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違父命孽由己作 代姊嫁福自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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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衙役,又一貧如洗,靠着他家周濟,心中抱怨父母,把他錯對了。

    但見有人說起王家,他就掩了耳朵不要聽。

     有人對他說:“你父母既把你來許了他家,你就怨來也不中用。

    ”月英恨恨之聲道:“我是死也不跟這衙役兒子去的。

    ” 又每日在他爹娘面前使性鬥氣,張維城和方氏也曉得他心中不願,卻隻不作準。

     看看又是三年,興兒服滿了,張維城去尋見了董先生,便說要與女兒畢姻。

    董先生便對興兒說了,揀個吉日成親。

     張維城夫妻意思,原要興兒到家,卻怕女兒越發看他不起。

    便多把些銀子與興兒,叫他娶去。

     到了臨期,興兒打扮得齊齊整整,來張家親迎。

    奠雁已畢,一面延新郎去待茶,一面打進彩輿來,請新人上轎。

     那曉這月英在裡頭,隻是對着牆兒,一把淚一把鼻涕的哭,勸他梳頭也不應,催他更衣也不理。

    停了一回,新郎要起身了,裡面還蓬着頭未曾梳妝。

     張維城叫再請新郎少坐,自己走到裡面,去勸女兒。

    千言萬語,月英隻當不聽見,對着壁兒的哭。

    張維城不耐煩了,發起怒來吓他,他倒越發高聲哭起來。

     張維城正沒奈何,卻又見家人進來傳話道:“新郎要起身了。

    ”張維城連忙走出廳去,說梳妝未完,請新郎再等片刻。

    随即走到裡面來,看女兒時,仍舊對着壁,在那裡哭。

    隻得又去勸他,卻終不睬。

     少停,外邊又來催,張維城隻得再走出來,叫他們緩住新郎。

    延挨了一回,外邊越催得緊,看月英時,全沒有一些回心轉意。

    弄得張維城沒法了,自己怨起命來。

     那月華在旁邊,見父親這般光景,心中十分不忍,走去勸他道:“姊你看父親何等着急,你還不肯回心,虧你過意得去。

    ” 月英聽了,發惱道:“你這丫頭,也來絮聒!你何不跟了那衙役兒子去!”月華道:“父親不曾把妹子許了王家郎君。

    倘然把妹子許了他,何必姊來勸。

    ”張維城聽了月華的話,便扯方氏過去,悄悄商議道:“不如把月華代了月英去罷。

    ”方氏便走來對月華道:“忤逆胚,不聽爹娘說話,如今思量要把你替代,不知你肯麼?”月華道:“爹娘要孩兒去,就是乞丐,也沒得推托。

    況且也怎見得王家郎君,就再沒富貴日子,要餓死的。

    ” 方氏大喜,把這話告知張維城,就與月華妝扮起來,出廳升轎而去。

     原來他姊妹兩個,大小得一歲,月英頗有些姿色,那月華卻是個紅眼有瘌瘌,結親後,夫妻進房,伴送的揭去了那兜頭紅絹,興兒見新人這般模樣,心中有些不快。

    卻因受得他家恩惠深重,又兼月華性極和順,也便十分親愛。

    後來曉得原聘的是他姊姊,嫌王家貧賤,不肯嫁來,是他替代的,便愈加愛敬。

     過不多時,興兒應試,入了學,轉眼就是科場。

    興兒收拾行李,取路投杭州來。

     行了好些日子,來到錢塘江頭。

    上得岸,天色已晚,不及入城,暫投江邊一家飯店歇宿,那店主人問了姓名籍貫,便十分的款待。

    興兒心中疑惑。

     到了明日,興兒要進城去,店主人道:“考期尚遠,秀才入城也是下飯店,這裡也是下飯店,何不在小店多住幾時,直到臨考入城。

    這裡江邊的景緻又好,可不勝似在城中麼。

    ” 興兒見他說得有理,便就這店裡歇下。

    那店主人日日大魚大肉,供奉興兒。

    興兒對他道:“我是個窮秀才,帶的考費不多,隻夠苦盤纏。

    你這般接待了,我明日算起帳來,卻叫我如何發付你。

    今後隻是随茶粥飯罷。

    ” 店主人微微的笑,不回答他。

    興兒好生狐疑,猜不出他是什麼意思。

    到了明日,仍舊絕盛的請他,倒又添上些山珍海味。

     興兒越發委決不下。

    便又問店主人道:“你這般管待我,果系什麼意思,對我說了,也叫我吃得下。

    ”店主人道:“秀才回去之日,小可自說便了,此時卻不好說得。

    但求秀才安心,在這裡住下去就是了。

    ” 興兒見他隻是不肯說,心中想道:我隻是個窮秀才,難道他把好酒好肉哄住了我,謀我的命不成?不覺倒好笑起來。

     過了幾日,場期已迫,甯波、紹興這些近的,也都紛紛到了。

    興兒便收拾進城,來和店主人算帳。

     店主人道:“這帳不必算了,秀才隻管自進城去。

    ”興兒再三招他來算,店主人隻是搖手。

    興兒便去取臨行時嶽母與他買考果吃的十兩銀子來,交與店主人道:“你即不肯算,先收了這十兩銀子,我出場來找罷。

    ”店主人那裡肯接,興兒道:“你又不肯收這銀子,請對我說是什麼原故。

    ” 店主人便邀興兒到一間書室内坐了,走去把門關上,卻來雙膝跪在興兒面前,慌得興兒連忙扶住道:“是什麼意思?” 店主人方說道:“這裡間壁,有個關帝廟,是最靈的。

    秀才到的上一夜,小可忽得一夢,夢見關帝對小可道:‘明日來一位溫州秀才,某姓某名,是今科解元,将來直要做到宰相。

    你後日有難,全仗他救,不可待慢。

    ’小可因此略略先盡一點意思,怎敢算起飯錢來。

    ” 興兒道:“雖是如此,夢寐中的說話,何足為憑。

    你仍收我這銀子的是。

    ”店主人終不肯收,興兒隻得謝了他,說聲:“多擾。

    ”自進城去。

     出了店門,心中想道:他那夢有準便好。

    卻又暗想:我若做了宰相,我那妻子的瘌瘌豈不要被同寅中做笑話。

    便又想道:我做了官,隻把他關閉在一處,不令出來見人,卻娶個美妾來哄人家,說是夫人便了。

    心下這般想,身子早已到了城中,便去尋了個寓所。

     三場完畢,與考的紛紛回去,他滿拟自己中的,要等榜後,會會老師,竟不歸家。

    因腳上生了個小瘡,不便走路,卻也不曾出城去,會那店主人,隻在城中寓所靜坐。

     守到九月初頭揭曉時,腳上那瘡,也已平愈,便自己去看榜,從第一名看至末名,不見有自己名字。

    一連看了幾遍,卻并沒有,好生掃興。

    回到寓所,收拾行李,即便出城。

    不好意思再從前日那店主人門首經過,大寬轉到一個地方,搭了船,回溫州去。

     到了家中,月華問道:“你怎麼直到今日才歸,好叫我挂念。

    ”興兒便将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