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俊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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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好哇,打爺們的官腔,老八,這小子賊橫賊橫的,分明不是好路數,先拿了他再說!”說着,不等右邊漢子答話,探掌便向關山月抓去! 關山月微退一步,輕易而恰好地躲過那一抓,道:“閣下,我講的是理,你可别逼我動粗!” 這一句火上澆油,六扇門巾的這幫人,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哪聽得了這個?哪受得了這個? 那左邊漢子,兇相畢露地冷笑說道:“爺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個動粗不講理!” 欺進一步,又一掌飛探而出! 這回關山月沒有躲,雙眉微挑,道:“别欺我這莊稼把式,那不比你差!” 隻擡腕一翻,五指已攫上左邊漢子右腕脈! 那左邊漢子大驚,一掙未掙脫,冷哼一聲底下踹腿,用足了勁兒向關山月的下盤掃去! 砰然一聲,關山月被他一腿掃個正着,但,吃苦頭的不是關山月,而是他,關山月像座山,一動沒動,他卻大叫一聲瘸着腿蹲了下去,沒别的,這一腿像掃在了鐵樁上! 關山月五指一松,笑道:“差爺,就憑這本領來拿飛賊?這麼多年來不知糟蹋多少糧了,你還是坐在一旁養養那條腿吧!” 那左邊漢子,蹲在那兒抱着腿直哼哼,就是站不起來,門外,金掌櫃的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而,那右邊漢子卻笑不出來了,白着臉道:“好本領,真瞧不出,隻是,關朋友,這禍事恐怕你惹大了,我擔心你一時半時離不開‘北京城’了!” 關山月笑道:“是麼?反正我還打算待兩天,等我待膩了要走的時候,諸位不妨攔攔看,我看誰能攔得……” “住”字未出,蹲在地上那左邊漢子,大喝一聲翻腕一柄明晃晃的解腕尖刀飛刺而出,猛紮關山月小腹! 這下既近又出人意料,金掌櫃的大驚,剛要張口! 關山月目閃寒芒,笑道:“怎麼?動家夥了?這敢情好!”身形微退,飛起一腿直取左邊漢子持刀手腕! 隻聽“哎喲!”一聲,那左邊漢子右腕飛起,往後便倒,同時,那柄解腕尖刀也脫了手,擦過那右邊漢子耳輪,“笃!”地一聲杵在了壁上,僅留刀柄在外! 金掌櫃的神情一松,又笑了! 那右邊漢子卻吓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忙伸手摸摸耳朵! 關山月笑道:“不要緊,閣下,還在!” 那右邊漢子臉一紅,刹時變成了一片鐵青,手往下一落,便要探腰,關山月雙眉一揚,笑道:“怎麼,難不成你閣下也要學學他?” 那右邊漢子一驚,手上不免緩了一緩! 而就在他手上緩了一緩的當兒,院子裡面響起了話聲:“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有話好說,有話……” 衆人擡眼外望,隻見一個身穿皮袍,卷着袖門,左手裡還托着兩個鵝卵般大小鐵球的老者,急步奔了過來! 這老者好長相,瘦瘦高高的,長得像竹竿,瘦得幾乎皮包了骨,殘眉、雞眼、鷹鼻,薄薄的嘴唇上,還留着兩撇八字胡,一看便知此人極富心智.而且陰狠奸詐! 金掌櫃的忙迎了上去,拱手賠笑,道:“原來是四爺,今兒個什麼風……” 那瘦高老者一擺手,道:“金掌櫃的,咱老哥兒倆待會再談……” 說着,他進了屋門,向着那兩個一拱手,道:“二位,婁四有禮了!” 左邊的那位沒答腔,那不為别的,隻因為他腿痛腕子痛,像是斷了似的,坐在那兒還直哼哼呢! 那右邊的漢子卻強笑拱起了手,道:“原來是婁四爺,不敢!” 那婁四放下了手,幹咳了一聲.道:“二位,容婁四說一句,這純屬誤會,是館裡的趙九跟這位有點小小的不愉快,所以他搬來了兩位,趙九回到了局子裡對我說,我當即就把他臭罵一頓,随後就趕來了,結果,咳,仍是遲到了一步……” 那右邊漢子眉皺了皺,道:“原來如此……婁老,是真的麼?” 婁四道:“我婁四有幾個腦袋敢騙二位!” 那左邊漢子道:“那麼婁老沒有來遲,隻不過這姓關的敢大膽出手……” 婁四忙賠笑說道:“八哥,自己人好說話,禍怎麼說該算由館裡的人身上起的,看我薄面,明兒個我請二位上酒樓喝兩杯……” 有了這一句,那右邊漢子的眉頭展開了,那假裝不能了的臉色,也跟之消失了,沉吟了一下,道:“婁老,大夥兒平日常見面,都是朋友,再說,屢次辦案也卻承館裡的朋友幫忙,吃喝那是小事,不過……” 頓了頓,接道:“以後還要麻煩婁老,館裡的朋友們關照一聲,别再無事生非地亂往人頭上扣帽子,免得……” 婁四忙道:“那當然,那當然,多謝八哥保全薄面,這事兒交在我身上,待會兒回去我就向我們館主禀報一聲,請放心,請放心!” 那陰沉漢子道:“那麼,我倆走了,沒事兒到我那兒坐坐去!” 說着,攙起那左邊的同伴,一瘸一拐地出門而去! 金掌櫃的滿臉殷勤色,忙跟着送出去! 走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轉眼間雲消霧散了! 按理,也按禮,關山月不應不謝謝人家,當下向着婁四一拱手,含笑說道:“多謝婁老!” 婁四忙還一禮,一派江湖作風地道:“什麼話,在家靠父母,出門兒靠朋友,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誰沒個出門兒的時候,真要說起來,還得婁四向你老弟賠個不是,都是趙九那混帳東西……” 關山月笑道:“婁老,小事兒,再提顯得我小氣!” 婁四嘿嘿一笑,轉了話條,道:“趙九那小子對我-說,我就知道你老弟非常人,如今一見,果然半點不差,我還沒請教……”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如果婁老不急着走,我不敢留客,請坐下談!” 婁四滿口說道:“不急,不急……”說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坐下去後,那一雙鬥雞小眼瞪着關山月直瞧! 關山月随之坐在右邊,道:“婁老,我姓關,叫關山月!” 婁四“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關老弟……” 說話間一雙眸子直轉,似是在腦海中搜尋記憶,結果,他失望了,他想不出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個高手關山月! 是故,他緊接着問道:“關老弟是從……” 關山月道:“我由江南來……” 婁四一拍大腿,道:“江南,那地方好,當年我去過幾趟,不瞞你老弟說,館裡所用的馬匹,全是我在江南馬市挑選的!” 關山月笑道:“那婁老必是相馬的伯樂!” 婁四目光一轉,嘿嘿笑道:“相馬勉強湊合,江湖上混久了,吃的又是武館這行飯,所以,我相人倒有幾分把握!” 關山月淡淡一笑,沒接話頭,道:“聽客棧夥計提起過,京華武館分支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總館主麾下全是一等一的江湖豪客,武林英雄,此行匆匆,正恨無緣結識一兩位,不想小事驚動婁老,俠駕突臨,正好慰我饑渴,使我頓有不虛此行之感!” 婁四哈哈笑道:“好說,好說,那是老弟捧人,武館固然是知交遍天下的大武館,但婁四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馬前小卒,隻要你老弟不嫌棄,看得起,咱們從個頭起便是朋友,你我一見如故,館子裡我随時歡迎!” 關山月道:“無緣僅一面,但能得相逢便是緣,蒙婁老折節……” “折節?”婁四笑道:“能交上關老弟這種朋友,那是我婁四的榮幸……” 關山月道:“那麼,我也要說,為這種事得能結識婁老,便是禍事再惹得大一點,那也該值得!” 婁四微笑颔首,道:“再惹得大一點,難道這禍事你老弟還嫌小?” 關山月道:“怎麼,以婁老看,挺大麼?” 婁四搖頭說道:“你老弟不知道,這種事兒在衙門裡可大可小,按說,動手打官差,那種罪不輕,可是真要說起來,那不過一點小誤會,要為這鬧出大亂子,劃得來麼?所幸這些人平日跟我還熟,要是換個人,他們絕不肯這麼善了!” 關山月道:“一頂大帽子壓死人,百姓怕的就是一個官字,不過,怎麼說我都該謝謝婁老,要不是……” 婁四笑道:“老弟怎麼又來了,說來,老弟,不瞞你說,這班人平日作威作福,不可一世,欺壓百姓是拿手,辦辦雞毛蒜皮小案子,也還湊合,一旦碰上了紮手的大事,那就焦頭爛額,一籌莫展,他們跟本不長眼,你老弟這樣的人,怎麼會是飛賊?不過……” 嘿嘿一笑,接道:“話又說回來了,你老弟千萬别介意,像你老弟這麼個人,在這滿城風雨的時候也難怪人家起疑!” 關山月笑了笑,道:“那麼,以婁老看呢?” 婁四兩眼一瞪,那神态像是對熟朋友,道:“老弟這是什麼話?我剛才不是說過麼,他們招子不夠亮,我婁四闖了大半輩子江湖,見過的人還會比他們少,再說,我要懷疑你老弟,我也就不來了,不過……” 嗓門兒忽地壓得低低的,身子向前一傾,道:“就算你老弟是前夜的那位,咱們自己人哪有不護自己人的,我婁四就是攆了這條老命,也要替你老弟蓋着點兒呀!”的确像個義薄雲天的人物! 關山月動容說道:“婁老你委實是位令人敬佩的江湖豪客,武林英雄……” 婁四臉色一緊,道:“這麼說你老弟果是……” 關山月淡笑說道:“婁老,你錯會了我的意思了!” 婁四神情又一松,似乎還帶着點失望,道:“這麼說,你老弟不是……” 關山月笑道:“本來就不是!” 婁四默然未語,目光凝注關山月,半晌,忽地笑道:“逢人隻說三分話,莫要盡掏一片心,你老弟做的對!” 關山月搖頭說道:“婁老,你又誤會了,我說的句句實話,我要是那前夜的飛賊,我不會做的這麼讓人動疑的!” 婁四點了點頭,道:“老弟,我婁四既誠心交你這個朋友,當然是信得過你,不過,老弟,别人可不會像我婁四,往後你可得小心點兒,侍衛營裡的那些人,全是一流高手,不像這兩個那麼好應付!” 關山月淡淡笑道:“多謝婁老關照,有道是:‘真金不怕火’,隻要我不是飛賊,别說侍衛營裡的人,就是大内禁宮裡出來的我也不怕!” “對!”婁四拇指一挑,道:“我婁四沒交錯朋友,你老弟這份膽識,這份豪氣令人深深折服……”他突然站了起來,接道:“總镖頭還要我辦點事兒,我不能久留,老弟,你隻要這兩天不走,明天我來找你,咱們到局子裡去,我給你介紹幾個好朋友……” 關山月未挽留,跟着站了起來,笑道:“婁老,我怎麼好打擾,在這時候,恐怕不方便吧!” 婁四義形于色地一搖頭,道:“怕什麼,就算你老弟是前夜那位,我婁四豁出這條命也要交你這個朋友,何況你不是,老弟,你歇着吧,我走了!” 他可是說走就走,擺了擺手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