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顔仲清婆心俠氣 田春航傲骨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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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巴結。

    要不然你教我,我就拜你做師傅。

    你怎樣教我,我就怎樣學你。

    ”那後生一面笑,一面把他臉上擰了一把。

    蓉官一回頭,見了春航,卻把眼睛一低,又撲轉來一注,卻又别轉了頭。

    半晌又回轉來,上上下下,把春航一看,像要招呼又止住的光景。

    春航心裡頗疑,想道:“難道他看不清?此時仲春,人還穿着小中毛,春航已是一身棉衣。

    且這幾日陰雨連綿,地下難走,又坐不起車。

    靴子也沾了些泥,迥非從前的模樣。

    蓉官因此駭異,心裡也想道:邊分明是田老爺,怎麼窮了?冷冷清清的一人坐着。

    意欲過去照應,又恐不是。

    及仔細看清了,才過去請了一個安,坐下,倒說了好一會話。

    富三卻不留心,聘才見了,便扯扯富三的衣裳,道:“你瞧,蓉官倒巴結那個人,難道這種人,倒有什麼巴結處麼?”富三道:“那也難說的。

    ”蓉官辭了春航,又到富三處來。

    聘才笑向蓉官道:“好闊老鬥。

    ”蓉官臉上一紅,道:“他真闊過來。

    他倒從沒有欠人的開發,要人替擔帳。

    ”少停,富三等即帶了蓉官,又叫了一個相公出去了。

     天又濛濛的下起細雨來,春航也無心再看,付了戲錢。

     出得門來,地下已滑得似油一樣。

    不多幾時,隻見全福班的翠寶坐着車,劈面過來,見了他,扭轉了頭,竟過去了。

    春航心裡頗為不樂,隻得低着頭,慢慢找那幹的地方。

     誰料這街道窄小,車馬又多,那裡還有幹土?前面又有一個大騾車,下了簾子,車沿上坐着個人,與一個趕車的如飛的沖過來。

    道路又窄,已到春航面前,那騾子把頭一昂,已碰着春航的肩,春航一閃踏了個滑,站立不牢,栽了一交。

    這一交倒也栽得湊巧,就沾了一身爛泥,臉上卻沒有沾着。

    車内人見了,唬了一大跳,忙把簾子掀起,探出身子來,莺聲呖呖道:“快拉住了牲口,攙起那入來。

    ”趕車的早巳跳下來,把牲口勒住了,跟班的也下來,扶起春航。

    春航又羞又怒,将要罵那車夫,隻見那坐車的,陪着滿面笑,從車中探出身子,說道:“受驚了!澄車的不好,照應不到,污了衣裳怎麼好?”即把趕車的罵了幾句。

     春航一見,原來是個絕色的相公,就有一片靈光,從車内飛出來,把自己眼光罩住,那一腔怒氣,不知消到何處去了。

    隻見那相公生得如冰雪抟成,瓊瑤琢就,韻中生韻,香外含香。

    正似明月梨花,一身缟素;恰稱蘭心蕙質,竟體清芬。

    春航看得呆了,安得有盧家郁金堂,石家錦步幛置此佳人,就把五百年的冤孽,三千劫的魔障,盡跌了出來,也忘了自己辱在泥塗,即笑盈盈的把兩隻泥手,扶着車沿說道:“不妨,不妨,這是我自不小心,偶然失足,衣服都是舊的,污了不足惜,幸勿有擾尊意。

    ”說罷在旁連連拱手,道:“請罷,請罷。

    ”那相公重又露出半個身子,陪了多少不是而去。

    春航隻管立着,看這車去遠了,方轉過身來行路。

    人見了,掩口而笑。

     春航拖泥帶水的,一步步走回廟中,恰懊悔不曾問得那一班的小旦。

    進了廟門,就把衣裳脫下,交田安收拾,換去泥靴,身上隻穿了一件夾襖,來到高品屋裡坐下。

    高品見他身上不穿袍子,且下雨寒冷,便問他何以不多穿件衣服?春航答以被雨沾濕,叫田安烤去了。

    高品即于衣包内,取出一件袍子與他穿了。

    春航即坐下說道:“我今日雖然跌了一交,沾了些泥,但這一交實在跌得有趣。

    鬧了兩個多月的相公,不及這一交受用。

    天假奇緣,得逢絕代,就跌死了也不作怨鬼。

    ”高品笑道:“說些什麼鬼話?”春航就将看見的相公說了一遍,高品道:“我倒替你做章《詩經》念給你聽。

    ”随念道:其雨其雨,梨園之東。

    有美一人,其車既攻。

    匪車之攻,胡為乎泥中?賦也。

    春航笑着,又将那相公的相貌衣裳,連那騾子車圍的顔色都說了,問道:“你可識得是那一班的相公?”高品想了一會道:“據你說來,不是陸素蘭,就是金漱芳,不然就是袁寶珠。

    ”春航道;“金漱芳在聯殊班 ,我見過他的戲,生得瘦瘦兒的,不是。

    至于陸素蘭、袁寶珠我卻不認得,不知到底是誰?”高品道:“袁寶珠是不大穿素色衣裳的。

    你說這光景,也不大很像陸素蘭。

    要不然是蘇蕙芳,不錯的,定是蘇媚香,那真是冰壺秋月,清絕無塵,生得不肥不瘦,一個雞子臉兒,常穿件素色衣裳,在聯錦班。

    史竹君定他是第二名。

    ”春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