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醉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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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一定要完成任務,一定要擒下名天命吧,哈……”名太宗接連狂呼,心頭大快,但卻是笑得極之恐怖—— 第九章一敗血塗地 逃亡,絕對不是有趣的事。

    對一些從未經曆過苦難日子的驕生慣養貴人來說,逃亡絕對是和死亡一樣可怕。

     避開天險、躲閃追襲,還要小心被部下、朋友出賣,更悲慘的,是你總不能掌握未來的日子。

    就算能逃亡到“天法國”又如何?二太子名天命在想,反複沉思,但總是沒理出半點頭緒來。

     名天命喃喃自語道:“神相說過我是‘天福大運無邊紫龍命’,我一生定然化險為夷,福運雙全,沒問題的,這……難關一定能過,六皇弟對付不了我的……小黑,你說是麼?” 小黑拿出一幅簡單的地圖,放在名天命面前,稍加指引道:“從這裡出發,經過三天山路,穿過兩條大河,再越過一個荒漠,便是‘天法國’國境,約三十天的路程,咱們一定可以逃出生天的。

    ” 拿着那份簡圖,名天命看得心驚膽顫,又是山谷又是荒漠,三十天艱苦逃亡日子,他怎可能挺得住?還有不可預計的伏兵,若名天命揮軍三、五萬,自己又如何抵擋? 小黑把地圖小心收起卷回,一臉堅毅道:“已再無其它選擇了,隻要能逃抵‘天法國’,二太子的身分正好讓他們打着正統旗幟,名正言順攻打‘武國’。

    二太子能借此良機,靜候他日再謀天運降臨,重返‘武國’執掌。

    ” 名天命猶豫道:“那……芳心又如何?不能丢下她啊!還有她腹中我的骨肉,落在無恥的名太宗手裡,必定遭受狠心折磨,不得好死啊!” 小黑一雙手抓緊名天命雙肩,目露兇光地道:“太子,沒選擇餘地了,咱們不了随‘天法國’三老立即撤走,便再也來不及。

    落在名太宗手中,你的命運絕不會比現階段好;太子,相信小黑,我一定保護你平安抵達‘天法國’。

    ” 已完全失去主意的名天命低下頭來,勉強答允,他隻好把生命、未來,全交在小黑手裡,他說得對,自己已完全沒選擇餘地了。

     留得青山在,自能圖謀東山再起,小黑已接受失敗現賣,但他絕不氣餒,失去十兩後,小黑更是積極,名天命是他的最後皇牌,為保住他,小黑私通“天法國”,更邀來三老助拳。

    隻要一息尚存,小黑也絕不妥協。

     “咱們何時動身啊?”名天命現下甚麼都隻得向小黑詢問,全沒半點主意。

     小黑冷冷道:“先要除去五位不速之客,才有機會脫身。

    ” 名天命吓得冷汗直冒道:“甚……麼?追殺的人已來了麼?” 小黑冷笑道:“放心好了,小黑已安排好迎接貴客的點子,不能驅走他們,便來個玉石俱焚,一拍兩散吧!” 名天命惑然道:“點子?” 小黑笑得陰森可布道:“是活生生的點子,摧毀人戰鬥力的老嫩點子,哈……” 心狠手辣的小黑,總是對自己的歹毒計謀滿足又滿意,他處心積慮的卑劣毒計,已遠遠超越實際所需,一切陰謀擺布,隻是為了報複他人破壞二太子登基、發洩自己不能飛黃騰達的不忿。

    要所有令他失望、失敗的人悲哭,要擋他去路的人都後悔,哈…… “劍皇宮”正進行傳位大典之際,城外“乾坤府”來了五位不速之客,小白、伍窮、十兩、朱不三及追風,奉皇上名太宗之命,來捉拿逆賊名天命及小黑。

     小黑實在欠小白太多,積下的恩怨,今天便要來個徹底解決。

    伍窮也極希望手刃那欺騙十兩的賤種。

    所以小白、伍窮、十兩主要的目标是小黑。

     追風、朱不三便截然不同,他倆要擒下名天命,交由皇上發落,隻要能完成任務,也許會連升三級。

    朱不三能打落水狗、混水摸魚取得好處,顯得最是雀躍。

     “乾坤府”外并沒有預計的大批兵士在守衛,小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名太宗不是說二太子要謀反麼?沒三、五萬兵也該有數千侍衛啊?怎麼冷清清的不見一人,難道是已撤離遠走? 朱不三笑道:“樹倒猢狲散啊,他奶奶的龜甲孫兒們,看來都統統吓破膽跑光了吧。

    ” 小白道:“我看内裡定有文章,小黑絕不是好惹的。

    ” 黑影從老遠的“乾坤府”走出,合共四個持刀的黑影,噢,怎麼如此怪異,走得左搖右擺,活像迷失路般,光天白日怎麼竟看不清啊? 看真的,搞甚麼鬼?竟是四個穿少婦服的三十來歲女子,各自提着一柄大刀在亂斬亂叫,哭哭啼啼的怪模怪樣。

     五人中,一人突大步走出,心冷僵死,手中刀也拋棄,呆呆的望着四個女子,他的四位貌美夫人。

     朱不三慘叫:“夫人,夫人們啊!怎麼你們會來了‘乾坤府’啊?” 老遠認得甫出府門胡亂走動的,便是自己四位心愛夫人,朱不三急亂心悸,再也不理一切,便徑自直奔前而去。

     “嗚……别害咱們乖孩子啊,求求你積點福,放過孩子吧,他們沒罪的,好心有好報啊,嗚!”哭得凄疠悲酸、聲嘶力竭的四位夫人,都跪在地上,胡亂磕頭,幾近失去常性。

     小白等随朱不三身後至夫人們處,十兩一聲驚呼,便大哭起來,倒在小白懷中不停飲泣。

     朱不三嘛,他已是面臨崩潰,隻是呆呆站住,他眼前所見實在難以接受的震撼。

    四位夫人都被剜去了雙目,胸口一道深長的刀傷,裂肉破骨,鮮血把衣衫染得一片赭紅,十指全給鐵釘插入,不久前所受酷刑之苦,可想而知是何等恐怖。

     擁着夫人們哭個不停的朱不三,不久便漸覺冰冷,他心愛的匹位夫人熱血已漸流盡,身子愈來愈凍,愈來愈接近死亡。

     朱不三瘋狂嘶嚎:“不!不要舍我而去啊,朱不三才剛剛有機會當大官,還未及給幾位夫人榮華享樂、珍馐百味,你們為我忍受了多年辛苦,為夫一定要報答夫人們呀!嗚……” 朱大奶氣若柔絲道:“老朱,咱們的好相公,你已盡了最大努力為朱家帶來溫暖,你沒欠咱們半分。

    就算是你私通那李厲琤騙咱們感恩以身相許,實際上大夥兒都是真心相許,從未介懷。

    ” 朱二奶又道:“咱們都不能再在身邊服侍相公,真……對不起,隻好來生再續前緣,再獻上溫柔,再給你夜夜捶骨消去疲累。

    ” “不!你們一個都不能舍我而去。

    ”朱不三瘋了似的抓扯住小白,磕頭哀求道:“小白,小白大爺,你最是足智多謀,快啊!快把我的夫人救活過來,她們不能舍我而去的,不能死啊!” 朱不三猶未相求,小白早已把内力輸入夫人們體内,隻望救得一位便是一位,可惜,他不論如何搶救,也隻是徒勞無功。

     小白垂下頭道:“對不起!” 朱不三急得狠狠抓住小白雙手,絕不能接受道:“甚麼對不起,不!甚麼法子也好,快!快搶救,我不要夫人們死呀!” 小白低聲道:“她們的五髒六腑都已給重掌轟碎,經脈斷了不少,體内的血比體外的血流得更多,小白實在……:無能為力。

    ” 不停搖頭的朱不三已陷入瘋狂的歇斯底裡,他撕下身上衣服,不停的為四位夫人手忙腳亂地包紮傷口,血仍涔涔淌下,但他隻顧不停的為傷口纏上布條。

     十兩也忍不住幫上一把,她也不再理會能否救活四位夫人,隻是看着她們一步一步的邁向死亡,實在忍受不了。

     倒下,死了! 一直沒有氣力說過半句一字的朱四嫂,無聲沒色便撒手人寰,她的十指一直緊緊握着朱不三的手臂,活像在告訴他,别讓她死去! 朱不三抱着屍首痛吻,淚水如泉滴在朱四嫂臉龐,已完全不能自控。

     朱三奶有氣無力的吐出最後話語:“好相……公,多——謝——你——的——疼——愛,我…… 愛……你!”咽下最後一口氣,便軟倒死去,再也不能服侍朱不三,再也不可以為他生孩子,再也沒機會為孩子洗身抹汗了。

     朱大奶與二奶都很想開口說話,隻是朱不三的一雙手按住了她倆的嘴。

     朱不三靜靜道:“隻是一場甜夢,安睡吧,為夫不要看到你們臨終還喘着大氣,要安安詳詳的,睡吧,我來給夫人們哼笨歌。

    ” 十五的月亮升上天空,為甚麼花兒沒有嘴兒親親? 花兒花兒等待一夜又一夜,妹子妹子守了十夜又十夜! 中秋月圓哥兒策馬回來了,妹子妹子猶在等,猶在等哥兒的香吻。

     在何方?長埋泥土裡等她心愛的哥兒。

     為甚麼要戰争、為甚麼要殺戮?沙場回來的哥兒在吻。

     吻那妹子屍骨滋潤的花兒,花兒何,你能否告訴我妹子的溫柔、妹子的盼望? 歌聲中,兩位嫂子靜靜逝去,朱不三雙手挖去泥土,就地埋了四位深愛的夫人,他沒有再哭,他希望夫人安靜的睡,不被打擾。

     把身上的萬多兩銀票,所有金飾對象,一并與四位夫人陪葬。

    在墓前,朱不三再把動人的歌唱一遍。

     生離死别,剎那間就在身前,小白們要來殺人,但誰都不甘心束手待斃,被追殺的小黑,要給小白們一個警示。

    要殺他們,便要付出很慘烈的代價。

     朱不三淚哭盡了,重新昂首站立,邁開大步進入“乾坤府”,他的手緊緊握着利刀,心内明白,四位夫人已死了,但十二小朱仍在小黑和二太子手裡,他不得不振作,眼淚,現下不是滴流的時候。

     偌大庭園,其它的朱不三都看不見,弄不清楚,隻知十二小朱,全都給紮得緊緊、高高吊在十丈旗杆之上,他們身下都有一個大甕缸,闊口容得下十個人的大甕缸,底下燒着柴火,沸水在翻滾,隻要孩子們掉下去,都死得十二分凄慘。

     庭園匹周,伏了二百弓弩手,全都對準了十二小朱,是很有力的威脅。

     還有一百位昴藏八尺、提着斬馬大刀的鐵甲兵,一身包裡着厚甲胄,挺刀擋住大路,身後的小黑與二太子便有了一重堅固保護。

     二太子在顫抖,小黑嘛,在喝茶,茶很濃,又濃又濁,色澤像壞死的血,一臉跋扈張狂,手裡執着折扇不停為手上的熱茶撥動,活像養尊處優、沒出息的浪蕩子。

     小白踏前三步,冷冷道:“府内三百侍衛,加上你小黑,如何也不是咱們五人對手,你是刻意想來個同歸于盡、玉石俱焚吧?” 小黑一揚手,朱大大突向下直墜,至大甕缸沸水上一尺方才停止,熱氣騰騰上升,也教朱大大呼吸困難,不大好受。

     把手中茶一飲而盡,小黑才緩緩道:“我認識的小白,從來都是情義為重,要對付他,便必須針對弱點,重力打擊,絕不能留手,否則,他的反擊會奪人性命。

    我小黑出身于貧苦之家,不似小白般又是三大盜帥之一後人,又是盜聖得意弟子,既然先天不足,要一飛沖天,出人頭地,便需後天加倍努力。

    ” 小白厲聲吆喝:“你的所謂後天努力,就是出賣朋友、傷天害理、埋沒良心!” 小黑厲目射向小白道:“這隻是适者生存。

    缺乏先天優勢,便隻好把可以出賣、可以利用的都一一用盡,這個自是必然。

    但當我幾經辛苦才建立、掌握的發達機會,便被你小白一手破壞,現下一切隻寄望在二太子身上,你還不肯饒我、不肯放過,要把他綁回‘劍京城’,讓我唯一希望也落空!” “哈……本座絕不輕易低頭,蒼天恩賜你是天才,我小黑便要與天鬥一鬥,你要毀滅我的夢想,我便害你從此夜夜難眠,看啊!你已連累害了朱不三的四位夫人,再鬥下去,吊在上面的十二小朱也要一同犧牲,你想要與我小黑鬥了好!過來殺我吧,我要你一生被噩夢痛苦折磨,永世受良心責備!” 小黑左手一揮,十二枝箭同時射中十二小朱,衆人驚駭中已來不及動手,十二小朱被利箭穿了左臂,血滴下,但全部咬牙強忍,不肯哼出一聲。

     小白已怒火狂燃,但畢竟十二小朱生命握在小黑手中,妄動隻會帶來不幸,盛怒道: “說吧!你的交換條件。

    ” “哈……爽快!小白啊小白,你該當老早便學會如此直接了當才是哩,總是婆媽忸怩,多讨人厭。

    ”小黑得知已占了上風,把緊了小白死穴,焉能不大悅暢懷。

     “沒有選擇的唯一條件,你們統統給我讓路,咱們帶着二太子離開‘武國’,從此不再踏入故土半步。

    你們不得從後追蹤,也要一一向天發個毒誓。

    ”小黑說得輕松,他對自己的提議,有十足的成功信心。

     沒錯,小白是五人之首,隻要他答應,難關便容易解決,而事實上小黑的确是百分之百掌握了小白的性子。

     小白問道:“你要毒誓外,當然還需要代替十二小朱的人質。

    ” 小黑笑道:“哈……知我心者,莫若小白是也。

    對“我要一個人挑斷手筋、廢去雙手便易于看管,跟着咱們一起趕路,同逃往‘天法國’。

    ” 伍窮大步踏出怒道:“好!便由我伍窮來當人質,一命換十二小朱的命。

    朱不三,你救過我伍窮,這條臭羔子命便好歹作個抵償,不必多言!”好個伍窮,毅然甘願犧牲,絕不膽怯。

     小黑笑道:“可惜,我對你一點也沒興趣,我小黑要的,是她,十兩!”一隻手指向小白身後十步的十兩。

    小黑發出奇詭笑意,内心不知在盤算甚麼毒計,一雙眼眸充滿怨毒恨情。

     伍窮痛斥道:“醜怪小黑,休想打十兩主意,隻有我伍窮可選擇,你要傷害十兩,我有一口氣也不會準許!” 小黑搖搖頭的同時,大家猶未醒覺之際,縳住朱大大身子的粗麻繩子一松,可憐的他便整個掉進了滾燙熱水甕缸之内,一聲悶哼痛入心肺,縷縷白煙升起,代表着悲慘的殘醋事實已發生。

     十兩痛哭,朱不三呆住,小白、伍窮、追風在動。

     動,動身、動手、動腳。

     射,射身、射手、射腳、射頭、射喉、射心、射肺、射眼、射眉心……一共一百枝箭射出。

    箭,絕對比小白三人的身法更快,所以三位都及時停住了腳步,因為快箭一百,已把朱大小射成箭豬,身上釘上了一百勁箭的死朱,死的速度比小白的身法快許多、許多。

     小白們不再妄動了,十二小朱已剩下十位小朱,再動,便必然把朱家十二個孩子都害得死個清光。

     小黑問道:“十兩,我隻要你随我到‘天法國’,你意下如何?” 十兩突向小白下跪,垂下頭來低聲懇求道:“十兩未得小白少爺首肯,當然不能私下作任何主意,但十兩真的不能忍受小朱朱們一個一個的慘死,請少爺恩準,讓十兩犯險。

    ” 小白猶豫之際,小黑刻意提示操控索住朱大大粗繩的侍衛,拉動把朱大大被燙熟滾得脹大赤缸的屍首又吊得高高,讓誰也看得清楚駭人的死相。

     小白的拳頭握得掌心裂破,血也溢出,他的忿恨已突破了最盡終極。

    小黑不死,他決不罷休。

     小白撫摸十兩秀發,幽幽道:“不但是要你白白受苦,小黑還要你挑斷手筋,這個…… 我實在難以接受!” 隻是一句難以接受,排第三的朱不大已又下墜至沸水面上,雙腳已浸了下去,立時燙得廢了,終生也不能再走路了。

     “呀——”小白痛苦狂吼,頭發上指,目眦盡裂,實在已怒不可遏,看着小黑随手便草菅人命,炮制人間慘劇,内心陣陣極痛,已不能不爆發了! “轟”的一聲,小白重拳痛擊在地,宣洩心中悲苦,震懾場中所有人等。

     小黑卻全不理會,隻自顧飲茶,一派悠然道:“最後抉擇,别浪費時間好了,伍窮,由你來挑斷十兩手筋。

    ”小黑飛出一柄刀,一柄熟悉的刀,是當日十兩斬傷小黑一模一樣的刀。

     伍窮執起大刀,手不斷顫抖,不能拖延,不能下手,又不能棄刀,他會覺得,用這柄刀刺向自己心房,要是能解決問題,那該多好,多美好! 一手奪過大刀,十兩不給伍窮猶豫,她已狠下決心,一刀便向手筋位置挑割。

     “砰”!刀跌墜下地,因為有人把刀打斷。

    不是小白,他決斷不了;不是伍窮,他更加無法決斷,當然更不是追風。

    是小黑摸透性子的朱不三,他斬斷十兩手中的刀,很冷靜、很冷靜的對着十兩笑。

     朱不三笑着說:“我朱不三的家事,由我親自決定好了,外人别淌這渾水!”說得堅決無比,絕無轉寰餘地。

    怎麼朱不三的昔日性子都消失無形?鎮定如嶽,殺氣瀰漫,把場中每一人都懾住。

     “小黑,你太小觑我朱不三,你錯誤算計我四位愛妻愛妾對我的重要,你犯了最重大的錯誤,不可彌補的大錯特錯!”朱不三未等小黑響應,對着一百個箭手、十二個操控吊住小朱們繩索的士兵道:“陳四子,是你把我大兒子掉在燙水中活活燒死的,你住在‘劍京城’的父母,大屋子在城東十裡‘小荳胡同’第三間。

    還有娘子住在外家‘劍京城’城南‘鐵木巷’第七戶,你聽得清清楚楚,我朱不三一定會把你和你妻子一家殺個精光,血肉模糊,不得好死,你也會跟我一樣,夜夜受悲苦折磨。

    ” 朱不三的手又指向一個又一個的箭手,仔細把每一人的住址、父母兄弟子女關系、數目,如數家珍般一一詳加細說,半字不漏。

    每一個有份殺害他孩子、妻妾的人,他都了如指掌,全都沒半分遺漏。

     朱不三冷冷道:“殺人填命,欠債還錢。

    殺我一個孩子,便要你們一家人填命,我朱不三死了多少親人,你們也要賠給一樣數目的親人性命,怎也走不掉,來吧,殺吧!把我的孩子殺個清光,你們留在‘武國’的親人也必定不得好死!” “用滾燙的水活活燒死我孩兒,弄跛我的乖兒子,好!我也會用上更兇殘的手段,把你們親人、孩子的全身骨頭一根一根的拔出來,殺啊!為甚麼都不殺下去,殺!”朱不三不再害怕,他已用堅定的眼神向一百一十二個大兵發出最怨毒警告,血海深仇,刻骨銘心,這個仇,絕對要報。

     朱不三不再理會甚麼,便徑自步向小黑身前,不論他如何揮手、示意,一百張弩、弓,十二個操繩手,都怯懼得僵了手腳,不再依指示行事。

    小黑的奸謀已給朱不三徹底摧毀,誰都不再願意繼續賣命,都在逃,四處奔逃,他們要趕回家接走父母至親,要全家大逃亡,要保住性命。

     簡單的擡起刀,瘋狂的沖,狠狠的斬殺小黑,朱不三的刀好重,重得如千斤重擔,力如拔山。

     小黑來不及提刀擋,隻好用手去擋,擋住了刀,但擋不停,刀直砍而下,斬斷了左手五指假鐵指,小黑從胸口到腳髀,一刀直下,斬出了凄厲入骨的傷痕。

    慘叫的是小黑,瘋狂在笑的,是朱不三。

     小白、伍窮、追風直撲上前擊殺惡魔小黑,全都把忿恨、極怒一擊而出,小黑絕對應該粉身碎骨,從此在人世間消失。

     是二太子名天命,他擋住小白三人的攻勢,小黑把已呆愕失神的名天命拉在身前,便閃身隐入從未預料到的地道内,逃!小黑拼命在逃。

    一個人在逃,當然及不上與二太子一起逃去,但現在不逃,便再也休想能逃出生天。

     朱不三直搶入地道要追,但被小白阻止了,隻是一句說話,便令朱不三停住腳步,放棄追殺小黑。

     小白冷冷道:“他決計不能放棄二太子的,下半生福禍貴賤便系于太子一身,小黑一定會回來救太子的。

    ”—— 第十章恩怨同命劫 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犧牲了六條性命,才擒下名天命,回程是絕對的沉默。

     小白等看着十二小朱,隻餘下朱小小、朱不少、朱大、朱小、朱小大、朱大不、朱小不、朱不、朱朱與廢了一雙腿的朱不大,心頭郁結苦悶,驅之不散。

     朱不三再沒一滴眼淚掉下,他冷靜得怕人,殺氣已膨脹高漲,他與十小朱的餘生已決計再不可活在快樂中,誰能保住性命,便要為複仇而活,合共一百一十三個敵人,每人欠下六條血債,殺足六百七十八人,朱不三和十小朱才會罷休。

     循原路返回“劍京城”,小白仍在擔憂,第一,因為小黑逃得無影沒蹤,第二,因為被擒的名天命在左顧右盼,明顯的他在找尋可能來拯救他的人,那些人究竟是誰? 答案來了,就在跟前,三個一身虬結起伏的肌肉,麻衣粗布披身,臉上卻甚麼也沒有,隻有包得隻剩下一對眼目視物的小洞孔,從頭頂到脖子,全用黑市包得密密麻麻,手裡不拿武器,但小白、伍窮、追風都很清楚,三位攔路蒙臉人,四肢已是最為駭人、無堅不摧的兵器,刀槍隻是多餘。

     “是‘天法國’派來接我名天命的三老麼?救命啊!救命啊!”最後的求生機會,名天命瘋了似的呼喚求助,竟哭如淚人,這沒出息的家夥,真教人失望。

     三個攔路殺手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已清楚互通了一個信息——殺! 追風先彈射而出截住殺手,他用的是慣戰沙場的彎刀,一攻便是二十三路封死對手上、中、下所有方位,氣勢如刀山直搗,劈天破地,銳利帶銳風。

     鐵拳,來自其中一個殺手,沛莫能禦的沉狠,破穿了刀網銳牆,竟輕易便轟中追風,胸膛整個陷了下去,骨折筋裂,當追風如斷線風筝飛退半空的剎那間,潛在的第二道拳勁再爆,前入後出,背項爆出一大堆血肉碎骨。

    威武骠悍的沙場勇将,已氣絕身亡。

     很簡單的事實,三名來攔截的殺手,武功是一等一的高深莫測,小白等人闖過他們趕回“劍京城”的機會很微,很微。

     “殺你臭媽奶娘大腫xx頭十七九刀絕子絕孫為追風報血仇!”盛怒的敗刀要劈開血路,要是三名殺手的銅牆鐵壁不破出一道縫來,便逃不了,伍窮以十成功力一刀劈下。

     擋,另一殺手擡臂便擋,“當”的一聲敗刀被硬生震退,不能劈入半分。

    殺手的腿在踢,一來便是七招,全攻向伍窮下身死穴,一招便足以緻命。

     “當、當、當、當、當、當”!六刀截住六招,第七招要用第七刀來擋,但已歪了方位,隻好側身以左髀硬挺,刺骨裂肉無俦勁力在伍窮腿上開了個大血洞,這三個殺手武功竟都不比刀鋒冷低。

     三個殺手直撲殺人奪命,小白如飛将軍,先與為首的殺手對了一掌,雙方都抵受不了,吐出一口血,殺手的殺性更瘋,攻得癫狂。

     “十兩,先護着二太子與十小朱闖出退回‘劍京城’,我們留下斷後!”小白不慌不忙發号施令,在危急的時刻,小白總不出岔子。

     十兩等立時快馬在空隙中逃離,奇怪的是三位殺手竟毫無追趕之意,隻招招狠辣的向小白等招呼,像是來殺小白等三人,并不是來救二太子名天命似的。

     以伍窮及朱不三的功力,又哪能與殺手久戰,隻需一名殺手便足以對付二人,反而小白,重拳與鐵腿的殺手來個左右夾攻,招招奪命沉猛,如瘋狠毒,小白愈打愈是驚心,怎麼來了如此高強的殺手,不救人反要置自己與伍窮等于死地,難道還有伏兵在前? “前面可能隐伏更大的危險啊!”小白一言驚醒,便揮出一式頭上腳下的笑三少絕學“天下無敵”,鐵腿狂掃,遽爾掃出驚天駭地狂飙,勁風如剖殺刀割,劃破三個殺手臉上布條,布碎飛飄,血痕淺現。

     三個殺手都不約而同先退後整理布條,好好再把面孔完全遮蔽,才再殺上。

     小白等三人已乘此良機,上馬沖開,疾追十兩等。

     三個殺手沒有馬,也不必要馬,提氣使從後追趕,步速竟絕不比馬兒慢。

    一個直射向小白,又再對攻一掌,截阻去勢之後,小白已清楚殺手們改變了戰略,先殺伍窮,再逐個擊破。

     用拳和鐵腿的殺手同攻向伍窮,斷頭腿劈、破胸鐵拳,“一絕”同時迎擋兩招,刀身反壓轟體,伍窮的血氣翻湧,吐出觸目驚心的好大口血,全身立時如遭電殛,四肢百骸全失去知覺似的。

     小白搶前救伍窮的同時,朱不三背後又挨了沉重的破背一掌,馬兒也受不住如潮重擊内力,立時四蹄爆折,倒地不起。

     一手擁着受了重傷的朱不三,便策馬再走,三個殺手趕了一段也要稍微緩步,小白、伍窮二騎鞭下如雨,及時逃出拋離殺手,已追及十兩等各騎。

     片刻間已抵“謙虛崖”,城門已在望,隻要能返抵“劍京城”,那便不怕殺手再追來,便有救了。

     努力沖啊,必定能擺脫追兵的! “嗖”!風卷殘雲的銳烈疾箭直取小白咽喉,箭力裂濤破雷,射者内力已臻武學中的絕詣,内力精湛,功力絕對在小白之上。

     避不了勁箭,隻能側身急閃,但仍穿了左肩,墜下了馬,在倒跌的同時,小白急吼了一聲,一個字,“停!” 在“醉紅塵”有伏兵,比後面追來的三殺手還要厲害得多的伏兵,伍窮們再上,不消片刻,便必被殲殺殆盡,絕對不能再沖。

     是誰?甚麼的高手如此強悍,一箭便把小白射下馬? 前路不能進,後有追兵,小白隻能與一幹人等退到“謙虛崖”邊,下面是千丈死谷,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的死谷。

     三位殺手已從後追至,還加上猶未露面的伏兵,在“醉紅塵”内凜冽的殺氣,沖天殺意,衆人已絕無生路可逃。

     小白有何反應? 是淚,一滴又一滴的熱淚從紅了的一雙眼睛滴下,哭得好傷心,痛不能耐,全身也在抽搐,比淩遲更痛的痛,絕對的肝腸寸斷,悲泣慘嚎,動人心魄,沮喪失落得竟猛地不停拳轟向地,真真正正的哭得死去活來。

     小白悲泣不岔道:“天啊!為甚麼偏偏要如此待我?我小白甯願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也不願如此苦痛,我不能接受啊!” “名太宗,你出來!”小白在絕望的悲苦中,厲聲直喝,對着“醉紅塵”高呼,一雙血紅的眼目,怒視着那荒涼敗破的酒舍。

     人影晃動,出現在跟前的竟然真的是名太宗,身前還有刀鋒冷、一品天武大将蕭殺、一品天武正将氣蓋世,與及先前一箭射倒小白的天武大将萬骨枯。

     從後追殺的三個殺手,也就不必再隐藏身分,脫去遮臉布塊,現出本來面目,分别是三品威武将領虎将歸于盡、鐵将鐵如山、猛将薛無訣。

     伍窮、十兩、朱不三等,都不能相信眼前事實,他們的聖上,竟反過來派出最強的高手,要把一幹人等置諸死地,為甚麼?為甚麼要殺一群忠心耿耿的臣子? 伍窮的傷好重,但他已忍受不了,激動的悲情,不自覺牽動了内傷,又吐山了一口黑血,他笑了,笑得好不知所謂,他癡癡道:“哈……我為殺害我的人傷殘身體、為毒害我的人去殺人,哈……怎麼如此荒謬。

    ” 小白呆呆地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竟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名太宗,你好狠毒,比起那頭黑心狗小黑,你更狠心,竟出賣為你出生入死的朋友!” 名太宗沉下臉兒,已登基接任為皇的他,一舉手,兩個禦林軍便拉出一個雙手雙腳都鎖上鐵鍊的重犯——芳心。

     芳心隻餘一臉疑惑,腦子裡仍在想,苦思神相風不惑第三劫的解難破劫提示:“一字記之日白,斷頭大禍救我有法。

    ” 她等到最重要的一刻了,名太宗已決定賜她一死,劫來了,小白也在,小白啊- .你……快為我解劫破難,快啊,快啊-.我要當皇後,我芳心要飛上枝頭,要萬人跪拜,小白,救我啊! 名太宗冷冷道:“在衆位武将面前,你親口回答朕一個問題。

    芳心已與朕訂下婚約,由你司職保護,在‘一線天洞’内,你是否奪去芳心處子之身,你是否與朕的妻子交歡淫辱,你有沒有為朕帶來恥辱了說,朕要你笞一句,有還是沒有?” 青筋暴現,忿怒已瘋癡若狂,隐藏在内心的抑郁,一下子破吐傾出,怨毒活像在煉獄洪爐已燃燒了千日千夜,仇恨像在大鐵鍋上的熱油狂亂急彈,全身也痙擘彎曲,充血顫抖,血絲密怖的眼球,瞪得像要破脫飛出。

     “哈……哈……”這便是小白的答案。

     名太宗更是悲極狂恨道:“臭小白,你笑甚麼?有甚麼好笑?朕要你答啊,快答朕,答啊!你這個白癡賤種!” 小白冷冷道:“臭皇帝,别再裝模作樣了,好,就算是小白與芳心有染,犯了過錯,你報複降罪算是有理,但你也來答我問題,為甚麼要派人來殺伍窮、殺十兩、殺朱不三、殺為你攻下‘劍鞘城’、為你打下江山的追風?答啊!答我一句,給我合理的答案!” 名太宗的答案是甚麼? “朕是九五之尊,臣民是蟻,是朕手中玩物,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朕喜歡殺誰便殺誰,天威握在朕手,賜予一死隻能調恩,這便是答案!” 六武将與刀鋒冷都沒停下來,一步又一步的進逼小白等人,直把人逼至絕崖盡處,圍得毫無缺口。

     小白厲目直射名太宗冷冷道:“臭皇帝,别惺惺作态,你的虛怯眼神已出賣了你。

    你是害怕我,怕我太高強,為你出謀獻計的是我,護你不死的是我,為你攻下城池的又是我,連最心愛的女人,也竟然先投入我懷抱,你在妒忌,害怕我小白的才華把你壓倒,因妒成恨,心胸狹窄,淺薄無知,要摧毀恐懼虛怯,便要除去我,連我身邊的人都絕不放過,是不是啊,臭皇帝?” 當小白被萬骨枯一箭射下馬,他已感應到名劍、耶律夢香警告過他的可怕現實來了,回想追風慘被殘殺,連伍窮、十兩、朱不三等名太宗也不放過,小白忠于友情卻一再被出賣,對人生最信任.最要好的知己名太宗,已徹徹底底的失望。

     傷心欲絕,到了絕處,已沒淚再流下,現在,十分明顯,一段最珍貴的友誼,已被帝皇的妒忌.恐懼分崩離析,扭曲得毫無意義,名太宗選擇了孤獨的雄霸自大,舍棄了友情中最難得的“有福同享、有禍同當”。

     小白很清楚,朱不三與十位孩子都很清楚,伍窮、十兩當然更加清楚明白。

     突然,小白向朱不三下跪,磕了六個重重的響頭,磕得頭破血流,鮮血涔涔而下,染得血眼赤臉,血痕斑斑,更見可怖。

     小白沉痛道:“這六個響頭,是為死去的四位夫人,兩位小朱朱而磕的,若非我小白不醒覺被出賣,完全信任友情,便不緻連累六位慘死,是小白的錯,大錯特錯!” 朱不三冷冷道:“十位乖孩子,咱們的仇敵總數該是一百一十四人,能活着的任何一個,都要緊記,第一個要千刀萬剮的,便是出賣友情、出賣臣民、不知所謂、不得不死的聖上名太宗。

    ” 臉色一沉,名太宗殺意已決,陰寒得比小黑更是歹毒。

     名太宗下旨道:“衆将聽令,先殺小白、伍窮、十兩。

    那個朱不三,待殺盡他的孩子,才削去他四肢,抽斷筋脈,帶返宮中讓朕好好每天喂他吃飽十個孩子剁成的肉醬,才慢慢處死!朱不三,可滿意,還不謝恩麼?” 朱不小、朱小不、朱大不、朱小大四個年紀較長的孩子,已忍受不了絕望的忿怒,一同提刀便殺,各自走出一步,四枝袖箭同時穿破四個孩子咽喉,立殺不赦,死得痛快,殺人的萬骨枯好狠、好絕。

     伍窮低聲對小白道:“我的‘六絕刀法’裡,最後一式的‘絕望’,一直未能運氣出招,因為總未達至絕望的意境,現下,是絕對的絕望了,小白,我缺了力氣,可以幫我麼?” 小白一手捉住伍窮,内力源源輸入,頓然二人一心,殺志無俦。

    小白笑道:“咱們是朋友,當然是并肩作戰!” 二人一刀,翻天覆地鬼神驚,四周被刀勁剖割逼退一切空氣,“轟”!的一聲絕望狂吼,破碎穹蒼,毀盡虛空,絕望的怒火爆成十丈火球,炙熱狂怒火飙構成“六絕刀法”最後一式,為四位孩子報血仇的一式“斬盡殺絕”! “退開!”武功最強的萬骨枯絕不敢怠慢,急提十二成功力貫注雙臂,揮出無俦絕掌“獨霸天下”硬拼。

     “隆”!爆出一道刺熱的極光,星花四濺,火舌亂舞,小白、伍窮被轟回崖邊盡處,死不了,在咻咻喘息。

     萬骨枯也沒倒下,隻是不停有血水從上滴下,他的五官,不!臉上已不見五官,“斬盡殺絕”加上小白内勁,融合二人忿恨,爆出勁力火刀燒掉了他的五官,臉上盡是一片血肉模糊,炙痛火燙,但萬骨枯并未倒下,也沒哼一聲。

     芳心在顫抖,她不懂武功,但形勢好明顯,小白等人絕不可能殺敗六大戰将與刀鋒冷,“一字記之日白,斷頭大禍救我有法”,究竟是甚麼法子? “本來,我昨夜答應過把我手中的禮物,贈給摯友,祝賀他登基為皇,現下,摯友已死、情誼已逝,這‘千蛇萬蜂香’的解藥,也不必留下來了。

    ”小白把手中藥挺出絕崖,隻要放手甩掉,便直墜千丈絕崖,消失無蹤。

     衆人皆震驚道;“千蛇萬蜂香?” 小白冷冷道:“臭皇帝,你的玉枕穴、天宗穴是否昨夜有點麻癢,神封穴、大椎穴今晨還滲出血水,臉上迎香穴不久前痛了一陣子,都沒錯吧?” 名太宗如墜冰窖,寒刀削骨般不停顫抖,慌張道:“臭小白,你……竟先下手為強,向朕下毒,還是最歹毒的‘千蛇萬蜂香’?你一早便決意弒殺朕,好大逆不道,說甚麼友情狗屁,朕猶未動手,你已先下毒手了,臭狗賊!” 小白冷冷道:“要是如此,我便絕不會替你去擒來二太子,臭皇帝,還記得破‘劍鞘城’那夜,你喝的上佳老酒麼?” 名太宗握腕切齒、冷得澈心澈肺道:“是那耶律夢香送來的老酒,朕竟大意忽略了她,‘舞夷族’兩大絕學,舞與毒,朕怎會如此愚笨,忘記了那臭婆娘的奇毒,酒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