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蘊藏在一塊木炭後面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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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之際,殺過對方的很多人而巳!我沒有興趣去知道,隻是點頭,表示明白。

     祁三又道:“老七走過來,同四叔行了禮,他臉上的神情不怎麼好:“四叔,有一個人,下午就來了,一直在等你!”經常從各地來見四叔的人十分多,四叔也愛交朋友,朋友來,他從來也不令朋友失望。

    可是那天,他實在太疲倦,怔了一怔,對我道:“老三,你代我去見一見,我想歇歇!”我當然答應。

    老七又道:“那人在小客廳!”小客廳,就是我們現在在的這一間。

    ” 我和白素都明白他的意思,因為他曾說過,舊宅的房子,和如今這幢房子,在格局上一樣。

     祁三又道:“四叔一吩咐完,進了客廳之後,就迳自上樓,我,老五和老七,老五,是你發現老七的神色有點不怎麼對頭的,是不是?” 邊五道:“是,老七的神色很不對頭。

    白大小姐,你沒見過老七?老七是幫裡最狠的一個人,不論是多麼危險的事,他從來不皺一皺眉,他受過不知多少次傷,身上全是疤,他的外号,叫花皮金剛!” 我聽着邊五用十分崇敬的口吻介紹“老七”,啼笑皆非,這種隻是在傳奇小說中的人物,實際上竟存在,真是怪事! 邊五又道:“我看到老七,在望着四叔上樓梯的背影時,欲語又止,而且似乎很有為難的神色,我就問道:‘老七,什麼事?’老七沒立即答我,隻是向小客廳的門指了一指,我忙道:‘來的那人,是來找岔子的?’衛先生,炭幫的勢力大,在江湖上闖,自然不時有人來找岔子!” 我道:“我明白,在那年頭,誰的拳頭硬,誰就狠!” 我這樣說,對他們多少有點諷刺,可是,他們兩人卻全然不覺得。

     邊五道:“老七當時道:‘看來也不像是來找岔子的,可是總有點怪!’三哥笑了起來,道:‘見到他,就知道他是什麼路數了。

    ’我也點頭稱是,我們三個人,一起走進了小客廳。

    ” 邊五說到這裡,向祁三望了一眼。

    邊五的“望一眼”,是真正的“一眼”,因為他隻有一隻眼睛露在外面。

    另外一隻眼,和他的整個另外半邊臉,都在那種特殊面罩下。

     在邊五向祁三望一眼之際,他那一隻眼睛之中,流露出一種茫然不可解的神情來。

    顯然,當年他們三人,進了小客廳之後見到的那人,有什麼事,是令得他至今不解的。

     祁三接了下去:“我們三人一起進了小客廳,一進去,就看到一個人,背對着門,站着,在看看那邊角兒上的一隻小香爐……” 祁三講到這裡,向一角指了一指。

    我向那一角看去,角落上确然放着一隻角幾。

    可知道這屋子的格式不但和以前一樣,連屋中的陳設位置也一樣。

     祁三道:“我們一進去,見到了那人,邊五就道:‘朋友,歪線上來的,正線上來的?’” 我聽到這裡,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覺得好笑。

    這一類的話,我好久沒聽到了,那是淮河流域一帶幫會中的“切口”。

    所謂“切口”,就是幫會中人自行創造的一種語言,有别于正常的用語。

    中國各地幫會的切口之多,種類之豐富,足足可以寫一篇洋洋大觀的博士論文,邊五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在問那個人,是存着好意來的,還是不懷好意來的。

     祁三繼續道:“老五一問,那人轉過身來,他一轉過身來,我們三個人全怔了一怔。

    那個人,樣子十分斯文,穿着一件白紡長衫,幾上放着一頂銅盆帽,當然也是他的,他甚至還穿着一雙白皮鞋,不過鄉下地方,沒有好路,他的白皮鞋已經變成泥黃色了。

    看他的情形,分明不是幫會中的人!” 我插言道:“那麼,他一定聽不懂邊先生的切口了!” 邊五道:“是的,他完全聽不懂,他轉過身來,一臉疑惑的神色,問道:‘什麼?’我當時笑了起來,同三哥和老七道:‘原來是空子!’就是不屬于任何幫會組織的人!那人又道:‘哪一垃是炭幫的……四叔?’他一面說,一面搓着手,神情像是很焦切。

    ” 祁三道:“我回答他,道:‘四叔今天很疲倦,不想見客,你有什麼事,對我說吧!我叫祁三。

    ’衛先生,白大小姐,不是我祁三自己吹牛,我的名字,兩淮南北,一說出來,誰不知道!但是那人像根本未曾聽過我的名字一樣,隻是‘哦哦’兩聲:‘我想見四叔,他能拿主意,不然要遲了!隻怕已經遲了!’我十分生氣,大聲道:‘你有什麼事,隻管說,我就能拿主意!’” 邊五道:“不錯,幫中之事,三哥是可以拿主意的。

    可是再也想不到,那人聽得三哥這樣說,向三哥走了過來:‘祁先生,那麼,求求你,秋字号窖,還沒有生火,能不能開一開?’”邊五說到這裡,低下了頭,他的一隻手,緊緊握着拳,手指節骨之間,發出格格的聲響,顯然事隔多年,他一想起了那陌生人的要求,心中仍是十分激動。

     祁三的神情,也相當奇特,這使我有點不明白。

    那陌生人的要求,雖然奇特一點,可是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祁三望了我一下,道:“衛先生,你不明白,那天,四叔開了七座窖,我也沒有閑着,我是負責堆窖的,那天我堆了四座窖,是秋、收、冬、藏,我們的窖,是依據千宇文來編号的。

    ” 炭窖居然根據千宇文來編号,這倒頗出人意表之外,或許因為千宇文全是四個字一句,合了“四叔”的胃口之故。

     我點了點頭:“那人的要求是特别一點,可是……” 祁三不等我講完,就激動地叫了起來:“堆好了木材,窖就封起來了,隻等吉時,就開始生火。

    那天,吉時已經選好,是在卯時,在這樣的情形下,已經封好了的窖,萬萬不能打開!” 我和白素齊聲問道:“為什麼?” 祁三道:“那是規矩!”他的臉也脹紅了,重複道:“那是規矩。

    封了窖之後,不等到可以出炭,絕不能再打開窖來,那是規矩!” 我吸了一口氣:“如果封了窖之後,沒有生火,又打開窖來,那會怎樣?” 我這樣一問,邊五睜大他的單眼望定了我,祁三無意義地揮着手:“絕不能這樣做,也……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 白素碰了我一下,示意我别再問下去。

    找也不想再問下去了,因為任何事,一涉及“規矩”,幾乎就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