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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铎·克裡岡也跟着軀體一側。

    兩枝長槍同時爆裂,但等木片落地,那匹紅棕色的馬卻少了主人,獨自跑開去吃草了。

    詹姆·蘭尼斯特爵士在泥地裡打滾,金光閃閃,頭盔卻給打凹。

     珊莎說:“我就知道獵狗會赢。

    ” 這話給小指頭聽到了。

    “你要是知道第二場的赢家,趕快告訴我,免得藍禮大人把我拔得一毛不剩。

    ”他朝她喊。

    奈德聽了不禁微笑。

     “隻可惜小惡魔不在,”藍禮公爵道,“不然我還可以多赢一倍。

    ” 詹姆·蘭尼斯特爬了起來,但他裝飾繁複的獅頭盔被打歪了一邊,摔下來的時候又給撞凹了進去,結果他無法把頭盔摘下來。

    觀衆指指點點,噓聲連連,貴族老爺夫人們也忍不住笑,衆聲喧嘩中,奈德聽得最清楚的便是勞勃國王的陣陣哄笑,比誰都大聲。

    最後隻好派人領着目不視物、跌跌撞撞的“蘭尼斯特雄獅”去找鐵匠。

     這時格雷果·克裡岡已經在場邊就位。

    他是艾德·史塔克生平所見最為高大壯碩的人。

    勞勃·拜拉席恩和他兩個弟弟塊頭都不小,“獵狗”也是大個子,臨冬城裡更有個頭腦簡單的馬僮阿多,比他們還要高出不少,可跟眼前這個人稱“魔山”的騎士比起來,通通都矮了一大截。

    他高近八尺,肩膀寬厚,手臂粗得像小樹幹。

    他的坐騎在他穿護甲的雙腳下簡直像匹玩具馬,手中長槍也仿如掃把棍。

     格雷果爵士不像他弟弟那樣在宮廷生活。

    他是個獨居的人,非遇戰事或比武大會,鮮少離開自己的領地。

    君臨城陷時他跟在泰溫公爵身邊,年方十七,雖然才剛當上騎士,卻已經因為高大的體型和無可匹敵的兇暴而遠近馳名。

    有人說把當時還是小嬰兒的伊耿·坦格利安王子一頭砸牆、活活撞死的人正是格雷果,又說他之後強暴了嬰兒的母親,即多恩領的伊莉亞公主,最後才一劍殺死她。

    當然,這些話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奈德·史塔克不記得自己跟他說過話,但當年平定巴隆·葛雷喬伊叛亂時,格雷果倒曾與其他幾千個騎士一起,和他共同作戰。

    他不安地看着他。

    奈德自己不輕易相信謠言,然而與格雷果爵士有關的傳言實在不像空穴來風。

    他即将結第三次婚,他前兩任妻子的死因背後都有種種恐怖的傳聞。

    據說他的城堡是個陰森恐怖的地方,仆人莫名失蹤,連狗都不大敢進大廳。

    他妹妹年輕時離奇死亡,弟弟遭火殘傷,還有死于打獵意外的父親。

    格雷果繼承了家族古堡、财産以及房舍田莊。

    接收遺産當天,弟弟桑铎便離開家,投效蘭尼斯特家當武士,聽說他再沒回去過,連路過拜訪都沒有。

     百花騎士進場時,人群中響起一陣低語喧嘩,他聽見珊莎熱切地悄聲說:“噢,他好美啊。

    ”洛拉斯·提利爾爵士纖瘦得像根蘆葦,穿着一身華麗無比的銀色甲胄,擦得銀亮刺眼,上面還鑲了成對的黑色藤蔓和小小的藍色勿忘我。

    奈德和其他觀衆驚覺藍色的花乃是用藍寶石制成,幾千個喉嚨同時倒抽一口氣。

    少年肩頭的披風沉甸甸的,披風上織滿了真的勿忘我,羊毛披風就這麼縫上了幾百朵鮮花。

     他的坐騎與馬上的人兒同樣纖細,那是匹漂亮的灰母馬,動作敏捷迅速。

    格雷果爵士的大公馬一嗅到她的氣味便嘶叫起來。

    高庭來的少年兩腳輕輕一撥弄,他的坐騎便像個靈動的舞者般左右輕躍。

    珊莎抓住他的手臂。

    “父親,别讓格雷果爵士傷了他。

    ”她說。

    奈德看見她配戴着洛拉斯爵士昨天送她的那朵玫瑰。

    喬裡把昨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他了。

     “他們拿的是比武用槍,”他告訴女兒,“一碰撞就會裂成碎片,所以不會有人受傷的。

    ”嘴上這麼講,他卻想起了貨車裡那個蓋着彎月披風的少年屍體,這番話也因而顯得空洞。

     格雷果爵士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坐騎。

    駿馬尖叫嘶啼,不斷跺腳搖頭。

    魔山惡狠狠地用套鋼甲的腳踢它,馬兒後腿站立,差點把他摔下去。

     百花騎士向國王行過禮,騎到場子邊緣,然後放低長槍,就定位。

    格雷果爵士拉缰扯繩好半天,好不容易才将馬帶到起跑線,然後一切就突然開始。

    魔山的駿馬大步急馳,猛烈地向前狂奔,小母馬則流暢如滑絲般開步沖刺。

    格雷果爵士扭過盾牌放定,調整長槍,自始至終努力讓他不聽話的馬跑直線,突然間,洛拉斯·提利爾已經迎面殺至,槍尖突擊恰到好處,隻一眨眼功夫,魔山便倒了下去。

    由于他委實太過龐大,因此連帶把馬也拉倒,人馬铠甲滾成一團。

     奈德聽見喝彩聲,歡呼聲,口哨聲,驚駭的喘氣聲,興奮的低語聲,尤其是“獵狗”粗啞刺耳的笑聲。

    百花騎士在場子對面勒住缰繩,連長槍都沒折斷。

    當他掀開面罩,露出微笑的時候,一身的藍寶石在陽光下眨眼,全體觀衆為他而瘋狂。

     場子中間,格雷果·克裡岡爵士總算松開缰繩和馬镫,怒氣沖天地站起來。

    他猛地扯下頭盔往地上一摔,臉色陰沉,滿是怒意,頭發垂下,蓋住眼睛。

    “拿劍來。

    ”他朝侍從大喊,那孩子趕忙跑上前遞給他。

    這時他的坐騎也站起來了。

     格雷果·克裡岡一劍砍殺了他的馬,力道之猛烈,幾乎把馬頭整個剁下。

    歡呼瞬間轉為尖叫。

    馬兒慘叫着跪地而死,格雷果握着滴血的長劍朝場邊的洛拉斯·提利爾爵士走去。

    “抓住他!”奈德大叫,但他的話音淹沒在吼叫聲中。

    每個人都在大吼大叫,珊莎則泣不成聲。

     一切都發生得好快。

    百花騎士也喊着要劍,但格雷果爵士把他的侍從推開,伸手抓住缰繩。

    小母馬聞到血腥味,吓得後腳站立,洛拉斯·提利爾差點摔下馬去。

    格雷果爵士雙手握劍,猛力朝少年的胸部揮擊,立刻把他從馬鞍上轟飛出去。

    受驚的坐騎立即跑開,洛拉斯爵士則昏倒在泥地上。

    正當格雷果舉劍準備緻命一擊時,一個嘶啞的聲音警告他:“不要碰他。

    ”緊接着,一隻戴了鋼護腕的手便将他自少年身邊硬生生地扭開。

     “魔山”無聲地憤怒轉身,使盡他驚人的力氣狠命攻擊,但獵狗接下這招,卸開攻勢。

    其後不知有多長時間,他們兩個就站在那裡你來我往,餘人則趕緊攙扶頭暈目眩的洛拉斯·提利爾到安全的地方。

    奈德看到格雷果爵士有三次朝那頂獵犬頭盔猛擊,但桑铎一次也沒有攻擊他哥哥毫無保護的頭部。

     最後是國王的聲音平息了這場混亂……國王的聲音和二十名武士。

    瓊恩·艾林曾說指揮官需要一副能在戰場上發揮功效的好嗓門,當年勞勃在三叉戟河上已證實過這點,如今他又用上了這副嗓門。

    “以你們的國王之名,”他吼道,“立刻給我住手!” 獵狗聞言立刻單膝跪下,格雷果爵士的揮砍撲了空,這才恢複理性。

    他抛下劍,瞪了勞勃一眼。

    國王身邊圍繞着禦林鐵衛,還有十來個騎士和衛兵。

    他推開巴利斯坦·賽爾彌,一言不發地轉身大跨步離去。

    “讓他去吧。

    ”勞勃道。

    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獵狗現在是冠軍了嗎?”珊莎問奈德。

     “不是,”他告訴她,“獵狗和百花騎士還得再比一場。

    ” 但珊莎說對了。

    幾分鐘後,洛拉斯·提利爾爵士穿着一件樸素的亞麻外衣走回場内,對桑铎·克裡岡說:“我欠您一條命,勝利是您的了,爵士閣下。

    ” “我不是什麼‘爵士閣下’。

    ”獵狗回答,但他還是接受了勝利、獎金,以及或許是他這輩子頭一遭的群衆愛戴。

    當他離開場子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