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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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德羅夫娜對安娜是否幸福的懷疑也就更深了。

    “但是這種情況能這樣繼續下去嗎?我們做得好不好,這是另一個問題;但是命運已經決定,”他從俄語改用法語說,“我們已終生結合在一起。

    我們是由神聖的愛情紐帶聯結在一起的。

    我們已經有一個孩子,我們還會有孩子。

    但是,法律和我們的處境就是如此:我們有許許多多複雜的問題,而她現在在經曆過種種痛苦和考驗後想要靜靜心,所以看不到,也不想看到這些問題。

    這倒是可以理解的。

    但我不能不看到。

    我的女兒按法律竟然不是我的女兒,而是卡列甯的女兒。

    我不需要這種騙局!”他使勁做了個否定的手勢說,并用憂郁的目光詢問地望着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

     “我理解,”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說,同時情不自禁地欣賞着他如此真誠和堅強地說出這話時的神情。

    “正因為您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所以我才擔心您會誇大其詞,”她說。

    “我明白,她在上流社會的處境很艱難。

    ” “您猜到我想同您談什麼事嗎?”他眼含笑意望着她說。

    “我沒說錯吧,您是安娜的朋友。

    ”他脫下帽子,掏出手帕,擦擦已開始謝頂的腦袋。

     “您對安娜影響很大,她很喜歡您,”他說,“幫幫我吧。

    ” “對,對,”他說。

    “我知道,經受過一切痛苦之後,她獲得了再生;她是幸福的。

    她目前是幸福的。

    可是我呢?……我擔心等待着我們的将是……對不起,您想走走嗎?” “對啊,”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合起陽傘回答,“但是……” “對了,這就是我要談的正題,”他竭力控制住情緒說。

    “安娜是可以做的,這件事就取決于她……就算是為了求皇上恩準我立嗣,也必須先離婚才行。

    這事就取決于安娜。

    她丈夫同意過離婚,當時您丈夫把這件事完全安排好了。

    我知道他現在也不會拒絕離婚。

    隻要給他寫封信就行了。

    當初他直截了當地回答,假如她表明這一願望,他是不會拒絕的。

    當然,”他陰沉着臉說,“隻有那些沒良心的人才幹得出這種假仁假義的殘酷勾當。

    他知道,有關他的任何回憶都會使她感到極其痛苦,而且他了解她的性格,卻偏要她寫信。

    我知道她很痛苦。

    然而,這樣做太必要了,因此必須passerpardessustoutescesfinessesdesentiment.Ilyvadubonheuretdel'existenced'Anneetdesesenfants.我自己就不談了,盡管我也很痛苦,非常痛苦,”他說,似乎用痛苦的表情在威脅某個人。

    “正因為這樣,公爵夫人,我才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樣,不顧廉恥地抓住您不放。

    幫我說服她,給他寫信要求離婚!” “好吧,我會同她談的。

    可是她自己怎麼不考慮這件事呢?”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說,同時卻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安娜愛把眼睛眯起來這個古怪的新習慣。

    她想起來了,安娜正是在觸及内心生活時才把眼睛眯起來。

    “她好像對自己的生活眯縫着眼睛,免得一覽無遺,”多莉心裡想。

    “一定要談,為了自己,也為了她,我會同她談,”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就這樣回答他的一臉感激之情。

     “她在上流社會真是痛苦極了!”他悶悶不樂地皺起眉頭,匆匆說道。

    “無法想象有什麼能比她在彼得堡的那兩個星期裡所經受的精神折磨更厲害……我請您相信這一點。

    ” “在此之前是這樣,今後也可能一直是這樣,你們是安定幸福的。

    我從安娜的神态中看出,她是幸福的,十分幸福,這一點她已經對我說過了,”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微笑着說;現在說這話時她已對安娜是否真的感到幸福産生了懷疑。

     “嗯,那就在這兒坐一會兒吧。

    ” “不,無所謂。

    ” “不,”他打斷了她的話,忘了他這樣做會使對方處于尴尬境地。

    他情不自禁地站住了,使她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沒有人比我更深刻、更強烈地感覺到安娜處境的全部艱難。

    要是您認為我是一個有良心的人,那麼這一點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我是造成這一處境的罪魁禍首,因此我對這一處境深有體會。

    ” “上流社會?”他輕蔑地說。

    “我幹嗎需要上流社會?” 他們站起來,朝家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