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回 美人擁兵豪仆醜妝官樣架 壯士贈馬書生神勇俗人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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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是雛鬟鴉婢，即是半老徐娘，個個在轎子裡嬉皮着臉，向路人微笑；那坐二轎的，倒是一班尖頭小耳，俗氣滿面的男子漢，好像是二太爺、三小子的模樣。
不磨甚為詫異。
仔細打聽，果然是江蘇、浙江、湖南三省大員，在京裡逃出來的官眷。
坐八轎的，就是姨太太；坐四轎的，就是少奶奶、小姐、丫頭、老媽子；坐二轎的，果是唱戲所說的宰相家人七品官。
那些兵勇，就是這幾位姨太太的老爺，在河南邊界，恐怕路上出事，向統領借來的。
不磨想道：&ldquo怨不得中國要打敗仗了！這一隊一隊的兵丁，不去救太後皇上的駕，倒來這裡替這些尚書、侍郎、太太、姨太太保镖。
怪不得蘇州城裡這些人家，都裝扮着他的女兒像狐狸精似的，要賣把（ 給） 人家做二房、做三房，原來有如此這般的威風。
又怨不得中國人不想幹那些實在正經生業，都想去做勇爺，個個去捐官，原來倚仗這有權有勢的親戚，又怎麼不要得電報局、招商局的差使呢！不用說了。
他們做了太太、姨太太的二太爺、三小子，都是這樣坐起轎子來，還要呼幺喝六的。
我們今天不在地下去爬，還是站着走路，也就萬幸了。
&rdquo 一路想得個好笑，不覺已行至王家營地方。
左右打聽不出那家有車輛騾馬。
那街上遊勇逃兵，更比清江浦亂得慌。
青天白日，都是大家關着門，沒有一個敢出來做生意。
好容易打聽得一家天津人，姓熊的，是個響馬出身，專門收賣騾馬。
認得這班來來往往的遊勇，招攬他們做個窩家。
有時坐地分贓，有時周貧濟急，做天下不要本錢的買賣。
地方上土人受了他許多恩惠，也不去攻讦他。
他便也安身在此，作一個接待過路英雄的小山寨。
這是這金利小厮不知那裡去打聽出來的。
不磨也不管他，就趕到熊家去買騾馬。
果然進了熊家大門之後，看見一個高長大漢，滿面黑麻，雙眉似劍，插入鬓毛，眼光帶煞，口唇如墨。
身上穿的衣服，自汗衫起，一直到外面馬褂，鈕扣是沒有一個扣着。
腰間纏着一匹大黃湖绉，頭上纏着一條方格苗布，歪紐着一個三寸來高的英雄結。
右手拿着兩個大鐵蛋，的溜溜的亂滾。
口裡銜着一支京八寸潮煙袋，吐出那一種悶人的煙味，也不曉得吃煙的是怎樣受得。
腳上穿着抓地虎靴子，跷着腿，坐在一個馬墩上。
俨然戲台上扮出來的那些強盜樣子一樣。
見不磨進來，并不起身，先開口問不磨道：&ldquo你這個小孩子，來幹甚麼？&rdquo金利怒氣沖沖對他說道：&ldquo 來買馬的。
&rdquo那大漢道：&ldquo你來遲了。
我的馬，今天早上把（給）山東販子賣把（給）他們營裡了。
你這點點年紀，買馬幹嗎？&rdquo 不磨說：&ldquo去上長路的。
&rdquo那大漢道：&ldquo你望那裡去？&rdquo 不磨說：&ldquo我到北京去。
&rdquo那大漢一驚，又問道：&ldquo你去幹嗎？你不怕死嗎？&rdquo不磨笑道：&ldquo我要怕死，我也不來了。
&rdquo那大漢愈覺驚惶，色頗不豫，又說道：&ldquo倒看你不出，這個小蠻子，倒比他當兵的做将官的強多了。
你到裡面來坐一會兒，我看看有什麼人送馬來賣的沒有。
&rdquo 不磨、金利也無懼色，跟着大漢，就進入内堂。
望後一看，後面是一溜大廠子，兩旁的馬房、馬槽不知其數。
後門頭，仿佛已有許多嘈雜的人聲。
那大漢便跑過去，開了後門。
已有好幾起逃兵潰勇，等候他來買馬。
見他開了後門，一擁而進。
那大漢指着這個說十兩，那個說二十兩，買了好幾十匹。
一霎時間，都一個個牽進槽來，分給銀兩而去。
那大漢便請不磨到槽上挑馬，任不磨自揀。
不磨自小嬌生慣養，雖曾習過體操，那裡認得馬的高低。
倒不及金利識得馬的優劣，與不磨看來看去，沒有合意的。
看得這些馬更覺可憐。
雖說這些馬是逃兵潰勇盜賣出來的，看看個個馬都是骨瘦如柴，其形似狗，那裡能夠出兵對敵。
這多是統領營官七折八扣買了來充數的，不料今日又落在這裡。
不磨歎了一聲，将要别去。
忽然金利說道：&ldquo那&mdash&mdash&mdash那&mdash&mdash&mdash那&mdash&mdash&mdash那不是兩匹好馬嗎？&rdquo不磨依着所指的看去，果見最後一間馬槽上吊着一匹白毛黃撙，高大倍于尋常；一匹紅花棗骝，骨格極是神駿。
四隻馬耳豎立如箭，鼻息直噴，聲如洪鐘。
惟覺得毛片蒙茸，長幾二寸，不甚光潤。
不磨進去看畢，對着金利道：&ldquo這種馬毛倒不常見，倒像一個大哈叭狗兒。
想必是沒有喂甚麼料，以緻馬瘦毛長，弄得這個可憐的樣子。
&rdquo 金利道：&ldquo大爺不要小看他。
這俗名字叫做白雪神獅；這俗名叫梅花赤雁。
這兩個馬雖不能日行千裡，倒有三四百裡腳力。
大爺不信，一問賣馬的，便知端的。
&rdquo 不磨果然走出槽口，招手問那大漢道：&ldquo你這兩匹馬賣多少錢？&rdquo 那大漢走來一看，道：&ldquo 這兩匹馬
不磨甚為詫異。
仔細打聽，果然是江蘇、浙江、湖南三省大員，在京裡逃出來的官眷。
坐八轎的，就是姨太太；坐四轎的，就是少奶奶、小姐、丫頭、老媽子；坐二轎的，果是唱戲所說的宰相家人七品官。
那些兵勇，就是這幾位姨太太的老爺，在河南邊界，恐怕路上出事，向統領借來的。
不磨想道：&ldquo怨不得中國要打敗仗了！這一隊一隊的兵丁，不去救太後皇上的駕，倒來這裡替這些尚書、侍郎、太太、姨太太保镖。
怪不得蘇州城裡這些人家，都裝扮着他的女兒像狐狸精似的，要賣把（ 給） 人家做二房、做三房，原來有如此這般的威風。
又怨不得中國人不想幹那些實在正經生業，都想去做勇爺，個個去捐官，原來倚仗這有權有勢的親戚，又怎麼不要得電報局、招商局的差使呢！不用說了。
他們做了太太、姨太太的二太爺、三小子，都是這樣坐起轎子來，還要呼幺喝六的。
我們今天不在地下去爬，還是站着走路，也就萬幸了。
&rdquo 一路想得個好笑，不覺已行至王家營地方。
左右打聽不出那家有車輛騾馬。
那街上遊勇逃兵，更比清江浦亂得慌。
青天白日，都是大家關着門，沒有一個敢出來做生意。
好容易打聽得一家天津人，姓熊的，是個響馬出身，專門收賣騾馬。
認得這班來來往往的遊勇，招攬他們做個窩家。
有時坐地分贓，有時周貧濟急，做天下不要本錢的買賣。
地方上土人受了他許多恩惠，也不去攻讦他。
他便也安身在此，作一個接待過路英雄的小山寨。
這是這金利小厮不知那裡去打聽出來的。
不磨也不管他，就趕到熊家去買騾馬。
果然進了熊家大門之後，看見一個高長大漢，滿面黑麻，雙眉似劍，插入鬓毛，眼光帶煞，口唇如墨。
身上穿的衣服，自汗衫起，一直到外面馬褂，鈕扣是沒有一個扣着。
腰間纏着一匹大黃湖绉，頭上纏着一條方格苗布，歪紐着一個三寸來高的英雄結。
右手拿着兩個大鐵蛋，的溜溜的亂滾。
口裡銜着一支京八寸潮煙袋，吐出那一種悶人的煙味，也不曉得吃煙的是怎樣受得。
腳上穿着抓地虎靴子，跷着腿，坐在一個馬墩上。
俨然戲台上扮出來的那些強盜樣子一樣。
見不磨進來，并不起身，先開口問不磨道：&ldquo你這個小孩子，來幹甚麼？&rdquo金利怒氣沖沖對他說道：&ldquo 來買馬的。
&rdquo那大漢道：&ldquo你來遲了。
我的馬，今天早上把（給）山東販子賣把（給）他們營裡了。
你這點點年紀，買馬幹嗎？&rdquo 不磨說：&ldquo去上長路的。
&rdquo那大漢道：&ldquo你望那裡去？&rdquo 不磨說：&ldquo我到北京去。
&rdquo那大漢一驚，又問道：&ldquo你去幹嗎？你不怕死嗎？&rdquo不磨笑道：&ldquo我要怕死，我也不來了。
&rdquo那大漢愈覺驚惶，色頗不豫，又說道：&ldquo倒看你不出，這個小蠻子，倒比他當兵的做将官的強多了。
你到裡面來坐一會兒，我看看有什麼人送馬來賣的沒有。
&rdquo 不磨、金利也無懼色，跟着大漢，就進入内堂。
望後一看，後面是一溜大廠子，兩旁的馬房、馬槽不知其數。
後門頭，仿佛已有許多嘈雜的人聲。
那大漢便跑過去，開了後門。
已有好幾起逃兵潰勇，等候他來買馬。
見他開了後門，一擁而進。
那大漢指着這個說十兩，那個說二十兩，買了好幾十匹。
一霎時間，都一個個牽進槽來，分給銀兩而去。
那大漢便請不磨到槽上挑馬，任不磨自揀。
不磨自小嬌生慣養，雖曾習過體操，那裡認得馬的高低。
倒不及金利識得馬的優劣，與不磨看來看去，沒有合意的。
看得這些馬更覺可憐。
雖說這些馬是逃兵潰勇盜賣出來的，看看個個馬都是骨瘦如柴，其形似狗，那裡能夠出兵對敵。
這多是統領營官七折八扣買了來充數的，不料今日又落在這裡。
不磨歎了一聲，将要别去。
忽然金利說道：&ldquo那&mdash&mdash&mdash那&mdash&mdash&mdash那&mdash&mdash&mdash那不是兩匹好馬嗎？&rdquo不磨依着所指的看去，果見最後一間馬槽上吊着一匹白毛黃撙，高大倍于尋常；一匹紅花棗骝，骨格極是神駿。
四隻馬耳豎立如箭，鼻息直噴，聲如洪鐘。
惟覺得毛片蒙茸，長幾二寸，不甚光潤。
不磨進去看畢，對着金利道：&ldquo這種馬毛倒不常見，倒像一個大哈叭狗兒。
想必是沒有喂甚麼料，以緻馬瘦毛長，弄得這個可憐的樣子。
&rdquo 金利道：&ldquo大爺不要小看他。
這俗名字叫做白雪神獅；這俗名叫梅花赤雁。
這兩個馬雖不能日行千裡，倒有三四百裡腳力。
大爺不信，一問賣馬的，便知端的。
&rdquo 不磨果然走出槽口，招手問那大漢道：&ldquo你這兩匹馬賣多少錢？&rdquo 那大漢走來一看，道：&ldquo 這兩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