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魂 第十四章 孽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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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女界中之翹楚也,發初齊額,問年才豆蔻梢頭,氣足淩人,奮志拔裙钗隊裡。

    君得此人,可償梨影矣。

    阿翁僅此一女,愛逾拱璧,嘗言欲覓一佳婿如君者,以娛晚景。

    嗣因筠倩心醉自由,事乃擱起。

    君歸去,速倩冰人,事當成就。

    筠倩與梨影情甚昵,君求婚于我翁,我為君轉求于筠倩,計無有不遂者。

    此失隴得蜀之計,事成則梨影可以報君,君亦可以慰梨影,梨影之病今愈矣。

    君能從梨影言,梨影實終身受賜。

    若竟執迷不悟,以誓言為不可追,以勸言為不足信,必欲與薄命之梨影堅持到底,纏擾不休,則梨影不難複病,此外無可報君,惟有以一死報君矣。

    然梨影雖死,終不忘君。

    梨影之魂魄,猶欲于睡夢中冀悟君于萬一也。

    君憐梨影,知君必能從梨影言,終不忍梨影之為君再病,且為君而死也。

    率書數紙,墨淚交萦,無任急切待命之至。

    梨影謹白。

     夢霞讀畢,沉吟良久,如醉如癡,一時之從違,竟難以自主。

    繼思梨娘之言,情至義盡,以過情責我,我亦自覺過情。

    然我實處于萬難之局,欲抛則無此毅力,欲合則已誤前緣,颠倒情懷,不遑他顧。

    故我當下筆之時,直以為不如此不足以對知己,而于後來之種種,實未遑一一慮及也。

    此言既出,我已甘心犧牲一切,抱恨終身,雖明知其太過,終不願中途翻悔,為負情之人矣。

    今彼宛曲陳情,反複勸谕,辭嚴義正,殊令人難忍難受,況更以死相要,有逼我以不得不從之勢。

    我若固持前說,不肯回頭,或更緻意外之變,然我竟食言而遁,無恨深情,付之流水,于我心終不能無慊焉。

    失隴得蜀,計誠妙矣,然趙氏連城之璧,何似中郎焦尾之琴?以曾經滄海之身,肯作再上别枝之想。

    彼病初愈,我若不允,則無情之病魔,固日夜環伺其旁,不待招之始返也。

    我不能使之不病,顧安忍使之再病?此時蓋不能不用緩兵之計矣。

    夢霞立作複書,略謂:“我歸心甚急,方寸已亂,代謀之事,此時不能取決,與我以一月之商酌。

    俟秋涼來校後再作射屏之舉,諧否雖未可知,然終不敢重違卿意矣。

    ”書後更系以四絕: 勸侬勉作畫眉人,得失分明辨自真。

     蜀道崎岖行不得,傷心怕探隴頭春。

     俯仰乾坤首戴盆,人生幸福不須論。

     一枝木筆難銷恨,終愛梨花有淚痕。

     天荒地老願終賒,那有心情戀物華。

     不見青陵孤蝶在,何曾飛上别枝花。

     便教好事竟能諧,誤卻東風意總乖。

     最是客窗風雨夕,癡魂頻夢合歡鞋。

     孤燈獨宿,孽債雙償。

    一段奇情,百年幻夢。

    蓋梨娘此日之書,已定筠倩終身之局。

    小姑居處,本自無郎,嫂氏多情,偏欲玉汝。

    惡信誤為鵲信,良媒實是鸩媒。

    記者不暇為兩人嗟不遇,而先為筠倩喚奈何矣。

    情有獨鐘,心無他望,除是雲英,願他下嫁,若非神女,那是生涯。

    夢霞之情,已自誓生死永不移易,雖蘇秦、張儀複生,不能惑其耳。

    西子、南威無恙,不足動其心,則其決不能以愛梨娘這心,移以受筠倩也。

    夢霞固堪自信,梨娘亦能深知,知之而複勸之,梨娘之不得已也;卻之而複允之,夢霞之沒奈何也。

    兩人不必言,所苦者,筠倩耳。

    彼既深幸梨娘之病愈,不知梨娘已驅而納之陷阱之中矣。

    冤孽牽連,誤人誤己,情場變幻,一至于斯。

    多情者每為情誤,咎由自取,不足怨也。

    而彼筠倩者,則少小尚不知愁,嬌癡未嘗作态,顧亦為天公所忌,愛嫂所累,終身淪于悲境,果又何罪哉?善談情者,又何說以處此哉? 梨娘得夢霞複書,知夢霞遄歸在即,未免觸動離思,頓增惆怅。

    繼知代作蹇修,夢霞已有允意,私心竊慰。

    此事果諧,兩人此後或尚多見面之緣,暫時相别,固無足介意也。

    翌晨複由鵬郎攜來一函,則夢霞已破曉揚帆歸去。

    函中乃留别詩六章也。

     寓館栖遲病客身,憐才紅粉出風塵。

     傷心十載青衫淚,要算知音第一人。

     梅花落後遇卿卿,又見枝頭榴火明。

     無限纏綿無限感,于今添得是離情。

     略整行裝不滿舟,會期暗約在初秋。

     勸卿今日姑收淚,留待重逢相對流。

     兩情如此去何安,愁亂千絲欲割難。

     别後叮咛惟一事,夜寒莫憑小闌幹。

     夢醒獨起五更頭,月自多情上小樓。

     今夜明蟾涼如水,天涯照得幾人愁。

     分飛勞燕怅情孤,山海深盟永不渝。

     記取荷花生日後,重尋鴻爪未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