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部 神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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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再出現劃上句号,皇上皇縱有實力,也不敢面對夢兒的挑戰,恐懼、害怕在他的心靈上已植根,揮之不去,如此人物,又豈能屹立于武林? 夢兒離開,小白、莫問拜别橫刀後,也随之踏出“五熱糊塗面”店。

    這裡看來已沒有甚麼值得再追尋的答案。

     街道上異乎尋常的平靜,原來應該人來人往的巿集,如今眼前卻隻有二、三十個村民,更奇怪的,是村民隻是站在一邊,并不走動。

     默默站着的人,通常隻有一個最簡單的原因--等。

     “他們在等三哩外的一隊兵馬到來!”小白先知先覺地說出他耳朵“聽”到的聲音,相比莫問,始終還是小白的功力最高。

     莫問笑道:“名昌世不可能這樣沖動,先出擊撲殺啊?這隊敵人的兵馬并不是沖着我們而來。

    ” 即将出現的兵馬,究竟是為誰而來? “皇上皇,你這小子給我滾出來!”猛然一聲呼喝,答案來了,敵人是要來取皇上皇的首級。

     沙土飛揚,從馬蹄急疾聲之下,一臉跳動的肌肉出現于小白三人眼前,來者身後還有三十弟子兵。

     垂垂老矣的一流高手,内力、定力已深厚無比,此刻卻竟然被挑夫得皮肉抖餘震,這次真的被激怒了! 餘震道:“你你你,殺……了我家上下……十十八口口口?” 仍在酒樓内自斟自飲的皇上皇,一點兒訝異也沒有,活像殺人一家十八口,隻是好平常的事。

     餘震道:“殺殺殺你之……前,我我隻……想想知……原因因?” 喝完了最後的一碗酒,确定了酒壇已是空空如也,傲慢得眼望向天的皇上皇,方才願意站起來,走出酒樓,面對一大群專程來報仇雪恨的敵人。

     皇上皇叱喝道:“老頭兒,你今年多大了?” 餘震激怒難平,已欲動手先誅仇人,隻是皇上皇身後,仍在飲酒的,他認得,是昔年三大盜帥之一的橫刀。

     餘震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殺皇上皇,隻是對橫刀,他卻連半分信心也沒有,故此必須小心謹慎。

     何況,在他面前還有小白、莫問、夢兒。

    惟是血海深仇實在不能不報,今天一定要有個了斷。

     人在震,掌在震,殺意在震……! “他奶奶的熊,你一聲不出,呆站如朽木要放屁嗎?我在問你啊!老頭兒,你他媽的今年多大了?”似是得勢不饒人的皇上皇,狂吼一聲,又是食指笃前,罵得青筋暴現。

     餘震沒有被吓怕,隻是心頭更氣,但很快他便收斂内定,淡淡道:“老夫今年八十有七,當你爺爺綽綽有馀。

    ” 皇上皇踏步向前,哈哈大笑起來:“八十有七,哈……真的愈老愈笨愈該死,活了好好的八十七個年頭,剩下時日本已不多,竟不好好去把握,卻來白白送死,他奶奶的臭笨頭!” 原來,這就是問題的答案。

     皇上皇再走向前,已離開餘震隻有八步,眼目依然仰高望上,對餘震這老前輩一點也不尊重。

     “我來給你說個明白,我原本隻是要去你家斬下你的人頭,怎知抵達閣下府第後,一說出要殺你,便有十八個人在笑,笑得刺耳讨厭,為了令笑聲消失,最快方法便是割下十八個人頭。

    果然,十八個人頭落地,咚咚咚……笑聲也立即消失了。

    ” 說時,皇上皇的頭稍稍向下,隻因為他要餘震看清楚他的殺戮意态,更要把一口又一口的氣打在對方臉上。

     餘震道:“你很想殺我?” 皇上皇道:“不!” 餘震道:“不想殺我為何偏來殺我?” 皇上皇道:“你家最近、最方便,殺你簡單一點。

    ” 餘震道:“隻因為方便,你便來殺我?” 皇上皇道:“這個理由已足夠。

    ” 餘震道:“我跟你原來無仇無冤。

    ” 皇上皇道:“但我需要證明給小白、莫問,其是是夢兒看,我的殺力,絕對最強。

    ” 餘震道:“你便利用我,來當這個證明?” 皇上皇道:“你不應住得這麼近,要是餘律令或刀鋒冷住得更近,我便會先殺他們。

    ” 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震動,很明顯餘震已盛怒難當,他憤怒到極點,把全身功力彙聚,決意傾力一擊。

     “吼!” 一聲暴喝,餘震同時轟出一掌,是排山倒海、拼死的一掌,足以震破天地,震碎敵人的每一寸肌肉、骨頭、皮膚。

     震掌同時碰上了一掌,皇上皇的一掌,簡簡單單的一掌,迎上震怒萬分的震餘震沒有被轟退,皇上皇也半步不退。

     十指糾纏在一起,不同的,是二人的五指,形态上已有分别,皇上皇的五指壓在餘震五指上,對方的五指都凹陷了,好明顯,凹陷的原因是骨碎肉裂。

     餘震沒有退,但殺敵複仇的信心已大大減退,如此的信心挫退,讓敵人看在眼裡,會有啥後果? 餘震當然明白,因此他立即向後躍退,逃! 老江湖,小小挫折當然難不倒他,餘震退得好快,快得連他自己也預計不到。

     他已死了一家十八口,男丁就隻剩下他一人,要繼承餘氏香燈,要有後,便不能死去,八十七歲再生孩子,雖然困難一點,但總算有個機會。

     有機會便要逃,逃上馬,馬上跑。

     快馬揚鞭,立即飛馳離去,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皇上皇沒有追,他迳自轉身,回到“五熱糊塗面”店去繼續飲酒,飲他愛飲的老酒。

     跟随餘震同來的三十兵馬,卻竟然沒有一個跟他撤走,隻是定睛看着他一人上馬逃去。

     但,餘震能夠逃掉嗎? 他一定逃不遠。

     果然,快馬飛奔了數步,餘震便倒了下來,當餘震自己也不明所以時,皇上皇抛出了他手上抓着的頭顱。

     餘震的頭顱,那馬上的餘震身體所欠缺的頭顱。

     大家都看得好清楚,除了餘震一人看不見,其他人都見到,那名頌一時的“奪愛”刀,在皇上皇手中一揮,白光閃過的一刹那,餘震轉身正要奔逃,但頭顱卻與身體分了家。

     隻是輕輕的一刀,皇上皇便了結餘震。

     皇上皇仍在自傲不凡的喝酒,先前的一戰,全不放在心裡,彷佛敵人實在太差勁,沒啥好提。

     殺得乾淨俐落,殺得爽快。

     這一刀,并不單是殺給小白、莫問、夢兒三人看,還要殺給餘震帶來的三十兵馬看。

     小白道:“從此以後,在名昌世的陣營,大家都會很清楚,有一個人,他姓皇,名上皇,絕對不能小觑。

    ” 夢兒輕輕點頭認同,一邊細心追憶先前那一刀,那快若電閃的一刀,要是斬在自己脖子上,避得了嗎? 剛才若然皇上皇接受挑戰,自己要多少回合才能殺敗對方?如何才能壓下他的刀法? 在小白腦海中,卻又是另一些問題。

     莫問道:“爹好愁苦。

    ” 小白道:“值得苦惱!” 莫問道:“刀法好奇怪。

    ” 小白道:“竟然不是大師兄橫刀的刀法。

    ” 莫問道:“但要點并不在此。

    ” 小白道:“怎可能此刀法又比大師兄的任何一式刀法更強?” 莫問道:“不可能是橫刀自我苦練脫胎而成的新招,刀路完全不同,根本毫無關系,唯一可能,是皇上皇的自創刀招!” 小白、莫問相互笑了笑,跟着便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佩服之意—— 第四章 真理勝道理 “皇京城”外,出戰敵兵的已行過軍禮,金鼓齊鳴的喧天響聲也已回複平靜。

     然而,在十裡亭前,卻還有一點點的嘈雜聲,八位哭哭啼啼的婦人,各自手持一個紙人不停抽泣。

     “天靈地靈,神明顯神聖,保佑性命,保佑陳、李、張、黃、木、劉、文、郭八家男丁,金剛不壞,永享太平!” 口裡不停念着咒語的黃袍道士,袖子一揚,也不知灑了些甚麼在地上,便見平地彈射起一條火舌,飛升二丈。

     道士不停的圍住火堆左轉右轉,嘴裡不停甚麼裨啊、鬼啊的一大堆,手持桃木劍,竟跟火舌拼鬥了起來,似是鬥得難分難解,周旋得大汗淋漓,極甚辛苦。

     八位婦人時而哭啼,時而驚叫,把氣氛弄得更覺詭異。

    手中的紙人卻一點不敢放松,隻是身體不斷地抖震。

     道士在作法,除了八位村婦外,十裡亭内還有二人,一身錦衣華服,身分定然也差不到哪裡去。

     隻可惜兩位公子卻對道士的甚麼作法毫不感興趣,一個在微笑,一個在冷笑,相互對望,似是已向對方訴了心底話。

    十裡亭内就隻有這兩位公子,一個是主人、一個是客人。

     亭外的舞神弄鬼儀式仍在進行,道士跳完又跳,飛躍穿梭,動作比先前更見誇張。

     突然,桃木劍一揮,似有黏力一般,盡把八個紙人都黏到了劍上,再吐一口氣向火堆,頓時升起三丈烈焰,焚向紙人。

     寫上了生辰八字的紙人,竟都焚之不灰,如鐵似銷,非但能抵禦烈火焚燃,而且在火堆中飄揚搖曳。

     火,竟燒不了紙? 八位婦人都立時脆了下來,不斷地朝向道士、火堆磕首,既是驚惶失措,又是虔誠萬分。

     “上天顯靈,靈靈聖聖啊!” “夫啊,上天保佑你的身體,刀槍不入,咱們定然可以團聚了。

    ” “多謝道爺,你真是我等再生父母。

    ” “請受我人等衆一拜!” 呼天搶地的叫喊聲,充斥在十裡亭四周,眼淚從村婦眼眶湧溢出來,眼中盡是感徼、狂喜,聲嘶力竭的呼喊高叫,也許是心中那最大的抑郁已得到纾解。

     道士終于停止跳動,用手輕抹額頭豆大汗珠,呼了口氣,緩緩的道:“神恩浩蕩,念在八位夫人愛夫心切,貧道之‘護體金剛神法’終于打動神靈,願賜不死身予衆夫君,感謝賜福!” 說完向蒼天一拜,八位村婦也依樣葫蘆,跟道士一般向天膜拜,恭恭敬敬,絕不含糊。

     “原來是求神問鬼!” “原來是訛神騙鬼!” “竟然發生在‘皇京城’!” “竟然發生在我面前!” “也許你背後已發生的醜事更多!” “也許我應該檢讨一下!” 兩位原本安坐在十裡亭内的公子,欣賞完訛神騙鬼的道士“護體金剛神法”表演,沒有半點驚訝,而且口中不停揶揄,邊說邊走上前來,直逼向道士,似要對付此奸邪騙徒。

     道士心中驚慌,但畢竟也是老江湖,口中說話卻半點不含糊,鎮定地道:“兩位公子,怎麼誤會了貧道呢?” “咱們不是公子,本人姓笑,名蒼天,外号小白,而身旁這一位,則是來自‘皇京城’,也是我的最大敵人,你的頭上君王--名昌世是也!” 小白說得輕松,但道士及村婦九人,已是吓得魂飛魄散,雙腳一軟,立即跪倒下來。

     道士不敢作聲,當下不停的磕頭,隻望眼前的名昌世不緻降罪,要殺他一個身首異處。

     怎麼小白明明帶兵來攻,卻竟然獨自來與名昌世相會? 名昌世跟小白究竟有啥約定? 答案未浮現,名昌世的憤怒早已浮現,他撿起那八個焚不了的紙人遞向小白面前。

     小白笑道:“又是早已塗上了防火的厚厚羊脂,這技倆我三歲時已玩過不下百回,呵……原來現在還可以用來騙人,太沒新鮮感了吧,臭道士你真沒創意。

    ” 名昌世淡淡道:“不,我不同意。

    ” 小白笑道:“名兄的不同意,所指為何?” 名昌世道:“我認為道士的法力并不是假,甚麼‘護體金剛神法’,極有可能是一種異人神功,喚神而成法。

    ” 道士一時間立即換過臉來,嘻笑的道:“這個當……然了,大王真明白事理,對啊!貧道在深山學道士二十年,這一套學問是得自師父真傳,絕對貨真價實,半點不假。

    ” 名昌世道:“那你準備好了沒有?” 道士愕然道:“準備?準備甚麼?” 額頭上一陣涼意,直割入腦袋。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名昌世已拔出了“上方寶劍”,放在道士頭頂之上。

     名昌世喝道:“好希望你的‘護體金剛神法’是真,那麼本皇的劍便傷不了你,來,請神護體!” 道士目光渙散,虛空茫然,甚麼請神護體,當然心知肚明是大話一番,隻是頭上劍鋒已割人頭顱,如何是好? 答案隻是很簡單的一個字--死! “上方寶劍”從頭顱割下,把道士的頭顱先一分為二,從眉心經過鼻梁,直割下去。

     劍割得好緩慢,生命也因而消逝得特别慢,死也死得太艱難,道士的慘叫聲,令村婦們都毛骨悚然。

     名昌世為何要如此折磨一個隻為騙财的道士? 名昌世的劍還在割,說話聲掩蓋道士死前的瘋嘶慘叫,一字一句打入衆村婦腦中。

     “誰要是希望從軍出戰的夫君不死,都最笨最蠢,沙場決戰,不是為了不死,而是為了戰勝。

    不死又有何用?被擄不一樣沒有死去嗎?但決戰敗了,雖然沒有死也是枉然。

    ” “你們應該堅守信念,要向蒼天祈求戰勝,殺盡敵人,就算夫君抛頭顱、灑熱血,也絕對值得!” “隻要國家得勝,大敗敵人,大家明天才有希望。

    勝利,必須依靠實力,必須拼死才能希望,甚麼求神問鬼,都是最笨的自欺欺人,本皇之下,絕不容許發生如此蠢事!” 當名昌世說完了話,道士的慘叫聲也一樣完了,屍首一分為二,死得實在可怕。

     名昌世喝罵道:“都是無知婦孺!” “求蒼天靈神,保佑我夫君出戰不死,不死身仍在!”大逆不道的話,竟然又再來。

     名昌世已幾近一統天下,中土之大,以他最強最霸,連皇玉郎、刀鋒冷等英雄、枭雄,對他也是誠惶誠恐,也得被他壓在下面。

    在他面前敢沖撞的人,已是絕無僅有,想不到眼前說出頂撞話語的,竟然是個村婦。

     村婦怕,因此她的身子仍在抖震,但她的話已說了出來,臉上更是毫無後悔之意。

     名昌世冷冷道:“你怕死,卻敢來違抗朕?” 頭纏紅布的村婦,咬牙切齒的強作鎮定,好一會兒才勉強平靜下來,身體仍在抖動。

     怕就是怕,怕,身體自然會抖震。

     這村婦名為二嬸,隻有三十五歲,夫君已随軍奔赴沙場,她獨自夜夜難眠,才與一衆婦人請道士作甚麼“護體金剛神法”,希望上天保佑她的夫君,能平安歸來。

     村婦鬥膽的沖撞道:“我雖隻是個無知村婦,但也略懂一點道理,有理自然聲大氣壯。

    ” 本來,名昌世約會小白,有事要辦,怎知碰巧遇上了道士騙人伎倆,他深覺有辱軍心,名昌世便出手殺了臭道士,以免如此妖人,繼續在各城迷惑衆人,贻誤軍心。

     誰料殺道士容易,要村婦順服,竟然更難! 名昌世道:“好,本皇就給你一個機會,你說自己有理,我就讓你好好地述說出你的歪理來。

    ” 二嬸吸了一口氣壯壯膽,才緩緩道:“民結為家,家結為國,國以民為本,民以家為重,敢問大王,如此是否歪理?” 說得理直氣壯,二嬸看來也頗有點學識,對世情、國事的道理并非真的一竅不通。

     名昌世道:“你說得沒錯,家國家國,當然是不能分割,有家有國,有國有家,絕對錯不了。

    ” 二嬸一擊得手,更是聲大氣粗,再道:“既然國以家為本,那自然是家比國為重,無家豈會成國?家當然比國大,咱們這些最低層的女人,一心維護完整的家,何錯之有?” “對啊!何錯之有?” 非但二嬸在辯說,就連身旁的其他村婦也漸漸膽大起來,一同附和。

     名昌世又如何?他冷冷的道:“國以家為本,當然沒錯,惟是國破家亡,故此必須分清主次,先要保住國,才能維護家,每個戰兵必須拼盡全力,必須有為國捐軀的精神。

    國,絕對比家更大!” “這隻是當權者的一面之詞!” 說出這大逆不道話的,竟然不再是二嬸,而是二嬸身後的八姑,年近六十的八姑。

     八姑喃喃道:“大王,你知道嗎?我家中的三個孩子,原來都是活潑可愛,但為着護土之戰,都被征召而犧牲了,他們得到的又是甚麼呢?就是他們那年老的爹爹、我的老伴,要代子從軍,去送死!” “甚麼為國家、為護土,哈……難道敵人攻陷‘皇京城’,就會殺盡我們每一戶人家嗎?今天你是大王、明天他是大王,大王總是換來換去,換個不停,呸,與咱們何幹?” “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從不奢望飛黃騰達,富貴榮華更是沾不上邊。

    大王呀,你知道嗎?對我們來說,唯一的寄望隻是一家團聚,平平安安。

    ” 八姑的話實在太感動人,身旁的村婦都不自覺的同聲說道:“一家團聚,平平安安。

    ” 小白、名昌世竟在無意中碰上了最教人困惑的難題,國大抑或家大,假如村婦們的理念是對的,那麼又有誰人應該為國上戰場呢? 智慧的人啊,你應當如何回話? 八姑、二嬸,八位無知村婦,十六隻笨眼睛,都凝視着名昌世,他們理直氣壯得很,更絕對相信真理握在己手中。

     名昌世問道:“你們是否都認定,家比國大?” 八人同時點頭,絕不退縮,道理顯淺,當然不肯讓步,齊聲說了一句話:“對,家比國大!” 名昌世道:“好得很,那就容我來作個簡單的例證。

    ” 例證?如何作法? 當小白看到例證的時候,一切都已太遲了,而這個例證,卻又是那麼确切,沒法再推翻。

     咚……一陣頭顱落地的聲音,是因為“上方寶劍”又斬下了八個人頭,八個好有道理的村婦人頭。

     然而就算有再完美的道理,也不能說出來了! 名昌世望着失去頭顱的村婦一個一個仆倒,死得一乾二淨,才把他的結論說出來。

     名昌世道:“朕代表國,你們代表家,國能殺盡家,這就足以證明國比家大,你們頗有道理,但朕握着的是‘真理’!” 何謂“真理”! 真真實實的、确确切切的擺在眼前,再也不能分辯,也不再可能改變,在名昌世的意念中,這就是“真理”。

     在這混亂的世代中,武力統治一切,隻有最強者才握有“真理”,難怪誰都要前仆後繼、争先恐後成為最強者。

     有道理,一樣要死,隻有握住“真理”者,才能千秋萬代。

     如今,握住“真理”的,明顯擺在眼前,隻要名昌世的“上方寶劍”一揮,甚麼“道理”都煙消雲散。

    隻有他認同的“道理”,才能立得住腳,其他的,都是屁話。

     小白絕不想認同名昌世,但要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應該如何應付? 名昌世笑道:“小白,罷了,你不會懂得應付,隻因為你還沒有資格當一代枭雄、沒有資格壓倒所有王者,成為統一天下霸主!”—— 第五章 劍缺裂坑行 “皇京城”外,原來嘈吵人都不再作聲了,隻剩下主人名昌世,客人小白,一個準備進城,一個準備拒絕對方進城。

     小白命的令夢香公主帶領的“鐵甲兵”,已依其兵法擺下陣勢,向着名昌世攻來。

    同時伍窮的“窮兵”、小丙的大軍以及“神國”的精英,都各自由四方八面夾擊。

     大戰已開始,小白沒有在沙場督師,卻選擇了獨自來到“劍京城”前,與名昌世一會。

     名昌世以欣賞的眼光望着小白,笑道:“小白,朕實在太欣賞你,從當年你初進‘劍京城’,一無所有,到今天在武林舉足輕重,本皇對你不得不由衷佩服,果真了不起!” 小白笑道:“哈……大王言重,我這小子當年隻是個不識好歹的笨頭,能成為五位太子其一的仆人,已感到飛上枝頭,如此缺乏志氣者,又豈是大王該佩服的呢?” 名昌世輕輕搖首道:“當年皇弟太宗繼位登基,小白在他身旁,然而,我卻在何方呢?” 小白聽後呆愕了一陣子,才淡淡道:“大王隻是依從風神相批示,先避大劫,加上對星相宿命會有研究,自然懂得趨吉避兇,如此能屈能伸,方可成為人上人,人中之龍啊!” 名昌世牽強的笑道:“過去的時日,朕倒也相信,并且身體力行,對此等批言、星相笃信不疑。

    隻是……今天朕已登基為皇,更立志統一天下,我想問你小白一句,難道我要天天觀星定抉擇嗎?” “每一天都有敵人在前,每一天都有難事、硬仗,難道觀天不吉、不利,我便作縮頭烏龜,待星相啟示走運,才出擊殺敵嗎?小白,你認為這樣行嗎?” 一番突然而來的反宿命論,小白一時間也答不上半句來,名昌世的話極為深奧,難以理解。

     從來對命理、星宿深信不疑的名昌世,為了風不惑的一句批言,處心積慮守候多年才在芳心舍棄名天命的同時,一償心願奪位取權,為的就是要配合批言,怎麼他卻又突然對命理的迷信動搖起來? 小白笑道:“啊……通了,終于通了,盡信命,已是迷失自我,精神被迷信的事物支配,如此的霸主君王,又何來霸氣?看來名昌世終于大徹大悟。

    ” 名昌世冷冷道:“但在我統治的每一城池,依然築有高高的‘觀星台’,我還是常常攀登直上雲霄。

    ” 小白道:“這個當然了,大王一直笃信星相,同時亦扶搖直上,兩者相輔相成。

    繼續保留有‘觀星台’,就是要讓百姓心中認定,隻要名昌世依然得知天機,在往後的日子裡都必然會勝券在握。

    ” 五指握拳一合,小白完全掌握了名昌世的計劃,那些“觀星台”,作用隻是蒙騙百姓罷了。

     名昌世笑道:“小白不愧為小白,我常對自己說,能阻我統一天下者,就隻可能是小白一人。

    ” 小白道:“能阻我小白統一天下,看來也隻有名昌世你此一枭雄,哈……” “上方寶劍”、“赤龍”同時出鞘,陽光映照在劍身之上,反射出萬道殺意金光,奪目耀眼。

     小白道:“究竟你能否破開星相執迷,就要看看此戰結果!” 名昌世冷笑一聲,才慢慢道:“原來小白也在昨夜觀看過天際群星,得悉其中奧妙。

    ” 小白道:“我所屬的星,要侵入大王之處,還要帶血而回,你我也明白箇中‘天意’啊!” “上方寶劍”攔阻在小白身前,名昌世的立場好簡單,他要請小白獨個兒來,以事實證明,小白絕對不可能攻得進“皇京城”,更不能帶血而回,名昌世當下就要破除一切迷信。

     從今天起,迷信隻是作為利用手段,名昌世信的隻是自己,天下人要信的,惟他一人。

     小白祭起神兵“亦龍”,劍勢如虹,破裂虛空,地上沙土霎時被卷成蛟龍盤飛,撲噬敵人。

     “上方寶劍”飛旋破斬,以淬烈的霸者劍氣怒劈蛟龍,各不相讓,鬥得難分難解。

     小白的沙龍急翻,劍光怒射,耀目華彩如龍爪。

    劍無常招,招招幻化多變,總是追着名昌世來攻。

    小白在兩劍交鳴聲大作中,已迫使對方接連退了十步,奪得先機。

     金光交迸,星花四濺,劍光、劍氣、劍力相互交纏,小白祭起的沙龍勁力不竭,比從前任何一個階段能力更盛。

     突然,名昌世身形拔起,朝向地面全力疾劈,虛空斬出無量一劍,斬得地裂山崩。

     “劍缺”! 土石沙飛,轟的一聲凹陷出一道四丈長、一丈闊、十丈深的大坑洞,沙石高飛上半天,彷如一度阻力氣牆,小白的沙龍也就難逾雷池半步,立時消失無蹤。

     如此的一式“劍缺”,轟出臣大裂坑,阻止小白強勢再攻,也遏止了一切暫時危機。

     小白要攻進“皇京城”,也就必須先破此“劍缺”,以無比内力轟斬而成的“劍缺”,如何能破? 持劍阻在前,昂然而立的名昌世,霸氣千秋。

    自刀鋒冷、餘律令、皇玉郎、藥口福等枭雄相繼低首投效後,傲氣更是淩厲,王者氣度躍現人前,小白也不禁心中一凜。

     小白笑道:“好出色的一式劍招,五皇爺原來并沒有因不斷的順利得勝而沖昏了頭腦,在武學上依然不斷苦練前進,劍法更上一層樓,不……也許是更上了五、六或七層樓了,恭喜!恭喜!” 名昌世的架式沒半分改變,他依然紋風不動,隻要小白越過“劍缺”裂坑,便立即予以緻命殺擊。

     “口舌上要勝過小白,也許太難,但我可以告訴你,今日要闖進我‘皇京城’,更難上加難。

    ” 名昌世堅持要阻截小白,就是要一反星相之意,他要改變天命,要從此天命握在己手。

     小白調皮的将身子左右晃動,搖來擺去,似是毫不在意名昌世的淩厲殺意。

     “嗯,我在想,你這古怪姿勢可否維持至日落呢?”小白突然失笑起來,刻意嘲諷。

     名昌世道:“一個時辰已足夠了,一個時辰之後,四方對戰大軍軍情回報,咱們雙方勝負已定,當你知悉自己的孩子莫問、夢兒,妻子夢香公主,都一一身死,你将會崩潰,難以再來進攻。

    ” 小白愕然道:“啊!五皇爺,你好狠心啊!怎麼想我全家遇害?對了,對了,你這個人就是喜歡‘缺陷’,難怪劍招也來這麼一式‘劍缺’,真麻煩!” 名昌世再也沒興趣跟小白争執不休,隻默默地守住架式,盡量阻擋小白沖前。

     小白向左走了五步,忽然又退回向右走五步,來來回回的觀看,突恍然大悟道:“對了,此招有何可怕?簡單得很,‘劍缺’嘛,本身就有好大缺陷,破又有何難?” “赤龍”狂傲霸氣刮成凜冽狂弑,筆直又簡單的向前揮斬,跟“劍缺”一樣,也轟爆出大緻相同的裂坑,變成了縱、橫兩個裂坑交疊一起。

     然而,小白卻沒有進攻,也沒有停下來,他一劍又一劍,左左右右、橫橫斜斜的,又斬出了十個裂坑來。

     裂坑交錯排列,似是不太精密的蜘蛛網陣,小白霍地一聲躍了下去,瞬間失去蹤影。

     由于裂坑相互交接,從其一可以直走至另一裂坑,因此小白可以暢順向前。

     名昌世怎料小白有此一着,立即縱身躍下追趕,身旁忽爾轟爆裂土聲不絕于耳。

     原來小白并沒有停下來,他就像一個開裂坑的粗工苦役,揮劍不停斬劈,形成原已非常複雜的裂坑又再多了好多交叉坑道,絕對能夠靈活快速穿梭。

     要攔住小白又談何容易,明明已見到了他,突然又竄進另一裂坑,等名昌世追趕前去,他卻又已飛射至某一角落。

     小白樂此不疲的斬完又斬,裂坑一道再一道,十道再十道的增加,不消片刻,名昌世已知悉,要在此阻截小白,絕對太荒謬。

     “五皇爺,這裡啊!小白等你太久了!” 當名昌世再追前去,原來小白已輕輕松松的蹲在裂坑終端。

     小白帶着一貫的嘻皮笑臉,慢慢站起來,笑道:“笨皇爺,小白等你等到悶了,不慣玩如此迷陣嗎?我在鄉間時,常在田中刮出同樣的泥坑,去玩弄那些田鼠呢!” 名昌世沒有發怒,他是肩負重任的“武國”太上皇,不會陷于小白的戲弄中,他唯一的目标就是阻擋小白進城。

     一樣的劍法、一樣的揮出傲霸狂風,劍氣威烈,無匹壯麗,“劍缺”殺人,殺小白。

     開天裂地之強猛破空劈斬已至,小白也奮力舉“赤龍”,揮出勁力,迎向猛招。

     “劍鋒之風,颳颳飕飕,霸殺無俦!” 小白揮出劍力,卻不是拼,而是退。

    以自身的劍力交融斬來的“劍缺”之力,一同爆破背後土石。

     土石坑當然難以抵擋,小白背後轟的一聲爆炸,響徹雲霄,人也随之飄飛後退。

     名昌世驚覺時,小白已在半空了。

     原來小白是要藉名昌世一劍之力,爆出勁勢,令自己彈射向“皇京城”,省時省力。

     名昌世當然要追,但要追及又談何容易。

     二人同時降落,腳下踏着的已是“皇京城”的城樓,小白已闖入城裡。

     小白笑道:“一生皆笃信天命、星相……五皇爺,看來今日你也不能打破天命呢!” 其實,讓小白進城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隻是名昌世要破除宿命、星相之決心難以實現,他夢寐以求的掌握命運,就更是天大的笑話,他的人生也隻能接受天命力量掌握。

     一位自負已是中土王者的霸主,絕對不願意成為宿命、星相的受命者,天下之大,能觀天辦事的能人并不太少,自己的一切豈不等于完全公開,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皇帝原本就是一個迷信之人,要是有一天星相指出他要退位、駕崩,難道就要把一切拱手相讓嗎? 名昌世敗給了小白,自信心也就受到挫折,對他的争霸鴻圖,确實産生好大、好大的障礙—— 第六章 該死的去死 “皇京城”内,号角聲從四周同時嗚嗚響起,跟着又傳來一陣鼓聲咚咚,刹那間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沒有大批守兵在城内準備戰鬥,看來名昌世絕對不擔心被四路敵兵攻來。

    小白的“鐵甲兵”、伍窮的“窮兵”、“神國”以及小丙等四路大敵,名昌世毫不放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