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二妹性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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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可放心不管了。

    籃裡、包裡,還帶着已經煮好的菜。

    老媽媽是我母親留下來當心我父親飯菜的人,君怡性元均她帶大,是吾家一把重要的手,讓給我用,她的工作要性仁添勞。

    民國五年(一九一六)的上半年,我往來于尚賢堂、漁陽裡、淮河路之間,膺白設計,我作傳遞,外埠來人,我為前哨,未露消息,而所事幸遂。

    父親的恩不能忘,性仁的安排亦不能忘。

     性仁幼時喜數學,有願學醫,曾向母親要求。

    母親問我意見,我答,學醫必學到底,擇偶須就同業,母親因而躊躇,一言影響其前途。

    她曾在日本長崎活水女學讀書,因父病而歸。

    她将考北京女高師時,我因她一向偏喜數理,加她注意勿疏忽史地。

    她取我架上《漢書》,看一星期不放手,入京還帶走,但未與我言興趣何在。

    在女高師,名常居前列,為方惟一(還)先生最得意弟子,從此嗜好文學。

     民國六年(一九一七)她與天津陶孟和(履恭)君結婚,孟和時為北大教授,二人志趣相投,淡泊為懷。

    家住北京東四牌樓月牙胡同,房東賣屋迫遷,覓得北新橋小三條胡同之屋,極合意,而屋主隻賣不租。

    時甥女維正已生,維大方在孕,孟和上有老母與一不嫁之妹,于是舉債出重利購屋。

    正在五四運動之際,北京政府已屢屢欠薪,教育部與所屬各大學尤苦,常久候得半月之薪。

    性仁以多産而病,且欲譯書售稿,助家計而償屋債,生活尤克己,至營養不足,體愈弱,性趨悲觀。

    一次,我告訴她,我手邊有點錢,存銀行息不過一分,為何不向我商,而負如此重利與限期償還之債,自苦如此!她說,借所親者款,亦有不便處,能免為佳。

    這所房子實是她的緻命傷,為此而更礙其健康,但她卒如期還清債務,且翻蓋北屋,與孟和母妹同居。

     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後,我居浙西莫幹山,春季“映山紅”遍開,“映山紅”即杜鵑花。

    性仁愛花亦喜昆曲,我用牡丹亭曲語請她到山看花曰:“此地遍青山啼紅了杜鵑。

    ”她回信曰:“八年未上先人丘壟,請在滬相候,将過南京邀性元,到滬與姊弟同回鄉掃墓,然後上山賞花。

    ”到清明節她果南來,一一如約。

    掃墓畢,由君怡夫婦攜孩子們回滬上學,我姊妹三人上山作十日之遊。

    塵念均消,童心複返,平生同遊之樂,以此為最。

    回滬時,她與性元都添得不少行李,大筐小包,皆山中野蘭野杜鵑,一路在車上猶不廢灌溉之勞。

    性仁平時寡言,這次在白雲山館門前,朝夕同散步,她講所喜書,所看小說,所感動的事和言,忽多唯心之論,共勉以“心安為理得”。

     “九一八”沈陽變起,她一改溫文之态,同我一樣激烈,與我通信甚多且長,滔滔不盡。

    匹夫有責,而我們匹婦無謀,借文字以發憤。

    我們同以為召外侮之原因固多,但不能抵抗外侮之事實由于内争。

    見報載章太炎先生言:如無閻馮之戰,則雙方幾十萬健兒足以應敵,何至如此倉皇!我們不勝同感。

    更追溯一個一個政府與日本的關系,邊省與鄰邦的關系,一次一次勇于内争而引狼入室,恨國人忘懷之易。

    我們約定了一項很幼稚消極的制裁行動,我們不與參加内争的人為友,友而參加内争,相見不與握手,使全社會添一道德标準。

     日本人侵占了東北後,華北亦漸多事,性仁夫婦先把維正、維大、愉生三個孩子送在上海君怡家。

    這時君怡自己的孩子尚幼,和吾家熙治都未進過學校。

    為諸甥擇校,我始發見在上海覓一近于理想的學校之難,黨化的紛争竟連中小學都不免。

    當時學校大概有三種狀況:黨化則師生忙于外務,一個上海最老的私立女校為人所奪,讀書其間的學生家長,有事欲晤校長而難以見到,校長常常開會去了。

    反黨化的則往往支持乏力,不前進與不活動亦為青年所不喜。

    教會學校則一向與中國教育精神有距離。

    我為維正姊妹報名允中女學,校長是老務本女學出身;務本倡辦人吳懷久先生的夫人所鼓勵,受公共租界津貼獎的一個學校,介紹給我的人稱之曰準教會學校,且說這時候但求定下來讀書,說不上理想。

    性仁來信要把兒子愉生送到莫幹小學,愉生是最小的孩子,性仁雖說節儉,然比鄉下生活究竟相差甚多。

    我和膺白都躊躇,除非我自己亦在鄉下,而此時因時局故,膺白不能如前幾年的長期居山。

    性仁一再函托,且說這是難得的機會讓孩子認識實際農村生活。

    莫幹小學校長鄭性白其時尚未結婚,他為我解決了難題,愉生在莫幹小學和全體同學共飲食,但睡在他的房裡。

    熙治随我到過學校,她是住在女生宿舍的。

    至長城戰起,性仁孟和都南來,愉生在校生病,性仁非常悲觀。

    其時膺白受命北行,計局勢系暫時綏靖,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