之尊。

    又太樂諸伎皆是前世伶人,不可與彼,使移風易俗,宜掠京口與之。

    ”尚書張華曰:“若彼侵掠吳邊,必成鄰怨。

    此既能往,彼亦能來,兵連禍結,非國之福也。

    昔孫權重黎庶之命,屈已以臣魏;惠施惜愛子之頭,舍志以尊齊。

    況陛下慈德在秦,方寸崩亂,宜暫降大号,以申至孝之情。

    權變之道,典谟所許。

    韓範智能回物,辯足傾人,昔與姚興俱為秦太子中舍人,可遣将命,降号修和。

    所謂屈于一人之下,伸于萬人之上也。

    ”超大悅曰:“張尚書得吾心矣。

    ”使範聘于興,及至長安,興謂範曰:“封恺前來,燕王與朕抗禮。

    及卿至也,款然而附。

    為依《春秋》以小事大之義?為當專以孝敬為母屈也?”範曰:“昔周爵五等,公侯異品,小大之禮,因而生焉。

    今陛下命世龍興,光宅西秦,本朝主上承祖宗遺烈,定鼎東齊,中分天耀,南面并帝。

    通聘結好,義向謙沖,使至矜誕,苟折行人,殊似吳晉争盟,滕薛競長,恐傷大秦堂堂之盛,有損皇燕巍巍之美,彼我俱失,竊未安之。

    ”頭怒曰:“若如卿言,便是非為大小而來。

    ”範曰:“雖由大小之義,亦緣寡君純孝過于重華,願陛下體敬親之道,霈然垂愍。

    ”興曰:“吾久不見賈生,自謂過之,今不及。

    ”于是為範設舊交之禮,申叙平生,謂範曰:“燕王在此,朕亦見之,風表乃可,于機辯未也。

    ”範曰:“大辯若讷,聖人美之。

    況迩日龍潛鳳戢,和光同塵。

    若使負日月而行,則無繼天之業矣。

    ”興笑曰:“可謂使乎延譽者也。

    ”範承間逞說,姚興大悅,賜範千金,許以超母妻還之。

    慕容凝自梁父奔于姚興,言于興曰:“燕王稱藩,本非推德,權為母屈耳。

    古之帝王尚興師征質,豈可虛還其母乎!母若一還,必不複臣也。

    宜先制其送伎,然後歸之。

    ”興意乃變,遣使聘于超。

    超遣其仆射張華、給事中宗正元入長安。

    送大樂伎一百二十人于姚興。

    興大悅,延華入宴,酒酣樂作,興黃門侍郎尹雅謂華曰:“昔殷之将亡,樂師歸周;今皇秦道盛,燕樂來庭。

    廢興之兆,見于此矣。

    ”華曰:“自古帝王,為道不同,權谲之理,會于功成。

    故老子曰:‘将欲取之,必先與之’。

    今總章西入,必由餘東歸,禍福之驗,此其兆乎”。

    興怒曰:“昔齊楚競辯,二國連師。

    卿小國之臣,何敢抗衡朝士!”華遜辭曰:“奉使之始,實願交歡上國,上國既遣小國之臣,及寡君社稷,臣亦何心,而不仰酬。

    ”興善之,于是還超母妻。

    義熙三年,追尊其父為穆皇帝,立其母段氏為皇太後,妻呼延氏為皇後。

    祀南郊,将登壇,有獸大如馬,狀類鼠而色赤,集于園丘之側,俄而不知所在。

    須臾大風暴起,天地晝昏,其行宮羽儀皆振裂。

    超懼,密問其太史令成公綏,對曰:“陛下信用奸臣,誅戮賢良,賦斂繁多,事役殷苦所緻也。

    ”超懼而大赦。

    誕責公孫五樓等。

    俄而複之。

    是歲廣固地震,天齊水湧,井水溢,女水竭,河濟凍合,而渑水不冰。

    超正旦朝群臣于東陽殿,聞樂作,歎音佾不備,悔送伎于姚興,遂議入寇。

    其領軍韓卓谏曰:“先帝以舊京傾沒,戢翼三齊,苟時遠未可,上智辍謀。

    今陛下嗣守成規,宜閉養士,以待賊釁,不可結怨南鄰,廣樹仇隙。

    ”超曰:“我計已定,不與卿言。

    ”于是遣其将斛谷提、公孫歸等率騎寇宿豫,陷之。

    執陽平太守劉千載、濟陰太守徐阮,大掠而去。

    簡男女二千五百,付大樂教之。

    時公孫五樓為侍中尚書,領左衛将軍,專統朝政,兄歸為冠軍、常山公,叔父頹為武衛、興樂公。

    五樓宗親皆夾輔轉左右,王公内外無不憚之。

    超論宿豫之功,封斛谷提等并為郡縣公。

    慕容鎮谏曰:“臣聞懸賞待勳,非功不侯。

    今公孫歸結禍延兵,殘賊百姓,陛下封之,得無不可乎!夫忠言逆耳,非親不發。

    臣雖庸朽,忝國戚藩,辄盡遇款,惟陛下圖之。

    ”超怒,不答,自是百僚杜口,莫敢開言。

    尚書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樓,遷尚書郎,出為濟南太守,入為尚書右丞,時人為之語曰:“欲得侯,事五樓。

    ”又遣公孫歸等,率騎三千入寇濟南,執太守趙元,掠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