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情中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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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十幾萬。

    由于當時邊境戰事不斷,南宋官府也無暇顧及他們,于是,他們的聲勢越來越大。

     第二年春天,關西的呂忠翊攜帶家眷到福州監稅官,途經建州時,他的女兒被範汝為的部下範希周劫掠而去。

    這範希周本來是個讀書人,與範汝為有同宗關系,年紀在二十五六歲,還沒婚娶。

    希周見呂女顔色清麗,性情柔和,知道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便打算娶她做妻子。

    于是選擇了黃道吉日,集合族人,禱告祖先,按禮節冊封她為正室。

    就在這一年的冬天,朝廷委派韓世忠率領軍隊來鎮壓範汝為。

    呂女對希周說:“我聽說貞女不事二夫,你既然已經禱告祖先與我成婚,那我就是你家的媳婦。

    現在孤城危逼,其勢必破。

    你是範汝為的親黨,恐怕逃脫不掉,我不忍心看着你被人殺死。

    ”說着,拿起刀就想自殺。

    希周趕忙奪下了她的刀,勸她說:“我跟範汝為造反,并不是出于本心,但現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死了也沒有什麼。

    而你是官宦之女,被掠劫到這裡,這是很不幸的。

    韓大将軍及其部下都是北方人,你們既是同鄉,又言語相通,彼此有連帶關系,他們不會把你殺死的。

    ”呂氏說:“要是真能像你說的那樣,我也終身不再嫁人。

    如果被官軍抓住,我決不受辱,以死保全自己的貞節 。

    ”希周說:“我萬一漏網,也終身不娶,以報答你今天對我的忠心。

    ” 先前,呂監稅官與韓世忠有來往;這次韓世忠路過福州,便提升他為提轄官,與他一起來到了建州。

    十幾天的工夫,建州城就被攻破了,希周不知去向。

    呂女見形勢危急,便逃到一個破屋裡想自荊正好呂提轄官到那一帶巡視,見有個女子在上吊,便讓人把她解了下來。

    仔細一看,竟是自己的女兒。

    呂女被解救下來後,好久才蘇醒。

    父女相見,悲喜交集。

    呂女把被掠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父親。

    事已至此,提轄官也無可奈何。

     平定了建州叛亂之後,呂提轄官便攜帶女兒随韓世忠回到了臨安。

    提轄想讓女兒改嫁,女兒不同意。

    提轄罵道:“你還眷戀那個叛賊嗎?”呂女說:“他名義上是賊,實際上是個君子,隻是被範汝為所逼,不得已跟着鬧騰。

    他在那團夥中常給人方便,如果有天理的話,他肯定不會死。

    現在我奉守婦道在家,會侍候得你二老高興,幹嗎非要讓我再嫁?” 紹興十二年(公元年》,呂忠翊調任封州将領。

    一天,廣州使臣賀承信送公牒到将領司,忠翊把他請到家裡的客廳交談。

    承信走後,呂女問父親:“剛才來的那個人是誰?”父親回答:“是廣州的使臣。

    ”呂女說:“我看他的言談舉止特别像建州的範希周。

    ”父親笑着說:“别瞎說,人家姓賀,與範希周毫無關系。

    ”聽了父親的話,呂女默然不語,以為真的認錯了人。

    事過半年,賀承信因事又來到将領司,忠翊設宴請他飲酒,席間,忠翊問起他的籍貫出身。

    賀承信面帶羞色回答說:“我是建州人,本姓範,宗人範汝為聚衆造反,我也摻和了進去。

    後來,官軍來讨伐,攻陷城池後,舉黃旗招安,我害怕受範汝為牽連被殺死,便自稱姓賀,出來投降。

    投降後,被分在嶽承宣将軍的部下。

    待攻讨楊麼時,因我是南方人,熟識水性,将軍就常讓我作先鋒,我也十分賣力,屢立戰功,為此深受将軍賞識。

    平定楊麼後,将軍先任命我為和州指使,接着又讓我擔任廣州指使。

    ”忠翊一聽,知道賀承信就是他的女婿範希周,便又問道:“你的夫人貴姓,是初娶還是再娶的?”範希周哭着說:“我在範汝為的部下時,搶了一個官員的女兒為妻。

    那年冬天,建州城被攻陷時,我們夫妻各自分散逃走,并且約好,如果能活在世上,彼此不再嫁娶。

    這以後,我又在信州尋見了老母,但不曾再娶。

    現在,隻有我們母子兩人和一個做飯的小妾。

    ”說完,悲泣失聲。

    忠翊聽丁這番話,也感動得流下了淚水,便把他領到内廳見呂女。

    夫妻久别重逢,抱頭痛哭,忠翊讓他在家中住了幾天。

    希周在封州的事情辦完後,忠翊就讓女兒随希周回到了廣州。

    一年後,忠翊任職期滿,也繞道來廣州小住,待希周任滿後,一家人同回臨安去了。

     臣殉君妻殉夫 《元史·鄭玉傳》:鄭玉,字子美,翕縣人。

    明朝軍隊攻占徽州時,他被囚禁。

    在獄中,親戚朋友帶着好吃的東西去探望他,他滿不在乎,從容地大吃大喝,并和探望他的人說:“我必死無疑。

    ”他的妻子聽說後,讓人轉告他:“你如果被殺,我也跟你去!”鄭玉聽了這話,回答妻子說:“你若是真能跟我去,我死而無憾了。

    ”第二天,他穿好衣服,戴好帽子,朝北拜了兩拜,自缢而死。

     奴非碌碌市門女也 李紹聞《雲間雜志》:楊玉山,是松州的商人,他特别喜歡小妓一女,還積攢了幾十塊手帕,用這些手帕做了個床帳,稱為“百喜帳”。

    南京有個妓一女,名叫張小三,稚齒雅容,不肯做人家的小妾,她聲稱:如果能娶我做妻子,我才能進他的家門。

    後來,楊玉山因事去南京,聽說了張小三的大名,便去懇求她,花了幾十兩銀子,小三才同意跟他成婚。

    一個月後,楊玉山邀請小三跟他一道回家,小三說:“我已經發過誓了,不做你的妻子,我怎能跟你回去。

    ”楊玉山知道妻子嫉妒,不敢答應小三的要求,便約好半年見一次面。

     楊玉山走後,小三守志不渝,父母對她也無可奈何,便三番五次給楊玉山捎信。

    玉山為她的誠心所感動,每年都來四五次,每次都住十幾天,贈給小三的财物數以萬計,來來往往就跟回家一樣。

     久而久之,玉山的錢财越耗越少,二十年後,田産為之一空。

    家中男孩無錢聘娶,女孩無錢嫁人,而且日常費用也朝不保夕。

    妻子天天埋怨,玉山因此郁郁不歡,終日長噓短歎,暗自流淚。

    不久,雙目失明。

    由此以來,連續多年也沒辦法去小三那兒。

    小三覺得奇怪,怎麼這麼久也不來一趟,便派人去打聽,這才知道,玉山眼睛看不見了。

    小三聽到這一消息,二話沒說,登船直奔楊家。

    進屋後先拜見玉山的妻子,然後捧着玉山的頭悲痛地說:“您家貧困,都是因我造成的,我當為您娶兒媳嫁閨女,希望您别傷心。

    ”于是便拿出以往玉山贈給她的珠玉寶物,作為玉山兩個女兒的嫁妝費用,把她們嫁了出去;接着又出錢為玉山的兩個兒子聘娶了媳婦,讓他們成了家。

    并留在楊家侍奉玉山。

    一年後,玉山終于郁郁而死。

    小三賣掉首飾來為他辦喪事,并留下守靈。

    楊妻很憐憫她,對她說:“你那院裡衣食豐足,幹嗎在這裡受窮,跟我同辛苦?你還是離開這兒吧!”小三謝道:“我并不是那種平庸無能的妓一女,少年時就曾發誓不受他人污辱,與夫君交往二十年,名雖風塵女,實則是楊氏的偏房。

    況且,夫君為我而死,我怎能忍心背棄他呢!我希望您能讓我留下,在您的身旁為您燒飯縫衣,這樣,即使我死了,也決不後悔。

    ”楊妻見她意志堅定,也就不再勉強她。

    聽到這事的人都驚歎詫異。

    玉山的喪期滿後,小三的父母追到了松州,強迫她回家,小三不聽,父母便告到官府,官府下令逮捕她,小三不得已,哭着向玉山的靈柩告别。

    可是回去之後,拒不見任何一位男子,後來,在她與楊玉山住過的房子裡死去。

     不愧香名 《随隐漫錄》:韓香,是南徐的娼妓,色藝絕佳,名冠一時。

    與大将葉氏兒子相好,兩人海誓山盟,要終身相守。

    韓香為此閉門謝客,不接待外人。

    葉大将軍知道後,極為憤怒,便傳令有關部門,集合官兵于射箭場,射中的把韓香賞給他。

    一位老兵得了第一,葉将軍便讓韓香嫁給了他。

    大家都以為韓香肯定會又哭又鬧,豈料韓香很高興地同他一起走了。

    到了老兵的家,韓香對他說:“夫妻結合要有一定的禮節,你去買隻羊打些酒,把親朋故友召來,我們舉行個儀式。

    ”客人請來後,韓香擺上了酒肉佳肴,讓大家痛飲。

    酒過數巡,韓香将自己所帶的金銀綢緞奉獻給賓客們。

    爾後,韓香對大家說:“大家慢慢喝,我換件衣服就出來。

    ”說着,走進了卧室。

    酒席快要散了,韓香還沒出來,大家都覺得奇怪,便催老兵進去看看,老兵一走進卧室,便大嚎起來,原來,韓香自殺了。

     燕子樓 《長慶集》:尚書張建封是徐州人,他有個愛妾叫關盻盻。

     盻盻能歌善舞,雅善文詞。

     尚書在彭城的府第中有幢燕子樓,在這裡,他與盻盻度過了甜蜜的歲月。

    尚書死後,盻盻懷念着舊日情分,誓不改嫁,在這幢樓裡住了十多年。

    她曾寫過許多詩篇,其中有這樣三首:其一雲: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其二雲: 适看鴻雁嶽一陽一回,又睹玄禽逼社來。

     瑤瑟玉箫無意緒,任從蛛網任從灰。

     其三雲: 燕子樓中思悄然,北邙松柏鎖愁煙。

     自埋劍履歌塵絕,紅袖香消二十年。

     我(即白居易》喜歡她的這幾首詩;唱和道:滿窗明月滿簾霜,被冷香消拂卧床。

     燕子樓中更漏水,秋宵隻為一人長。

     今春有客洛一陽一回,曾到尚書墓上來。

     見說白楊堪作柱,争教紅粉不成灰。

     錦帶羅衫色似煙,幾回欲着即潸然。

     自從不舞霓裳曲,疊在空箱十二年。

     最後我還贈給她一首絕句,婉言諷谕道:黃金不惜買蛾眉,撿得如花四五枝。

     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去不相随。

     盻盻見了我的詩,反複讀了多遍,知道我是在說她不能以死相殉,便流着眼淚說:“自從尚書去世後,我終日憂愁,并非不想殉死,隻怕後人誤以為尚書好色,所以才有為他殉死的小妾,這豈不是玷污了他的名聲嗎?出于這種考慮我才苟且偷生到今日。

    ”為了表白她的心迹,她也作了一首詩唱和我的絕句。

    詩雲:自守空房斂恨骨,形同春後牡丹枝。

     舍人不會深入意,訝道泉台不去随。

     和了我的絕句後,她更為郁郁不歡,十天之後,絕食而死。

     奈何累新婦 《明外史·烈女傳》:王氏女,是昆山人,太仆王卿宇的孫女,秀才王述的女兒,許嫁給侍郎顧章志的孫子顧同吉。

    訂婚後不久,同吉便染病身亡。

    王女聽到訃聞,就摘掉首飾,脫去平日裡穿的衣服,換上了白布孝服,然後來到父母面前,不說話也不哭,但父母看出她是要他們派車趕快送她去奔喪。

    父母很不希望她這樣做,可是,他們知道女兒的脾氣,決定了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于是,便讓媒婆去告訴同吉的父親紹芾。

    同吉的父母聽說未婚兒媳要來,忙打掃房屋庭院,等候她的到來。

     王女來到顧家,直奔靈柩而去,扶着靈柩放聲大哭。

    爾後,又去拜見同吉的父母,流露出殉死之意。

    同吉的母親李氏含着眼淚勸她說:“我兒子不幸早亡,怎麼能連累你這新媳婦呢?” 王女聽她稱呼自己為新媳婦,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便請求讓她留在顧家盡兒媳之責。

     王女留在顧家後,每天早晚都要到同吉的靈柩前跪着祭典,極盡哀禮。

    她還十分孝敬公婆,侍候他們的飲食起居。

    她自己住在一間屋子裡,不願會見任何人,就是她的父母派女仆來探望她,她也一概謝絕說:“我不見顧家門外之人。

    ”後來,婆母李氏患病,她殷勤服侍,十天十夜也沒休息。

    一天,王女又在為婆母熬藥,可她來來往往了多次,好像在做什麼事。

    婢女們偷偷地察看,也沒看出她在幹什麼。

    王女為婆母熬好了藥,伺候婆母喝下去後,就又忙其他事去了。

    婆母喝了這碑藥,便睡着了。

    等她醒來時,覺得渾身舒坦了好多。

    趕快叫來王女問道:“剛才你給我喝得是什麼藥,使我的病這麼快就好了?” 說着,便想拉着王女的手表示感激。

    王女見婆母想拉她的手,急忙把手放在背後,好像不情願伸出來。

    婆母覺得很奇怪,就從床上坐起,拉過她的手一看,原來她的手指被她自己砍斷了一節,放在藥鍋裡煮了。

    婢女們很吃驚地上前說:“我們早就覺得有點不大對勁,果真是這樣。

    ”李氏歎息着說:“我原以為上天奪走了我的兒子,我老了沒有了依靠。

    今天兒媳不惜肢體來為我治病,這不比有兒子還好嗎?”說完,感動得流了好久的淚。

    遠近的人都稱王女貞孝節烈。

     卿猶處女也 《廣東通志》:黃氏,是秦建義的妻子,秀才黃仲的女兒。

     她天性溫柔娴淑,通情達理。

    十五六歲時,許配給秦建義。

    因秦建義患有肺病,她的兩位兄長與母親謀劃說:“秦家乘兒子有病來娶親,不能答應他們,萬一秦建義有個三長兩短,那怎麼辦!”母親認為兩個兒子的話有道理。

    于是,當婚期來到秦家來迎親時,母親堅決不同意。

    黃仲不知如何是好,便讓侄女們去詢問黃氏的意見。

    黃氏哭着對姐妹們說:“做女兒的希望永遠不離開父母,怎麼忍心說出傷父母心的話呢!但是,既然已經許嫁給秦生,就沒有必要再考慮了。

    ”于是,登上了迎親的轎子,嫁到了秦家。

    過門後,她恪守婦道,親自為建義熬藥喂飯,毫不懈怠,一直侍候了四十多天。

    盡管黃氏一精一心照料,但建義的病還是沒有好轉。

    臨終前,他拉着黃氏的手訣别說:“你雖然名義上是我的妻子,但你還是處女,你千萬不要固執,有合适的人家再尋一個靠山。

    ”黃氏聽了丈夫的話,痛哭失聲,以死自誓。

    建義于是咽了氣。

    黃氏為他披麻戴孝,守靈悲哭,以緻骨瘦如柴。

    幾年後,母親勸她改嫁,黃氏不答應,多次想上吊自盡,幸虧發現及時,才撿了條性命。

    建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