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部 連環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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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棋陣殺無窮 悍者無懼拚死,拚命就是人生最渴慕之事。

     愛殺戮血腥,鐘情兵器交擊時之光華,視敵人意料以外之布局、招式為驚喜,盡情陶醉滅絕中。

     勇者貪圖超越,突破上天恩賜能力便是目标。

     遇強愈強,愈強愈猛,不論生死,隻求在戰鬥中提升殺力,興奮感覺緻使一切痛楚、破損、失落全然消失于無形。

    敵人啊,你倒下來的一刹,便是勇者最滿足一刻。

     兼具悍、勇心志,方為真正闖将! 困難是朋友,危難是知己,突破困難,超越危難,展現非凡本色,氣傲志狂,面對未知險阻。

     隻憑自信去闖,狂攻、不退,不守、不避、不懼,武林中隻有闖将最為可怕。

     瘋神就是難得的闖将。

     “天法國”内能人不少,惟是足以憑着自我實力,勇闖敵人巢穴者卻并不多見,瘋神是其中之一。

     他原為馬賊,及後歸降伍窮之下,隻可惜野性難馴,“天法國”朝中上下難苋合适官位。

     伍窮好賞識鐵膽狂志的瘋神,也就提出有趣意見,命瘋神瘋狂去繼續他的搶掠、劫殺、攻奪。

    “天法國”邊疆接壤“小白王國”之處,正好讓他來大展身手。

     正規戰兵惹得兩國仇恨加劇,若由“馬賊”來負責殺戮、采取情報,兩國表面仍顯得相安無事。

     瘋神是一等一的闖将,他隻帶着數百草莽兄弟,在邊疆一帶神出鬼沒,為每一處草原、荒野都帶來鮮血。

     但最值得瘋神攻克的,必然是小丙、小黑、笑天算等領導下的“天鷹城”。

     殺入城太容易,也就因如此,瘋神心感不妙,果然大街竟布有以市井商販結集而成的棋局殺陣。

     分布、攻擊、退守、結聚、層次、變化,一概以黑白棋子變化為依據,串成牢不可破,又大有智慧的陣法。

     馬賊又豈是通明棋術的智者?陷入迷惘局中,任由負責調動、命令的笑少三以變化萬千棋藝招式殺得片甲不留,五百馬賊隻剩下一半數目,登時心慌意亂。

     小血海一聲指令,教未被殺的馬賊們腦際閃現生機,隻要大家願意幹出叛逆行為,必能保住性命出城。

     方法好簡單,隻要大家合力攻殺首領瘋神,把他的頭顱跟坐騎馬頭調換,用針線縫好便是。

     哈……,人頭跟馬頭對調,是好有趣的事,當然,其他人不覺有趣,因為大家不明白小血海殘酷、冷血手段而已。

     從小便愛玩弄殘忍手段的小血海,行事甚具創意,他凝視着瘋神,不住在想,這家夥脖子若換上了馬頭,必然妙趣無窮。

     天空布滿紅霞,景色瑰麗無倫。

    城下血流成河,觸目驚心,驟眼望夫恍如天地一色,紅得有點教人心痛。

     殺聲震天的外城,因小血海一句話變得靜如止水,落針可聞,隻剩重傷未死的馬賊呻吟聲,此起彼落痛嘶,跟天邊的殘陽成了相宜的對襯,竟奇妙的融洽。

     避過“棋陣”殺局而僥幸保住性命的二百多名馬賊,凝視首領瘋神,目光中滿是惶惑、懼怯、責備、無奈、憤怒。

     瘋神在笑,笑得淋漓盡緻,仰首抱腹,這些瘋狂笑聲,足教二百餘馬賊沒有一個敢上前槍殺。

     隻有小血海看得出瘋神并非以笑遮掩恐懼,他好肯定瘋神是恥笑膽小的部下。

     小血海肯定自己感覺不錯,因為他也會發出一樣冷酷而又瘋狂笑聲,彼此在同一情況下有着相似反應。

     瘋神道:“這如意算盤難以打響。

    ” 小血海道:“不見得吧!” 瘋神道:“他們殺不了我。

    ” 小血海道:“二百多人殺不了一人?” 瘋神道:“應該是二百多個廢人,殺不了一個闖将。

    ” 小血海道:“何謂‘闖将’?” 瘋神道:“你今天會得到答案。

    ” 小血海道:“我今天要得到你的頭顱。

    ” 瘋神道:“那你必須下來,試試你一雙手能否拿下。

    ” 小血海道:“嘻……,愈勇悍者愈有趣。

    ” 瘋神道:“呵……,愈勇悍者愈難應付。

    ” 小血海道:“伍窮之前曾派過十八批馬賊分别先後來過,卻從來沒有一個跟你一樣自視過高。

    ” 瘋神道:“小血海,殺人跟玩弄小昆蟲、小動物截然不同,戰場并非你完全操控的小鐵籠。

    ” 小血海道:“我殺過闖進來‘天鷹城’的馬賊已數以千計。

    ” 瘋神道:“但今天你才發現,我竟跟從前任何馬賊都有好大分别,因為我是闖将。

    ” 小血海道:“你在教訓我?” 瘋神道:“好,我便給你徹底教訓!” 握刀的手堅定,表達了瘋神的傲岸與自诩,一對一百商販,看來必然是一場慘烈厮殺。

     殺! 為啥要殺? 報仇?雪恨?洩憤?争權?奪利?邀功?逞強?好勝?背叛?伐異?還是貪戀? 瘋神在疾風中揮出如龍吟一樣刀風,笑容在告訴大家,他并不為甚麼,不為偷生,更不為殺人,隻為了享受闖将的猛烈痛快感覺。

    天王闖将,遇強愈強,一殺一百,好得很,哈……! 刀旋轉出光鋒,刀走偏鋒,勢疾偏狂,以氣禦刀,斬出千姿萬态,刀勁如水流雲轉,更似驟雨台風,猛撲向一百商販棋陣殺神,要把棋局斬得支離破碎。

     “棋局”内的“棋子”有的狂嚎、有的打滾、有的疾退、有的飛躍,更有的不住前仰後合,急疾移位。

     居高臨下,可見原來一刹那間一百棋子已不住在變動棋局,一局變四局,四局再化成十六局。

     不同棋局正好把能力不一的商販互調,變化出或守或攻的不同殺力來,也就容易迎拒瘋神的狂刀。

     刀長空劃過,刀勁掠拂,砍出狂恨,任瘋神殺力如何強勁,也半分不能斬傷陣内任何一人。

     變幻無窮的“棋局”,說得簡單一點,就是利用陣中各人不同絕學、長處,以截阻、迎擊敵人。

     瘋神鬥得一陣,已大汗淋漓,為求突破,突然大吼一聲,高躍四丈二,一沉殺下,急若星丸,勢難可擋。

    “棋局”依笑少三之指示,一百兵刃竟同時甩手射出,旋飛截擋。

     急旋之兵刃結成如鋼硬“兵刃盾”,集合力量,險險擋住瘋神無俦一擊,教他無功而回。

     戰場上的闖将跟一般士兵有着好大分别,闖将特别勇猛,但卻有絕對條件,那是“進”。

     闖者進攻也,身為闖将,必須有着頑強信心,以不斷的向着敵人核心進逼,得到成功而刺激無盡殺力。

     瘋神是出色闖将,殺了好一陣竟然半分沒有占到任何便宜,敵人都死不了一個,自然心下怯懼起來。

     “棋局殺陣”裡的棋子都防守嚴密,百子白,一子黑,如何能化白為黑,鲸吞實力呢? 血,長空掠過! 頭,長空飛起! 瘋神仍在想,但那一百兵刃合成的“兵刃盾”,已急旋攻回來,把他脖子上的頭顱斬掉。

    陣中,不可能有片刻讓你沉思破敵的時間,這實在太過奢侈,換來的代價就是死亡。

     二百馬賊登時瘋了似的,都湧上前去,把瘋神的頭跟剛斬下來的坐騎頭顱相互對掉。

     終于,瘋神逃出了“天鷹城”。

     小血海走到仍未斷氣的駿馬背後,狠狠一斬,那頭換上了瘋神人頭的“怪物”,竟能狂奔出城。

     人頭馬身,奔出二十餘步便力竭倒下,栽倒沙土上,可憐的瘋神連一雙眼珠也爆濺射出。

     小白海發出陣陣嘻笑,但笑意未盡之際,卻感到身旁四周人影晃動,奔騰疾轉。

     小血海道:“小三,你幹啥?” 小三道:“布陣。

    ” 小血海道:“甚麼陣?” 小三道:“棋局殺陣。

    ” 小血海道:“殺我?” 小三道:“有趣吧!” 小血海道:“你竟膽敢殺我?” 小三道:“這個膽早便有了。

    ” 小血海道:“為——甚——麼?” 小三道:“為了一句話。

    ” 小血海道:“說來聽聽。

    ” 小三道:“你臨死前,包保你會聽到。

    ” 小血海道:“哈……,你以為我教你的‘棋局殺陣’能殺我。

    ” 小三道:“這個當然不可能,故此我把‘棋局殺陣’作了一些你未見過的變化、調配,因而有百分百信心殺你。

    ” 小血海道:“今天真的特别有趣。

    ” 笑少三隻是小血海下面一個被他提攜的兵卒,這小子當然機智過人,又有點小聰明,他不但反過來叛殺小血海,而且用的還是對方精通之“棋局殺陣”,簡直視小血海如無物。

     飛掠殺射而前,小血海勇闖“棋局殺陣”,登時勁風大作,用的竟是一雙神腿。

     如狂風掃落葉般踼出霹靂之勢,迎向叛逆了的商販部屬、迎向喊殺連天的“棋局殺陣”,無懼兇險。

     衆商販以極速脫去身上衣服,當下變成全然一身雪白裝束,是為“棋局殺陣”之“白子殘局”。

     一衆商販顯然未敢輕視小血海,菜刀、豬肉刀、魚刀、秤劍、擔挑刀……從四方八面迎向小血海。

     小血海狂腿橫掃千軍,來多少便踢多少,可是白子如潮水湧進,任他如何也未能把“白子殘局”擊得崩潰。

     殘局以“殘”字為訣,集合大群一式一樣的商販接招,二十人接一招,每人也就隻分擔二十分一的攻力,十五人接一招,變成各人分擔十五分一的痛楚。

     能卸去殺力,各自分擔又何“殘”之有? 殘隻在敵人,要滿有鬥志的敵人戰至心膽力俱殘,白子如潮水不住逼近,殺之不盡,或許該說是一個也殺不了。

     白子貼身從四方八面似水圍壓,小血海神腿如雷但也未能全然壓倒“白子殘局”。

     小血海不住戰、不住退,退至身後一酒莊之處,腦際不住在想,“白子殘局”已成,又如何能增強黑子勢力,反攻白子呢? 酒! 哈……,有酒,成了! 白子商販先嗅到腥臭,再看到酒。

    黑酒,酒已灑射加箭擊來,黑黑的,帶股令人惡心的臭味。

     原來酒莊有種如墨一樣的“黑酒”,小血海人急智生,蹴破酒壇,以内裡黑酒濺潑“白子”雙目,白子未能視物,頓成“黑子”。

     正要殺人反攻,一位中年婦人突然出現身前,隻聽她銀鈴般的聲音道:“入神、坐照、具體、通幽、用智、小巧、鬥力、惹愚、守拙。

    九品棋藝分高低。

    臨局之際,見形既悟。

    顯然已達三品‘具體’境界,我的‘殘局戰陣’可未能困死你了。

    ” 誰在說話?正是足智多謀、一代智者笑天算。

    眼前的她,當年的青春氣息已不複再,換上的是另一番風韻猶存的成熟姿态。

     原來小白賜給妹妹“天鷹城”,就是要考驗她面對逆境的能力。

    笑天算創出“棋陣”之法融入戰争殺局中,演化出獨特的兵法來。

     先前,小血海以一百人布下的“棋局殺陣”,已能輕易把馬賊殺敗,如今笑天算又把陣勢推算演變為“殘局戰陣”,個中變化更是繁複,殺力無盡提升。

     小血海看着已經雜亂無章的“賤局戰陣”,不滿地道:“就算練成一品‘入神’境界,也不見得就能派上用場,敵人又豈會等你先布好陣再作進攻呢?”—— 第二章 合縱連環殺 “天鷹城”最重要人物是小血海,他是小丙、小黑、笑天算二一人心血的結晶,大家得失成敗為的也是他。

     要訓練小血海成才,更且是不世人才,必須運用非常手段,今天的“棋局殺陣”就是例子。

     少三又豈敢胡亂殺人,他隻是聽從笑天算吩咐,在“适當”時機,反過來以“棋局殺陣”圍殺小血海,逼他在危難中顯出非凡應變本領來,這就是“叛變”的真正原因。

     少三盡力去“演繹”叛變,他依着命令,要讓小血海拚出真正實力、潛質來,以便笑天算看個清楚。

     “棋局殺陣”終于困不住小血海,證明十數年艱辛訓練下,這位小主人翁已實實在在的掌握了實力。

     一把蒼老聲音響起:“好孩子,你娘的‘棋局殺陣’變幻之奇,在于更高深的‘合縱連環’棋盤大陣中,更是教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大敗的白子商販盡皆退走,地上剩下血漬斑斑,一片大戰過後的凄慘景象。

    夕陽如血,映得地上鮮血更是凄美。

     猝然,地上出現縱十道,橫十道的翻土痕迹,鼓聲響起便有四十人從地下破土躍出,接着各射出縱橫共二十條銀絲向對面十丈遠的另一人。

     頃刻間,四十人已布下一個偌大的棋盤來,方型結構,每排十人,形成四十整整齊齊方格。

     剛才說話的人走了出來,原來是老态龍鐘的小丙,隻見他仰首笑看紅霞中的一縷“狼煙”,淡淡道:“讓伍窮來見識見識我們‘合縱連環’的厲害吧!” 甚麼?伍窮終于出兵攻打“天鷹城”? 夕陽徐徐在兩個山峰之間滑落,像不忍卒睹人世間的紛亂戰争,當最後一絲晚霞消失,黑夜便降臨大地。

     “天法國”來襲,“天鷹城”中百姓已從半空中的“狼煙”得知消息。

    人人知道此城一破,無人能得以幸存,因此年輕壯士固然奮起執戈守城,即使是婦孺老弱,也擔土遞石,共抗強敵,加緊堅固城牆。

     城外鼓角雷鳴,“天法國”戰兵來攻,笑天算、小丙、小血海、少三,還有無聲沒息形同鬼魅的小黑登城遠眺,隻見敵軍漫山遍野,不見盡頭。

    軍容之盛,兵力之強,跟瘋神的馬賊真有雲泥之别。

     夜色蒼茫中,城内城外點起無數火把,火光照耀如同白晝。

     在黑黝黝的敵軍當中,背着“将軍令”的春冰薄最是顯眼易見,全因他的八尺長斧在火光中映得爍爍發光。

     可是來的卻不隻春冰薄一人,他身旁除了面目猙獰的李厲琤,還有窮一生智慧悟通“相學兵法”的神相風不惑,跟那不停尋找機會欲一飛沖天的江南。

     “相學兵法”決戰“棋局殺陣”,必然是一場旗鼓相當的精彩戰争。

     神相以“褔運者兵強,兵強者戰勝”的要旨,布下“翻江倒海陣”,運勢強者列在最前,次之二排,再次之三排,隻要一闖上去便勢如破竹,大褔大運者不倒下,一浪一浪洶湧地把敵軍沖殺,俨如怒海上的驚濤駭浪,也就好容易闖破“天鷹城”攻殺進去。

     風不惑仰望夜空繁星點點,身上衣衫微微随風飄揚,朗聲道:“笑城主,我看你還是快快棄城投降,‘天鷹城’的布局相沖相克,四周盡是紫煞妖氣,此等妖城隻會克死城主,奪走城内百姓生靈之氣,要不得呀!要不得呀!” 小丙呸了一聲喝道:“說話不三不四,妖言惑衆,難怪來偷襲也不敢用‘天法國’戰兵,隻倚重那些奸淫擄掠的馬賊,如此國師,好不知所為!” 風不惑沒好氣道:“本神相好意相勸,不忍生靈塗炭,既然城主執意如此,隻好為城裡無辜百姓黯然歎息!” “聽說神相的‘相學兵法’屢戰不敗,我都很想見識一下。

    ”小丙身旁的笑天算,期待今天已許久,今番正好跟神相來個一決雌雄,顯示她的兵法壓倒對方。

     号角吹動,鼙鼓聲中城門大開,手握着鐵盾的二千戰兵在城門之前布好陣勢,準備迎擊敵人的第一浪進攻。

     同一霎時,敵軍殺聲如雷,陣後的春冰薄和李厲琤從兩側搶出,迳自發動陣法攻勢,聲勢震山撼野,“天法國”戰兵疾越城下,精兵悍将在兩位将軍率領下蜂擁攻城。

     “翻江倒海陣”前五排以神弩手為主,一排射殺,後排便迅速補上,如浪花滔滔連綿不絕。

    第六排以長刀手為主,待兩陣距離接近後搶上撲殺,第七排以弓箭手為主,用抛物線攻勢從上而下殺敵個措手不及,最後排是騎兵,作用乃是一舉闖入敵城,放火殺人,制造混亂,以便後上戰兵輕易掌控“天鷹城”,作殲滅之戰。

     如此陣勢,笑天算有何良計妙策對抗? 其時皎月當空,星星閃爍,照臨下土,天上雲淡風輕,一片平和,眼前的“天鷹城” 下,卻是兩軍對壘在舍生忘死的惡戰。

     灰沉沉的鐵盾把盾手的正面全部遮蓋,原來盾的厚度經過精妙計算,能夠把全數勁箭截擋下來。

    隻是在沙場作戰,隻守不攻又有何用?擋住了敵人前排弩手勁箭,那又如何? 神相勒馬伫立于小丘之上,親自督戰,身旁一百多面大鼓發出咚咚響聲,震耳欲聾,甚麼說話的聲音都給淹沒了。

    但見“天鷹城”的士兵不住提盾擋箭,慢步前行,仍未有半點攻勢。

     兩軍距離漸漸拉近在百步之間,蓦地灰色鐵盾竟打開一道小缺口,缺口馬上遞上箭矢,數千羽箭便在同一霎時發射,教正在拼命沖殺過來的弩手敵人紛紛中箭倒地。

     “天法國”戰兵始料不及,最前一排死傷無數,攻勢登時滞住,一時間空中羽箭狀似飛蝗,不消多久,第一、二排的“天法國”戰兵竟全被殲滅。

     縱同望去,“天鷹城”外“天法國”戰兵屍首愈堆愈高,但後續隊伍仍如怒濤狂湧,瘋狂踏着屍體飛躍而上攻去。

     神相瞧見戰兵死傷枕藉,心下驚駭不已,焦急萬狀。

    第一、二排全是氣色最強的褔運雙修者,他們被殺,表示敵陣中有着更大褔大運者,把己方好運壓下來,令好運變成噩運。

     敵人的“棋局殺陣”猶未展開,神相的“翻江倒海陣”已潰不成軍,此戰誰負誰勝,看來大局已定。

     站在笑天算身旁的小丙,見敵軍還是如潮水湧上進攻,便把一張高逾一丈的鐵胎弓插在地上,左手拉弦,搭上八尺長羽箭,右腳撐開大弓,把弦拉得滿滿,飕的一聲,長箭沖煙穿塵,疾飛殺前。

     長箭貫穿一名敵兵肚腹,去勢未盡,又穿破第二名敵兵胸膛,接二連三,竟把六人釘成一串,直退飛至神相身前倒下。

     神相見這等勢頭,不由得臉上變色,小丙見狀,又再張弓搭箭,疾向神相射出,這一箭去勢好不急勁,猶如奔雷閃電,直追風不惑,隻要領兵的國師陣亡,“天法國”便當然慘敗。

     千鈞一發間,春冰薄躍飛九天,啪的一聲将勢道強猛的羽箭奮力劈斷,臉上盡是鄙視之色。

    像是說:“有我在,又豈容你小丙稱狂?待我來收拾你這老怪物!” 就在春冰薄落地同時,兩軍已大呼酣戰,“翻江倒海陣”的第六排戰兵正要沖殺上前,霍然間,所有盾牌手都不知所終,一塊塊沉重又厚的鐵盾都驟然掉在地上。

     戰場上鐵盾戰兵全都失去蹤影,藏身沙土之下,笑天算笑得花枝亂顫,她的舉動教神相大感詫異,隻見她揚起玉臂,号角聲登時響遍山野,之後便是一陣塵土迸射,“合縱連環” 來了。

     前十人,後十人,左十人,右十人,從沙土下面躍出,把前排二百多名“天法國”戰兵包圍起來,臉上盡是泥垢,殺志堅定。

    如此潛藏泥土地内作戰之法,笑天算顯然是從“五殺野”中的“泥殺野”得到啟示,蛻變出如此怪異殺陣形式來,由此可見笑天算不住兼收并蓄,努力提升個人能力。

     “棋局殺陣”四十人的一半,手中各自拿着一個方不方、圓不圓的圓狀鐵盒子,忽地向着遠方同伴發射,一點亮光驟現,銀熠熠的玄鐵絲線竟貫穿敵人肚腹,再纏在彼方同伴的護腕之上。

     銀絲穿過敵人肚腹、肩膊、大腿、手臂……,頃刻間,便布出一個和剛才小血海所見相同的棋盤來。

     幼小卻銳利的玄鐵絲線,疾射勁強,二百“天法國”戰兵中不下三十人被貫穿身軀不同部位,敵人強力拉扯,玄鐵絲線竟啪的一聲便割斷了戰兵手腳,痛得各人嘶聲叫喊。

     二百人,都被困在不同卻一樣大小的方格内,玄鐵絲線有高有低,有些傾斜,密密麻麻好複雜,稍一接觸便割傷肌膚,教每個人都不敢妄動,完全被鉗制。

     笑天算、小丙、小黑的眼神交織出興奮神色,他們對自己精心鑽研出來的陣法十分滿意。

     “合縱連環”殺陣展動,鋒利的玄鐵絲線随四十人翻滾跳躍狠狠割斬敵人,刀斬劍劈非但斬之不斷,更且被劃斷割折,兵器叮叮當當的跌在地上,随着再跌堕而下的,是頭顱、手、腳、半截身軀…… 二百多名“天法國”戰兵被東包西抄,南圍北擊,身體已被銀絲肢解分離,無一活命,四野裡黃沙浸血,屍首山積。

     “天法國”戰兵接連受挫,聽得鼓聲有變,都回頭而望,隻見神相已傳令撤退,先避其鋒,登時軍心大亂,士無鬥志,紛紛退後。

     兩位将軍迳自走到神相身旁,從長計議。

    笑天算忽然笑道:“嘿嘿!神相不是說過紫煞妖氣現敗象嗎?怎麼事情卻倒轉過來了。

    ” 小血海道:“娘親又怎可跟神相的相學相提并論,相學隻是一些弱者、愚笨人的定心丸,我娘聰明絕頂,機智過人,又怎會胡亂迷信,神相要是真的有預知能耐,就不會到此出醜吧!” 玄學,是一種高深學問,亦可說是一種虛無飄渺的推測未來方法,而人隻可能改變某些東西,以利自己。

    冥冥之中,有很多事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若然天意大運跟人算有别,任憑你神機妙算也必然一敗塗地。

     神相慘被小血海嘲笑,但心内卻自知,人算難敵天算,若天意要他敗亡,他如何精于玄學,也必然難以保住性命。

     四十個埋伏在地下的士兵便把二百名“天法國”戰兵斬殺,剩下的士兵莫不膽寒。

     惟是笑天算的“合縱連環”陣勢雖勝不亂,早潛在泥地下的其餘戰兵再拔升而出,結成更巨大“棋盤”陣漸漸逼向敵軍,銀線光映着火把,猶如千萬條銀蛇鑽動,煞是觸目驚心。

     春冰薄和李厲琤跟神相議論一番,突見春冰薄從軍中搶出,竟獨自闖前,要破“棋盤” 大陣。

     戰鼓聲中,春冰薄手提“将軍令”策馬奔馳,見銀線襲來,咬牙切齒迎頭便是一劈,出盡吃奶之力,可是銀線未有折斷,反而斧刃卻崩出缺口。

     銀線是經過笑天算以特制藥酒浸透,柔而鋒銳,若非敵人内力雄渾,絕不可能斬斷破開。

     春冰薄這麼一頓,敵人又同時彈起玄鐵絲線,各自向前踏出三步,竟組成鐵線大網,遮天蔽地的從頭上掩來。

    春冰薄忙拍馬躍起,僅僅在空隙穿過,半空中回首已見坐騎被切得肚破腸流,斷開百份。

     至此笑天算一方已占盡上風,但那風不惑卻未見太過失落,原來他腹中早布署好後着,此“後着”一出,絕對有信心反敗為勝。

     神相當然明白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故此“人算”便要多算、多作準備,不能苟且。

     笑天算又如何? 大家或許已忘了她是小白的妹子,小白素來面對大形勢必有後着部署,她,當然也不例外。

     後着對後着,誰的後着更稍勝一籌呢? 春冰薄陷入殺局,“天法國”戰兵沒上前拯救,未有神相命令誰也不敢亂動,各人隻好眼睜睜看着春冰薄被肢解。

     忽聽山後樹林中成千上萬的宿鳥受震驚高飛,一道迅雷疾電的人影沖射而來,手中長刀揮出一抹光霞。

     神相在笑,負手伫立姿勢維持不變。

    他笑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後着來了。

     那人舉起手中長刀,雙目射出教人驚懼的寒光,破空聲震若龍吟,全身透發一股無上的霸者氣概。

     揮刀劈斬“合縱連環”的縷縷銀線,龍吟聲高幾,聲威之猛,恍如蒼龍驚天,震空而鳴,沛然無盡,遠近可聞。

     “聖上刀法”的“絕曲龍吟碎江山”。

     來者正是“天法國”君王——伍窮!—— 第三章 同穴葬怨仇 翠巒的黛色、江水的清澈,相映而成了淺綠,配上潺潺流走的清脆聲音,天地間難得的悠閑,最令人感動。

     一大片蓊蔚的草坡,綠波如潮,随風起伏,饒有韻緻。

     晚風裡輕顫着青蔥,飄起了一撮嫩草,揚飛空中,乘風而去,倒映在清澈的江面上,風吹、草動、水流,節奏仿佛都是一緻,相互配合,像是一首動人的樂章。

     如此美麗景色,我們都能在“罪十八島”上找到。

     江水映照着一頭大麻鷹振翅旋飛,忽地俯沖而下,向着大樹枝頭急掠而去。

     再騰飛半空時,喙中已多了一條烏黑油光的四尺長毒蛇,原以枝頭上那雀巢内的小麻鷹已失去保護,可以乘機覓食麼? 錯了,愛孩子的父母又怎舍得讓孩子孤獨無助,孩子一直都在母親視線範圍之内。

     的确,沒有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兒女,不論他犯了甚麼錯誤,都會絕對地去包容、原諒他。

     不論多麼艱辛,都願意盡量去滿足其需要,甚至豁出一切。

     身為“東方世家”的二公主,東方心沉當然也是于這種情況下長大。

     惟是過分的疼愛,很自然便會演變成溺愛。

     從小到大心沉也沒有受過半句責備,東方不平對她的溺愛,使其漸漸養成了驕橫的性格,目中無人,更喜歡作弄别人,甚至有些時候過分的虐待,造成死亡。

     一直在“罪十八島”中為所欲為,喜歡這樣便這樣、喜歡那樣便那樣,從沒有人敢阻礙她半分,逆她主意。

    更甚的,她喜歡拿别人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快樂,但依然沒人膽敢作出半聲怪責。

     直至十歲的那一天,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她的生命。

     這個人,跟心沉有看莫大的關連,她便是——東方心雪。

     這一天,心沉永遠也不會忘記,首次跟小雪碰面,也是她有生以來首次遭受到屈辱! 當天,心沉懷着暢快的心境,跟以往一般,以一間古廟來作她日常的耍樂活動——火燒焚佛。

     隻是,這天的行動,卻并未如平常一般來得“順利”。

     一個不知名的女孩,竟作出違抗心沉的行為,擔來一桶又一桶水,把古廟的火撲滅。

     對了,她,正是“東方世家”第二位公主,比心沉年長兩歲,從這天開始跟心沉結下不解仇怨的東方心雪。

     好個東方心雪,這個女子給心沉的第一感覺,就經已充滿敵意,眼神裡又是責罵又是鄙視。

     有生以來第一回被人阻撓,這種難受的感覺,心沉實在不能容忍,怒火中燒,就這樣與心雪動起手來。

     而這次,更是東方心沉首次把其父所授的“東方世家”武學使出,用來教訓東方心雪。

     或是掌掴、或是拳法,隻有簡單的招式變化,惟是教心沉驚訝的是眼前心雪,竟也一樣懂得“東方世家”不傳武學,跟她鬥得難分難解。

     插目、挖眼、扼頸……,兩個少女鬥得愈來愈兇狠,尤以心沉為甚,甚麼惡毒招式都來了。

     始終是心雪的年齡較長,無論氣力與變化都比心沉優勝,纏鬥之下已漸占上風。

     舉腳一撐,狠狠地把心沉撐開,翻飛數尺之外,一種難以言喻的屈辱感覺一下子疾湧上心頭。

     幾個翻滾,心沉伏于地上,擡頭一看,隻見一雙強而有力的腿就在面前,不禁一笑。

     是的,在這個情況下,他來了,确是應該高興。

     隻因為這個人于“罪十八島”有着無尚權力,一切都要依從他的意旨,他就是“罪十八島”的“東方家主”——東方不平。

     乍見父親出現,心沉内心非常雀躍,宛如放下心頭大石,一切也有父親作主,哪還須懼怕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爹一定把她撕開二百份! 可惜這一次,卻沒有發生心沉想像中的事,教她徹底失望之餘更添上一種錯愕的感受。

     血紅的深深掌印赫然在心沉的臉上浮現,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