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甯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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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租界,甚得國民之滿足;英國人最顧實際,很爽快放棄其鞭長莫及之權利。

    陳部長這段革命外交是辦得極好的。

    革命外交是根據革命立場,依本國目前利益,不必用談判方式,亦不必為事實所束縛。

    在種種不平等條約壓迫中國門戶洞開,政治和經濟都不能自主,連文化都失去自尊心的中國人,這類心弦之刺激是痛快的。

     中國最不幸是國際共同謀我,國際本身的利害不同,而謀我則一。

    “門戶開放,機會均等”八個字為尊重中國領土主權的交換,見于不少對中國的條約,中國人僥幸于這“均勢”而生存,然均勢豈能長保?世界局勢變了,中國亦不得不變了,不幸中國在變的時候,束縛我們之結,方面有三:蘇聯是一,歐美是一,日本是一。

    歐人在中國,領土和政治欲望已漸趨下坡,經濟勢力較看重。

    美國人常有推己及人,對人類自由幸福的崇高理想,但在中國,除商人經濟利益外,有教會及文化勢力。

    教會無論如何替天行道,在中國本身有甚深道德哲學,傳道者不了解中國原有的哲學思想,是很難得到中國人的心悅的。

    教會在中國兼辦學校,用美國的教育方法教中國人,使中國人得到極新的科學知識,同時羨慕西洋的物質生活,有的還看輕本國文化。

    這點使中國人起反感,而美國人所不能了解的。

    中國和美國,還是同樣彼此隔膜。

    歐美人之在中國者,亦能左右他們本國的視聽而影響其國策。

    歐美人在自己緊要關頭,不惜犧牲中國,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縱容日本,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姑息蘇聯,均是一例。

    歐美人亦有優越感。

    歐美對中國,雖不要求新的利益,然亦不慷慨放棄舊的利益。

     日本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想狼吞又想支解中國的國家,與中國相互看不起,是中國最新一個怨恨交織的敵國。

    他們所利用的中國人,亦正是中國人所不容或鄙視的人。

    這個怨恨,乃吾輩及吾們後一輩盡人而知之事。

    膺白曾與當局論對日、蘇兩國邦交,他說:中國兩個鄰居都不善;若是個家,我早已搬,如今是個不可搬的國,隻得先顧緩急輕重。

    他自己不能完全知彼知己,但究竟認識本國,亦比較知道日本。

    他以為中日關系與中蘇關系比,無論如何不應該放棄日本這一條路。

    他近年不肯到日本,是避嫌,人們分不清“知日本”與“親日本”之大别,故對外先要對内。

    歐美人和歐美留學生均相當狹窄,特别對于中日關系。

    日本欺侮中國,歐美遠水難救近火,事後高壓日本,中國人并無所得而戴德,日本人并無所失而懷恨。

    這情勢下,使冷靜深思的人結舌,使興風作浪的人擡頭。

     膺白就任即辦甯案,為國民政府需要政變對外政策。

    這件案子已經過三任外交部長。

    陳友仁部長在漢口,他的宣言認系反動分子反革命行為,最為簡單。

    伍朝樞部長在南京,知道“事實”系共産黨所為。

    劫掠者是穿制服的兵士,然外交部尚不直接與有關使領館接洽,僅由司法部長王寵惠在滬與英國公使藍浦生拟有讨論甯案基礎六項。

    六項基礎的内容大旨為三部:(一)中國懲兇道歉賠償,此系本問題重點。

    (二)英美兵艦開炮亦應道歉賠償;此在中國必須提出,對方不過表示不得已發炮之理由。

    (三)修改現行條約;中國人排外為有不平等條約,修改條約所以開新紀元。

    膺白憑此原則進行。

    細則由金問泗、何傑才、袁良三司長在滬與各團分别讨論。

    在“滬”,為國民政府尚未與各國通使節,各國使節都從北京來,而不到南京。

     英使藍浦生系在中國最活動,而得中國人好感之一人。

    金司長所議條款,亦實為一年後中英解決甯案之張本,稿已定而倫敦堅持(二)(三)兩項不能同列,臨時推翻成議。

     美使馬慕瑞由北京到上海,條款由何司長與駐滬美總領事克甯瀚先議定。

    簽字之日,膺白由甯到滬,以為與馬使大體讨論,即可換文簽字,預定此日晚間在亞爾培路吾家宴請馬使,會談則借極司非爾路張公權先生宅。

    與英使晤亦借張宅。

    不料這日馬使逐句逐字重新推敲,晚餐時陪客都在吾家坐候,而主人主客一行,至午夜三時始畢事返宅,舉行形式上之聚餐。

    當時世界已不是庚子拳匪時代,然與今日比,尚不同。

    歐美人心頭優越感不能去,不早迎合中國在大轉變時所需要,不“大開大合”而仍“小刀細工”,誠為憾事。

    美使因南京領事館國旗被毀,欲隆重行升旗禮不果,簽字而仍未赴甯。

     日本對甯案當時情形,與英美不同。

    日本所遭劫掠與英美同,在下關亦有其兵艦,然當英美兵艦開炮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