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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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芬芳山莊有關,如果芬芳山莊和何場長沒通過侯村長買下猴子的藥材基地,讓猴子能經營下去,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而芬芳山莊的始作俑者便是董志良,楊登科不僅天天跟董志良在一起,還得了那十五萬元的好處,自己能不愧對猴子麼? 從侯家村回來後,楊登科又去了市政府。

    他已經想好了,如果碰得着猴子,無論如何要把他勸回去,就是從自己那十五萬元裡拿出五萬元,以村上的名義償還猴子的承包款,自己也樂意,反正那錢本來就不應該屬于他楊登科的。

    楊登科有一個預感,猴子再這麼一路上訪下去,事情如果鬧大了,遲早會把自己和董志良一起牽出來的。

    而且那十五萬元現金老是跟向校長的詩集一起堆在煤屋裡,也不是個辦法。

    為此楊登科心裡一直是懸着的,總想着轉移到更妥當的地方,卻一直沒能兌現。

     可政府裡的人說,猴子自那天被保安趕出大門後,再也沒到政府去過。

    楊登科隻好去了市委,市委裡的人對幾天前披着破麻袋在辦公大樓前跪了半天的喊冤人有些印象,說那天被信訪辦的人扯走後就再也沒見他的影子。

    楊登科有些着急,政府市委都找不到猴子,他又不在侯家村,到底去了哪裡呢?會不會有人把他做掉了?楊登科搖搖頭,否認了這個猜測,不就是五萬元錢麼?還不會有人蠢到為這麼點錢去謀一條命吧? 晚上回到家裡,楊登科跟聶小菊提到猴子,聶小菊也是無限感慨,說好多人都在芬芳山莊那裡得到了該自己得到和不該自己得到的東西,卻讓猴子這樣的弱者吃了這麼大的虧。

    還說猴子也是沒有什麼背景,不然五萬元錢的事早就擺平了。

     論及猴子的去向,聶小菊提醒楊登科,猴子是不是到省裡上訪去了。

    楊登科就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也不知猴子能否在省裡上訪出名堂。

    楊登科心裡很矛盾,他希望猴子能上訪出名堂來,這樣他也許還能要回那五萬元承包款子;又希望猴子上訪無果,因為萬一上面追查下來,還不知道會引出什麼後果來呢。

     楊登科和聶小菊的猜測沒有錯,猴子果然跑到省裡上訪去了。

    這是楊登科一位在市委信訪辦開車的熟人親口告訴他的,說省委有關領導已經對貴都市提出了嚴厲批評,竟然讓猴子這樣倔強的上訪者沖進了省委大院,同時責令市委立即去人把猴子接回來,然後将處理結果向省委領導和省信訪部門作出專題彙報。

     楊登科特意把這個信息反饋給董志良,他好像并不怎麼在乎,楊登科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

    過了三四天,楊登科又去了趟市委,聽說猴子已被人從省裡接了回來,并遣送回了侯家村。

    不過市裡不再對猴子的事不管不問,已按照省領導的指示精神,安排專人展開了全方位的調查。

    楊登科深感不安,總覺得猴子的事跟何場長送給他和董志良的錢有什麼聯系。

     楊登科也許是做賊心虛,預感到這兩天要出什麼事,所以弄得坐卧不甯,下午又開着車出了九中。

    趕到侯家村,還是沒見到猴子。

    村裡人說,猴子是被小車送回去的,可小車開走沒多久,又來了幾個人把猴子悄悄帶走了。

     那麼猴子被帶到哪去了呢?村裡人不得而知。

    楊登科在村裡村外轉了許久,又打聽了不少人,還是沒打聽到猴子的去向。

    後來楊登科到猴子屋後去看了看,猴子承包過的那塊藥材基地早已被圈入芬芳山莊的高牆内,舊迹無覓。

     垂頭喪氣回到城裡,楊登科也沒心思回家,走進一個小店子,喝了半宵悶酒。

    半醉半醒回到九中,已經是夜裡十二點多。

    上了樓,正要拿鑰匙開門,手機突然響起來。

    一看是何場長的司機小馬的手機号子,楊登科頓時感到不妙,酒一下子全醒了。

    揿下綠鍵,小馬那急促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是楊科吧?”楊登科說:“我是,小馬你有事嗎?” 小馬像是娘改了嫁似的,帶着哭腔說道:“何場長和侯村長被人弄走了。

    ” 楊登科心裡咯噔一下,說:“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小馬說:“什麼時候了,我還有心思跟你開玩笑?”楊登科說:“被誰弄走的?”小馬說:“被檢察院弄走的,可能跟芬芳山莊撥給園藝場和侯家村的地皮款子有關。

    ”楊登科說:“兩個人一起弄走的?”小馬說:“侯村長昨天就被人悄悄帶走了,可能跟猴子的事有關。

    據說侯村長進去後經不起敲打,很快将何場長供了出來。

    看來是惹上大麻煩了。

    ” 楊登科努力鎮定着自己,說:“小馬你别急,我跟董局長和袁總他們聯系一下,也許他們有辦法。

    ”小馬說:“我給他們打了好多電話,他們的手機都不在服務區,一直沒聯系上。

    ” 楊登科想,該出的事終于還是出了。

     放下電話後,楊登科感覺全身散了架似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他幹脆坐到了地上,喘息了好一陣。

    心緒慢慢穩定了些,才掏出手機去撥董志良的号子。

    卻如小馬所說,不在服務區。

    再打他家裡的電話,裡面傳來脆脆的女人的聲音說你要撥打的電話暫不想接聽。

     又輪番打了幾次董志良的手機和家裡電話,結果依舊。

     也不知過了多久,楊登科才緩緩爬起身,拿出鑰匙,摸索着去開了門。

    家裡人自然早已睡下,屋裡靜極。

    楊登科也不開燈,點了一支煙,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猛抽起來。

    他覺得腦袋裡塞着一團亂麻,扯也扯不清。

     隻有那隻燃燒着的煙頭在黑暗裡一閃一閃的,有一種夢幻般的神秘。

     後來,楊登科腦袋裡那團亂麻竟慢慢成了一隻搖擺不定的大鐘擺,在眼前晃蕩起來,晃得他心煩意亂了。

    一晃一晃,這隻鐘擺又成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裹,楊登科兀地一驚,忽然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仿佛一隻受了驚吓的青蛙一樣。

     楊登科猛然想起,何場長送給他的那包大錢還擱在煤屋裡呢。

     本來楊登科是一直想着将那包錢轉移個地方的,隻是天天跟着董志良在外面跑動,近幾天又被猴子上訪的事揪着心,竟然将那包錢擱到了腦後。

    現在何場長和侯村長都出了事,那包錢弄不好就是一包炸藥,不知什麼時候會炸個驚天動地的。

     楊登科也來不及細想,立即出門,噔噔噔下了樓。

     楊登科進了自家煤屋。

    他這才發現這個夜晚沒有月光,世界仿佛已陷入一個深深的黑洞。

    卻不敢開燈,直到慢慢适應了屋裡的黑暗後,才一步步向牆角靠了過去。

     然而,當楊登科蹲下身來,雙手哆哆嗦嗦探向堆着向校長的詩集和那包錢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