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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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摳越緊,還摩挲。

    他們到底做過愛,這一撫摸就撫摸出内容來了,都是動人的細節種種。

    他們多麼想好好地做一次愛啊,隻有做了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是多麼地愛對方。

    可是,到哪裡做去呢?不可能的。

    隻能忍。

    不隻是忍,也在用手指頭勸對方,忍忍吧。

    忍忍。

    這是怎樣的勸說?它無聲,卻加倍地激動人心。

    勸過來勸過去,兩個人都已經激情四溢了。

    可激情四溢又怎麼樣,隻能接着忍。

    “忍”不是一種心底的活動,而是個力氣活。

    它太耗人了。

    忍到後來,小孔徹底沒了力氣了,身子一軟,靠在了王大夫的肩膀上。

    嘴巴也張開了。

    王大夫聞到了小孔嘴巴裡的氣息,燙得叫人心碎。

    王大夫微微地喘着氣,一心盼望着自己能夠早一點做老闆。

    要做老闆哪,趕緊的。

    打工仔的日子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

     小孔沒有想到吵架能吵出這樣得效果來,知足了。

    但吵架終究是吵架,太傷人了。

    還是不要吵架的好。

    小孔仔細地回顧了一下,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說到底還是自己舉止不妥當,說到底,自己也有值得檢點的地方。

    無論如何,當着自己男朋友的面,和别人那樣調笑總是有失分寸的。

    小孔暗自告訴自己,“男生宿舍”她是不會再去了。

    事到如今,小孔都是無心的,但真的讓王大夫誤解了,畢竟不是一件好事情。

     小孔不再到男生宿舍去,剩下來的選擇就隻有一種,王大夫隻能到小孔的“女生宿舍”來。

    但是,王大夫很快就察覺出來了,串門和串門是不一樣的。

    王大夫是那種偏于穩重的人,女生們一般是不會和他開玩笑。

    當着衆人的面,小孔和王大夫也不便說悄悄話,這一來王大夫的串門就有些寡味,和小孔的串門不可同日而語了。

    也就是坐坐罷。

    像一個儀式。

    是枯坐。

    擺設一樣的。

     王大夫這才認真地留意起小孔來了。

    小孔一直憂心忡忡的。

    王大夫看不見小孔的臉,但小孔說話的腔調在這兒,她再也不是以往的那副樣子了。

    其實,不隻是現在,從第二次打工開始,小孔就悶悶不樂了,王大夫沒有往心裡去罷了。

    小孔在深圳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嗓門亮,說話快,一開口就顧前不顧後,偶爾還有粗口。

    這一來小孔就快樂了。

    小孔一直給人以快樂和通透的印象。

    小孔現在的不開心王大夫是可以理解的,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王大夫沒有讓人家當上老闆娘。

    往根子上說,小孔是被王大夫“騙”到南京來的。

    他沒有騙她。

    可在事實上,他騙了。

    王大夫的心情就這麼沉重起來了。

     心情沉重的王大夫就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在上鋪上聽收音機。

    盲人都喜歡收音機,聽聽綜藝,聽聽體育,好歹也是個樂子。

    王大夫喜歡綜藝,也喜歡體育。

    可王大夫現在哪裡還有那樣的心思,他所關注的隻有股市。

    因為心裡頭有一本特别的賬,王大夫又不想讓人家知道,他就特地配了一副耳機。

    耳機塞在耳朵眼裡,聽過來聽過去,股市還是一具屍體,冰冷的,一點呼吸的迹象都沒有。

     收音機裡不隻有股市,還有南京的房地産行情。

    說起南京的房地産行情,王大夫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四個字:禍不單行。

    股市瘋過了,把王大夫套進去了,還沒有來得及悲傷,南京的房地産卻又瘋了。

    他王大夫怎麼盡遇上瘋子的呢。

    南京的房地産還不是一般的瘋子,是個武瘋子,是一條瘋狗,狗鍊子都栓不住,值往人的鼻尖和腦門子上撲。

    現在看起來,他王大夫回到南京實在是自投羅網了。

    房地産的價格決定了門面房的價格,在現有的條件下,即使王大夫在股市上解了套,再想開店,難了。

    當初要不是入市,退一萬步,就算王大夫不開店,兩室一廳的房子肯定買好了。

    現在倒好,股市先瘋,房地産再瘋,他的那點錢越來越不是錢了。

    有一點王大夫是相信了,“自食其力”的人注定了要窮一輩子。

    無論你辛辛苦苦掙回來多少,即使你累得吐血,一覺醒來,你時刻都有一貧如洗的危險。

    對未來,王大夫有了“死無葬身之地”的憂慮。

     小孔哪一天才能當上老闆娘啊。

     其實王大夫錯了。

    小孔憂心忡忡是真的,卻不是為了當老闆娘,而是别的。

    到現在為止,小孔潛入到南京其實還是一個秘密,她一直還瞞着她的父母親。

    她不敢把她戀愛的消息告訴他們。

    他們不可能答應的。

    尤其是她的父親。

     關于男朋友,小孔的父母對小孔一直有一個簡單的希望,其實是命令——别的都可以将就,在視力上必須有明确的要求。

    無論如何,一定要有視力。

    全盲絕對不可以。

    遠走深圳的前夜,父母把一切都對小孔挑明了,概括起來說,你的戀愛和婚姻我們都不幹涉,但你要記住了,生活是“過”出來的,不是“摸”出來的,你已經是全盲了,我們不可能答應你嫁給一個“摸”着“過”日子的男人! 事實上,為了找個人可以和自己一起“過”,小孔努力過。

    很遺憾,除了眼淚,她什麼也沒有得到。

    什麼也沒有得到的小孔反而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無論他(或她)多麼聰敏,多麼明理,一旦做了盲人的父母,他(或她)自己首先就瞎了,一輩子都生活在自己的一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