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滿人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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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商人和買辦們公開傳授那種賺錢快且容易學的生财之道。

    于是,中國社會肌體上那種原有的可恥的“浪費性消費”之癌便急劇惡化。

    這樣,公平分配人民的勞動成果不僅變得困難,而且幾乎成為不可能的事。

    長此以往,城裡的富人們和寄生階層變得越來越富有,而那些不能靠寄生來營生的鄉下人,則不僅越來越貧窮,甚至被甩到破産的邊緣,無以為生。

    如果一個國家的人們——除了富人以及寄生階層之外——發現他們盡管已竭盡全力、拼命地勞動,但仍無法養活自己,那麼留給他們的惟一出路,就隻有投入到一場瘋狂的叛亂中去了,以此來徹底根除國家的癌症——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那樣,有關這一國家的癌症,症候表現得最為明顯的是蘇、杭這樣的商業城市。

    在中國,旨在根除這種可恥的“浪費性消費”之癌變的,便是著名的太平天國叛亂。

     太平天國叛亂發生後,滿洲貴族們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至于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并不是說滿洲貴族已完全喪失了以勇武精神為特質的高尚品格——值得一提的是,1860年,當英法聯軍進攻北塘時,就遇到了滿洲軍人的英勇抵抗。

    外國人從關于北塘戰役的戰況報導中可以看到,那種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在滿洲貴族身上依然存在。

    那麼,為什麼他們在身為叛亂者的太平軍面前卻一籌莫展,戰場上也陷入狼狽不堪的局面呢?我想,真正的原因在于,雖然滿洲貴族們有他們的勇武的高貴品格,但在太平軍方面,他們身上卻有着一種特殊的狂熱。

     什麼是狂熱?狂熱就是陷入瘋狂之中的高貴人性。

    雖然太平天國叛亂分子在起事前隻是普通民衆,但是出于對社會弊病所持的強烈義憤,在他們那麻木遲鈍的本性中也被激發出了勇武的高貴品質。

    因此,面對太平天國叛亂分子身上所體現出的狂熱精神,或曰“高貴的瘋狂”,滿洲貴族身上的英雄氣概就無法奏效了。

    在此,筆者順便指出一點,歐洲列國那些具有崇高精神和其他傑出道德品質的舊式貴族,之所以對革命者以及他們所發動的革命始終、至今仍然是束手無策,原因也正在這裡。

     一個貴族的傲慢,也許能使由愚蠢的學徒和庸俗的店主組成的烏合之衆産生敬畏感,但是,一個不能或不願正視社會錯誤與民衆欲求的貴族,他身上所有的英雄氣概和他所具備的最優秀的戰鬥素質,即便在所謂的“上帝的正義”面前,也是徒勞無功的。

    因為,所謂“上帝的正義”,總會是我國革命的最終根源。

    正确與謬誤,正義與非正義,在形形色色的騷亂和革命中魚龍混雜,是那樣的難以分辨,這就要求一個人既要具備蓄勢待發的拳頭,又要有洞察一切的雙眼。

    否則,即便你在緊握的拳頭外包上最堅固的克虜伯鋼甲,若膽敢向“上帝的正義”出手,最終會使自己受到上帝的懲罰,那表面上堅固無比的拳頭也會化為齑粉。

    總之,要想有效地對付狂熱或那種陷入瘋狂的高貴人性,或者幹脆說要想對付瘋子,我們最需要的一點,乃是才智——知識就是力量。

    因此,當太平天國叛亂發生後,在滿洲貴族面對狂熱的叛亂者而束手無策時,皇太後陛下便不得不求助于漢族儒生身上所具備的知識力量,指示他們回鄉組辦團練,要完全依靠他們去鎮壓叛亂了。

    于是,馬修·阿諾德所說的“統治權”或“政權”,即統治中國的真正的主動權和指導權,從滿洲貴族的手裡轉入漢族儒生的手裡了。

    滿洲貴族的權力中心或曰指揮總部在北京,而漢族儒生的權力中心則在地方各省。

    因此,從滿洲貴族到中國儒生的權力轉移,也就意味着中國政府的實際統治權從帝國的首都轉移到地方各省了。

    對于這一點,許多西方人已經觀察到,中國政府的權力開始呈現分散狀态,至于這種局面形成的真正原因,就是太平天國叛亂。

     然而,難能可貴的是,對于這種可能使中國陷入地方分裂局面的隐患,被一個偉大的漢族儒生消弭了,他就是已故的曾國藩侯爵(前任駐英公使曾紀澤之父)。

    這位偉大的侯爵乃是近代中國儒生的領袖。

    在整個太平天國叛亂時期,皇太後陛下授予他“便宜行事”的絕對權力,因此,當時他可以說是中國事實上的獨裁者。

    在他的統率之下,漢族儒生響應皇太後陛下的号召,毅然脫下身上的長衫,紛紛投筆從戎。

    戰争初期,雖然儒生們對戰争韬略一竅不通,對行軍打仗的辛勞也極不習慣,但他們仍然奮發努力,克服了他們遇到的一切困難。

    開始,他們先是以超人的智識及時抑制住太平軍的瘋狂進攻;接着,在實戰中他們逐漸掌握了戰争的藝術;最後,曆時十數年,他們終于撲滅了這場叛亂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