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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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前,身後甯逃災病促! 道育說罷,男子合掌稱善。

    隻見一個士人,名姓喚做昌遠,向這男子叫一聲:“錢定兄,你今備問,高僧備答,固然陰陽報應,善惡不爽。

    隻就你方才說的,忠良與欺罔,福祥罪孽,如今卻有一宗不明白,請教請教。

    比如我小子三世善良,一心忠慤,告諸天地不悖,質諸鬼神無疑,怎麼累世貧寒,前程阻隘?我這隔海沙村,一富厚世家,說起他積惡,真是挽西江之水,罄南山之竹,也寫不盡。

    你看他代代拖金衣紫,個個蔭子榮妻。

    看這報應,卻又何在?”道育聽了,問道:“先生有怨心否?有妒意麼?”昌遠答道:“君子不怨天,不尤人,小子何怨?彼或固有這富貴,于我何與?又何妨?隻是就高僧言事論事,這一件不得明白。

    ”錢定說道:“五行秉受,世運變幻,或者僥幸苟免。

    ”道育笑道:“若如此說,造化又私,陰陽報應複舛矣。

    先生但固守君子之行,不入怨尤之地,安心靜聽,終有見聞。

    縱不在一時之因,自有百年之應。

    ”昌遠也笑道:“高僧見教,一團正理。

    隻是小子刻間不明白,難免日後不生疑,看來報應還在個有無之間矣。

    ”道育聽得,乃看着輕塵說道:“師兄,你的一宗公案未消,這宗事必須借重昌先生明早心胸,定然明白。

    ”道育說罷,乃續課誦。

    在堂僧衆也有聽了這一番說話的,道忠良奸欺、福祥罪孽,真真不爽。

    也有聽了昌遠說的,尚懷不信心。

    還有私議法座,被士人參駁倒了,又不知何事借重輕塵,莫是答應不出,把輕塵甚麼公案推托也。

    當下天晚,衆各散歸。

     卻說道育退下座來,進入靜室,稽首了祖師,複入蒲團坐位。

    卻想起昌遠之一宗問答,乃端坐默念了一聲梵語,隻見一尊神将立前,說道:“吾僧有何委托?”道育道:“前所臨獄主一宗公案,乃寺僧輕塵災罪未決,今已為他度脫,便是這種根因。

    但又生出一宗,使衆生不明因果。

    敢借神力押那輕塵和尚往前獄,消了這宗公案。

    仍複查明一個昌遠土人不明白的因果,以伸了吾師演化之願,成了我等扶助東度之功。

    ”神将便問:“何事士人疑惑辨問?”道育說道:“據這士人自稱,三世善良,一生忠慤,怎麼累代受貧,前程不利?海村富貴,積惡多端,如何代代金紫?這報應差殊,他心地穎惑。

    ”神将聽得,随化了一道金光,直到輕塵和尚房中。

    隻見那和尚自在堂中課誦了經文,吃了晚齋歸到僧房,不肯調攝方愈的身體,乃便碌碌查收割的稻谷帳日,叫那徒子若孫攬張施主家的經,送李施主家的疏,罵行者不掃地,嚷道人不燒茶。

    徒弟好的,不作聲,讓他聒聒噪噪。

    不忍耐的,說道:“老師父,瘡才好了,痛才止了,早早安息罷。

    ”和尚方才收拾欲卧,朦胧閉眼,隻見金甲神人近前,把他陽魂攝去,複問他昌遠士人何處。

    和尚指說:“近寺不遠。

    ”神人押着和尚到了昌遠家門。

    隻見那士人在那書房中:青燈獨守,黃卷自溫。

    寒氈坐破,了無愠戚之容;石硯磨穿,那有憂貧之色。

    展彩錯落,文房四寶;呻吟籲歎,義理千篇。

    隻見他:玉漏頻催殘夜,金猊已冷香煙。

    那士人,猶挑盡寒燈不辍;這神将,但喚那障眼來魔。

     神人見了這士人窮居陋室,破壁寒窗,對着聖賢經傳,不忘誦讀功夫。

    一念慈悲,不忍他這勤心貧困。

    但受了高僧之托,隻得攝引他魂,忙叫睡魔把他精神疲倦。

    昌遠不覺打了一個呵欠,于夢寐中便随着神人來到一座公廨去處。

    隻見一位主者,正在那廳上拷問許多善惡情由,左右報稱神将降臨。

    那主者忙出階恭接,道:“上界尊神,何事降臨?”神将道:“一為高僧代誦經咒,押這和尚消了罪孽;一為士人昌遠不明忠欺報應,稽查這種根因。

    ”主者聽得,延神将上坐,随喚過輕塵和尚到階下,戒谕他一番,說道:“你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經文咒語,三寶真言,登善信于天堂,救罪入于地獄。

    可是你貪金錢,便是賣錢焚香禮聖可也,怎教你指經不誦?分明貪詐人财。

    那托你焚修課誦之人,心念一舉,你豈知冥冥中随注筆立卷。

    你不誦,怎銷功果?今幸東度高僧與你消釋,你當苦守禅規,勿效凡愚鬻利。

    ”主者說罷,便叫左右取出一簿子,注上一個”銷“字,喝一聲:“縱放你回,再看你後!”卻是如何,下回自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