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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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 維歲嘉靖癸醜,修增城忠孝祠成,甘泉子記之。

    嶽伯浮峰張公聞之,語縣尹盛君曰:「其益宏乃工,乃稱斯文。

    」蓋浮峰公乃陽明公之高弟也。

    先是,壬子春,甘泉子赴增城,修明誠書院,館諸生。

    過相江之涯,見祠将阘,問曰:「是何為者?」曰:「此忠孝祠,以祀新建伯王陽明公七世祖曰性常之忠,六世祖曰彥達之孝也。

    性常公任廣藩參議,撫綏潮民之弗靖者,還遇海寇曹真於增江之口,擒之無備,被執弗屈,死之。

    其子彥達赴難罵賊,賊義之不殺,得裹公屍歸葬,隐居養母,終身不仕。

    人歎曰:『夫父子死義,與天日争光。

    昔也人謂若何?今也人謂若何?旅魂寥寂,不遂血食,則戚矣。

    』嘉靖七年,邑尹朱君道瀾奉撫按命,立忠孝祠於斯,撥田縣官行事於斯。

    人又歎曰:『昔也人謂若何?今也人謂若何?則欣矣。

    』今歲久就敝,過者動心焉。

    」甘泉子乃入谒之,遶之三匝,則見祠宇上滴旁穿,垣壁将傾,為之慨歎。

    顧謂邑庠諸生曰:「是謂以死勤事則祀之,禮也。

    吾昔與陽明公戮力以起斯文,是故道義骨肉之愛根於天性。

    今其祖祠荒落若此,甯不動心?夫父子大節,向也人謂若何?今也人謂若何?則戚矣。

    夫欣戚之心,痛癢相關,亦獨胡為而然哉?秉彜之性,不可誣也。

    『藤蘿得意於雲日,蕭管無聲薦酒尊』,此黃山谷慨徐孺之祠之詩也。

    況堂堂忠孝,上滴旁穿,将毀像貌焉,豈但藤蘿得意已哉?」諸生曰:「翁之言及徐孺子也,何居?徐孺之不事王侯,豈與王公之以死勤事,若是倫乎?」曰:「事有理同而迹異者。

    孺子之不事王侯,扶漢鼎也;王氏父子之死事,樹綱常也;一也。

    是皆能德無愧於天地,而争光於日月者也。

    爾諸生其亟呈諸邑尹。

    」於是盛君劍?曰:「吾責也。

    」乃不白司府,不勞民力,庀材募工修之,不月而成。

    浮峰公至是聞之,故有是言曰:「甘泉之言,大矣,廣矣。

    」於是宏之,木石磚瓦之不堪者易之,新建公之詩将滅於壁者碑之。

    煥然一新,夫然後稱百年之舉廢也。

    請甘泉子并镌於石,以告後之人,俾永永勿壞。

    為作迎奠送神曲三章,俾時歌以侑觞雲:神發轫兮蘭之亭,渡錢塘兮波不興。

    導之兩旗兮雨師廓清,越庾嶺兮入層城,爰至止兮陟中庭。

    右一新廟貌兮絕埃塵,面羅浮兮挹飛雲。

    列殽蔬兮雜香芹,庶飲食兮噫歆,雖無嘉旨兮慰我增人之心。

    右二 候來寔難兮去不輕,欲留不留兮曷為情?莫投轄兮江之城,雲車風馬兮缈於征。

    再拜再拜兮竭餘誠,神再來兮,千秋萬歲無棄予增。

    右三 滁陽盧氏祠堂記 湛子曰:「以吾觀於祠祀,而知王道之易易也。

    祠也者,嗣也,嗣繼養也。

    祖考之不建矣,故祠祀以養之,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

    死亡者猶養,而況生存者乎?故生死有養,則禮義可興;禮義可興,則風化斯溥。

    人人養其親,人鬼安和,氣順而天下平矣。

    百姓不親,則五品不遜。

    王假有廟,所以為萃聚渙散,使相親睦也。

    」甘泉子已立大宗小宗之祠,創家訓以垂子孫,同居合爨以收其心而使之同矣。

    癸醜冬,有盧氏子守益者,不遠四千裡而來,與其兄提舶守愚之意告曰:「益,滁陽人也。

    承祖宗之舊,不分居合爨者四世矣。

    有先人之敝祠在焉。

    惟先生賜之教,将镵於石以不忘。

    」甘泉子喟然歎曰:「有是哉?有是哉?吾方欲與天下人人同之,讵意盧氏先得我心之同然乎?」請益。

    曰:「夫祠祀之際,其有思乎昭穆之序,自有身而推之,而吾考、而吾祖、而吾曾高始祖,其初一人之身耳,則孝心油然而生矣。

    由吾身而推之而吾兄弟、而吾從兄弟、而吾三從四從,以至於遠兄弟,其初乃一人之分耳,則敬愛之心藹然而生矣。

    」曰:「祠祀孝敬之興,則吾既得聞命矣。

    敢問此心之所以合於王道者何居?」曰:「合爨之際,其無思乎?思吾粒食皆吾祖吾考之遺也,思吾菜羹皆吾祖考之遺也,能忘孝敬乎?士者曰:『吾所肆業書籍,皆吾祖考之遺澤也。

    』出必告曰:『某今從某政,不敢忘祖考矣。

    』反必面曰:『某俸祿若乾,餘無私入焉。

    必以納諸公貯矣。

    某也無公私之過也,某也罪非己緻,人诖之,夫何慚於祖考乎?』農者告曰:『某畋某田,得谷若乾。

    必納公倉矣。

    』工者商者告曰:『某也不敢淫巧,受若直,怠若事矣。

    某也不敢騰若價,飾若貨器,以上玷吾祖吾考,有則殛之。

    』若是者,孝弟之心通於神明,放乎四海,無所不準。

    禮義其有弗興?風化其有弗溥乎?故曰:『吾於祠祀,而知王道之易易也。

    』」遂叙其語為記,以歸盧氏,并示吾子孫於無窮焉。

     李氏祠堂記 甘泉子曰:「以吾觀於祠祀,而知家道之易易也。

    王道其基矣乎!祠祀之道,天性也。

    祠,嗣也,繼也。

    故曰:『祭,繼養也。

    』父祖之養不逮矣,故曰:『祭,繼養也。

    』故人物之祭,天性也。

    獺則祭魚焉,鷹則祭鳥焉,烏則反哺焉,報本也。

    可以人而不如禽獸乎?吾慨夫今之人反乎天之性矣。

    自若人之購父之祭田也,而養之道衰。

    自若人之盜親之财毆之,烹鹜於室而不少饋也,而養之道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