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劉太監榜斥群賢 張吏部強奪彼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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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是職,他一意奉承劉瑾,與同濟惡。

    凡禦史中小有過失,辄加笞責,所以深合瑾意。

    瑾初通賄賂,不過數百金,至多亦隻千金,宇一出手,即以萬金為贽儀。

    可謂慷慨。

    瑾喜出望外,嘗謂劉先生厚我。

    宇聞言,益多饋獻。

    未幾即升任兵部尚書,又未幾晉職吏部尚書。

    宇在兵部,得内外武官賄賂,中飽甚多,他自己享受了一半,還有一半送奉劉瑾。

    及做了吏部尚書,進帳反覺有限,更兼铨選郎張襘,系劉瑾心腹,從中把持,所有好處,被他奪去不少。

    宇嘗自歎道:“兵部甚好,何必吏部。

    ”這語傳入瑾耳,瑾即邀劉宇至第,與飲甚歡,酒至數巡,瑾語劉宇道:“聞閣下厭任吏部,現拟轉調入閣,未知尊意何如?”宇大喜,千恩萬謝,盡興而去。

    次日早起,穿好公服,先往劉瑾處申謝,再拟入閣辦事。

    瑾微哂道:“閣下真欲入相麼?這内閣豈可輕入?”想是萬金,未曾到手。

    宇聞此言,好似失去了神魂一般,呆坐了好半天,方怏怏告别。

    次日即遞上乞省祖墓的表章,緻仕去了。

    腰纏已足,何必戀棧,劉宇此去,還算知機。

     宇既去位,張綵即頂補遺缺,不如饋瑾若幹。

    變亂選格,賄賂公行,金帛奇貨,輸納不絕。

    蘇州知府劉介,夤緣張綵,由綵一力提拔,入為太常少卿。

    介在京納妾,雖系小家碧玉,卻是著名尤物。

    綵素好色,聞着此事,便盛服往賀,介慌忙迎接,殷勤款待。

    飲了幾觥美酒,綵便要嘗識佳人,介不能卻,隻得令新人盛妝出見,屏門開處,但見兩名侍女,擁着一個麗姝,慢步出來,環珮聲清,脂粉氣馥,已足令人心醉,加以體态輕盈,身材袅娜,仿佛似嫦娥出現,仙女下凡,走至席前,輕輕的道聲萬福,斂衽下拜。

    驚得張綵還禮不及,急忙離座,竟将酒杯兒撞翻。

    綵尚不及覺,至新人禮畢入内,方知袍袖間被酒淋濕,連自己也笑将起來。

    描摹盡緻。

    早有值席的侍役,上前揩抹,另斟佳釀,接連又飲了數杯。

    酒意已有了七八分,綵忽問介道:“足下今日富貴,從何處得來?”介答道:“全出我公賞賜。

    ”綵微笑道:“既然如此,何物相報?”介不暇思索,信口答道:“一身以外,統是公物。

    憑公吩咐,不敢有私。

    ”綵即起座道:“足下已有明命,兄弟何敢不遵?”一面說着,一面即令随人入内,密囑數語,那随役竟搶入房中,擁出那位美人兒,上輿而去。

    綵亦一躍登輿,與介拱手道:“生受了,生受了。

    ”兩語甫畢,已似風馳電掣一般,無從追挽。

    劉介隻好眼睜睜的由他所為,賓衆亦驚得目瞪口呆,好一歇,方大家告别,勸慰主人數語,分道散去。

    介隻有自懊自惱罷了。

    到口的肥羊肉,被人奪去,安得不惱。

     張綵奪了美人,任情取樂,自在意中。

    過了數月,又不覺厭棄起來,聞得平陽知府張恕家,有一愛妾,豔麗絕倫,便遣人至張恕家,諷他獻納。

    恕自然不肯,立即拒複。

    綵讨了沒趣,懷恨在心,便與禦史張襘密商。

    綵即運動同僚,誣劾恕貪墨不職,立逮入京。

    法司按問,應得谪官論戍,恕受此風浪,未免驚駭,正要鑽營門路,打點疏通,忽見前番的說客,又複到來,嘻嘻大笑道:“不聽我言,緻有此禍。

    ”恕聽着,方知被禍的根苗,為珍惜愛妾起見,愈想愈惱,對了來使,複痛罵張綵不絕。

    來使待他罵畢,方插口道:“足下已将張尚書罵彀了,試問他身上,有一毫覺着麼?足下罪已坐定了,官又丢掉了,将來還恐性命難保,世間有幾個綠珠,甘心殉節,足下倘罹不測,幾個妾媵,總是散歸别人,何不先此回頭?失了一個美人,保全無數好處哩。

    ”說得有理。

    恕沈吟一回,歎了口氣,垂首無言。

    來使知恕意已轉,即刻趨出,竟着驿使至平陽,取了張恕愛妾,送入張綵府中,恕方得免罪。

     小子有詩歎道: 畢竟傾城是禍胎,為奴受辱費遲徊。

     紅顔一獻官如故,我道黃堂尚有才。

     閹黨竊權,朝政濁亂,忽報安化王寘鐇,戕殺總兵官,傳檄遠近,聲言讨瑾,居然造反起來。

    欲知成敗情形,且待下回續表。

     ---------- 本回純為劉瑾立傳,見得劉瑾無惡不為,比前時王振、曹吉祥、汪直一流人物,尤為狠戾,讀之尤令人切齒。

    李東陽委蛇其間,尚得久居相位,無怪世人以靦顔譏之。

    然陳太邱之吊張讓,亦自有枉尺直尋之見,不得全為東陽咎也。

    劉宇、張綵,皆系閹黨,劉宇去而張綵得勢,兩奪他人愛妾,無人讦發,明廷尚有公理乎?吾謂明臣未必畏張綵,實畏劉瑾,金水橋之聽诏,奉天門之跪伏,令人膽怵心驚,何苦為劉介、張恕一伸冤憤。

    且介亦自取其咎,恕複仍得好官,多得少失,無怪其盡為仗馬寒蟬也。

    武宗不明,甘聽閹黨之播弄,國之不亡,猶幸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