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侍母膳奉教立儲 惑妃言誓神緘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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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用臣言,即立誅臣身,臣雖死猶生矣。

     神宗覽疏大怒,幾欲立殺于仁,還是申時行代為解免,才将他削職為民。

    後來吏部尚書宋纁,禮部尚書于慎行等,率群臣合請立儲,俱奉旨嚴斥,一律奪俸。

    大學士王錫爵,素性剛直,嘗與申時行言及,以彼此同為輔臣,總須竭誠報上,儲君一日未建,國本即一日未定,拟聯合閣部諸大臣,再行力奏雲雲。

    時行以曾奉上旨,稍延一二年,自當決議,此時不如暫行從緩。

    錫爵乃勉強容忍,既而耐不過去,特疏請豫教元子,并錄用言官姜應麟等,說得非常懇切。

    誰知奏牍上陳,留中不報。

    錫爵索性申請建儲,仍不見答。

    自知言終不用,乃以母老乞休,竟得準奏歸林。

    神宗隻知有妾,錫爵不能無母。

    未幾,申時行等再疏請立東宮,得旨于二十年春舉行。

    到了十九年冬季,工部主事張有德,請預備建儲儀注,為帝所斥,奪俸示罰。

    适時行因病乞假,許國與王家屏語道:“小臣尚留心國本,力請建儲,難道我輩身為大臣,可獨無一言麼?”遂倉卒具疏,竟不待與時行商及,即将他名銜首列。

    神宗以有旨在前,不便反汗,似乎有準請立儲的意思。

    看官!你想這鄭貴妃寵冠六宮,所有内外政務,哪一件不得知曉!當下攜着玉盒,跪伏神宗座旁,嗚嗚咽咽的哭将起來。

    但說是“生兒常洵,年小沒福,情願讓位元子,把從前誓約,就此取消。

    ”神宗明知她是有心刁難,怎奈神前密誓,口血未幹,況看她一種淚容,仿佛似帶雨海棠,欺風楊柳,就使鐵石心腸,也要被她熔化。

    随即親扶玉手,令她起立,一面代為拭淚,一面好言勸慰,委委婉婉的說了一番,決意遵着前誓,不從閣議。

    可巧申時行上呈密揭,略言臣在假期,同官疏列臣名,臣實未知等語。

    于是神宗順風使帆,竟将許國等原疏,及時行密揭,一并頒發出來,故事閣臣密揭,悉數留中,此次神宗違例舉行,明明是諷斥許國等人,教他自行檢過。

    給事中羅大纮,奮上彈章,疏陳時行迎合上意,希圖固寵,陽附廷臣請立之議,陰為自處宮掖之謀。

    中書舍人黃正賓,亦抗疏痛诋時行,有旨削大纮籍,廷杖正賓,亦革職為民。

    許國、王家屏又有“臣等所言,不蒙采擇,願賜罷職”等語,神宗因他迹近要挾,竟下旨斥責許國,說他身為大臣,不應與小臣為黨,勒令免官。

    許國一去,輿論更不直時行。

    時行不得已求請解職,神宗一再慰留,到了時行三次乞歸,并薦趙志臯、張位等自代,才邀神宗允準。

    時行之屢疏乞休,還算知恥。

    時行去後,即以趙志臯為禮部尚書,張位為吏部侍郎,并兼東閣大學士,參預機務。

     至萬曆二十年,禮科給事中李獻可,以宮廷并無建儲消息,特請豫教元子,不意忙中有錯,疏中誤書弘治年号,竟被神宗察出,批斥獻可違旨侮君,貶職外調。

    王家屏封還禦批,具揭申救,大忤帝意。

    六科給事中孟養浩等,各上疏營救,神宗命錦衣衛杖孟百下,革去官職,此外一概黜退。

    王家屏知不可為,引疾歸田。

    吏部郎中顧憲成、章嘉桢等,上言家屏忠愛,不應廢置。

    神宗又恨他多言,奪憲成官,谪嘉桢為羅定州州判。

    憲成無錫人,裡中舊有東林書院,為宋楊時講道處,憲成曾與弟允成,發起修築,至被譴歸裡,即偕同志高攀龍、錢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等,就院講學,海内聞風景附,往往諷議時政,裁量人物。

    朝士亦慕他清議,遙為應和,後來遂稱為東林黨,與大明一代江山,淪胥同盡。

    小子有詩歎道: 盛世甯無籲咈時,盈廷交哄總非宜。

     才知王道泯偏黨,清議紛滋世愈衰。

     内本未定,外變叢生,欲知當日外情,請至下回再閱。

     ---------------- 立嫡,古禮也。

    無嫡則立長,此亦禮制之常經。

    神宗溺于鄭貴妃,乃欲舍長立幼,廷臣争之,韪矣,但必謂儲位一定,即有以固國本,亦未必盡然。

    兄摯廢而弟堯立,後世嘗頌堯為聖人,不聞其有背兄之惡玷。

    然則擇賢而嗣,利社稷而奠人民,尤為善策,甯必拘拘于立長耶?惟典學親師,最關重大,士庶人之子,未有年逾幼學而尚未就傅者,況皇子耶?廷臣争請立儲,緻忤帝意,甚至豫教元子之請,亦遭駁斥,神宗固不為無失,而大臣之不善調護,徒争意氣,亦未始不足疵也。

    至于東林講學,朝野景從,處士橫議,黨禍旋興,漢、唐末造,類中此弊,明豈獨能免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