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情中靈

關燈
卷八 情中靈 綠衣人 吾衍《綠衣人傳》:甘肅天水的趙源,自幼父母雙亡,也沒有妻室兒女。

    元朝延裕年間,他到浙江錢塘求學,住在西湖北面葛嶺之上。

    他的住地附近,是南宋丞相賈似道的舊居。

    趙源獨居無聊,所以每到晚上便倚着門框看夜景,或到門口散步。

     一天晚上,趙源又到門外閑逛,忽然看見一位身穿綠衣,頭結雙鬟的女子從東款款而來,年紀不大,。

    約有十五六歲。

    雖然沒有盛裝濃飾,但姿色過人。

    趙源盯着她看了好久。

    第二天晚上,又見到這位女子。

    一連幾天,每到傍晚,女子就姗姗而來。

     這天傍晚,那女子又來了。

    趙源問她:“小娘子家居何處,為什麼每晚都來這裡?”女子含笑作拜答道:“我家與你是鄰居,隻不過你不認識我而已。

    ”趙源試着挑逗她,沒想到女子竟慨然應允。

    當天晚上就留下來與趙源一起過夜。

    兩人魚水相得,親昵無間。

    第二天一早,女子就辭别而去,到了晚上,又翩翩而來。

    就這樣來來去去,去去來來,過了一個多月,彼此感情更為深厚。

    趙源很想知道這位自己喜愛的小娘子姓甚名誰,家居何處。

    但女子不告訴他,說:“你隻管有一位漂亮的婦人就行了,何必要問長追短!”趙源不死心,還是一個勁兒地追問。

    女子無奈,便說:“我常穿綠衣服,你就叫我‘綠衣人’吧!”卻始終不肯透露姓名及居止所在。

    趙源以為她可能是富門豪族的婢妾,夜晚出來與人幽會,或許恐怕事情敗露,所以才執意相瞞的。

    因而,對她也就信之不疑,更加寵愛。

     一天晚上,趙源飲酒過量,開玩笑地指着她的綠衣說:“這真如《詩經)所言,‘綠呀衣呀,綠上衣黃下裙’。

    ”綠衣人聽了這話,面露慚愧之色,好幾天晚上都沒來。

    等她再來時,趙源問她為什麼這麼多天不來。

    綠衣人說:“本想與你白頭偕老,不料你卻把我當婢妾看待,讓人心裡覺得不大舒坦。

    所以多日不敢到你的身邊。

    然而現在你已知道了我的心思,我就不再隐瞞,請允許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告訴你。

    其實,我與你是老相識了,今天,若不是至情相感,怎麼能到現在這一步。

     “趙源忙問因由。

    綠衣人神色慘然地說:“你能不難為我嗎? 我其實不是世間的人,也不是要施禍于你的,是命中注定應當如此,因我與你過去的姻緣未盡。

    ”趙源很吃驚地說:“請你詳詳細細地告訴我,我非常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

    ”綠衣人說:“我本是宋朝丞相賈似道的侍女,家居臨安,出身良家。

     因自幼善下圍棋,十五歲時便以棋童的身分進賈府侍候賈似道下棋。

    每當賈似道退朝歸來,安閑自在地坐在半閑堂,必定叫我去陪他下棋,我很受他的寵愛。

    那時,你是賈家的男仆,專管煎茶。

    我因為主人獻茶,有機會到了後堂。

    你那時年輕貌美,我一看見你,便心生愛意,曾把絲繡錢包乘人不備時扔給你,你也用玳瑁做的胭脂盒回贈我。

    我們彼此雖然都有情有意,但内外防範甚嚴,不能滿足心願。

    後來,我們的行為被其他仆人察覺,他們便向賈似道進讒言,于是,我和你都被賜死于西湖斷橋之下。

    如今,你已再世為人,而我仍在一陰一間作鬼,這難道不是命嗎?”說完,嗚嗚咽咽哭個不止。

    趙源也為之感動,沉默了好久,才說:“果真如此,那我與你便是再生姻緣了。

    我們應當更加親愛,以補償前生之不足。

    ”自此以後,綠衣人就留在趙源的館舍,不再離去。

     趙源平素不善下棋,綠衣人就認真教授他,所傳全是妙法,沒多久,那些平日以能下棋著稱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綠衣女閑來無事,便對他講些賈似道的轶聞趣事。

    因這些事都是她親眼目睹,所以講得栩栩如生,真實翔荊她曾講過這樣幾件事:一天,賈丞相倚樓閑望,婢妾們都在旁邊侍候。

    這時,恰好有兩位頭裹烏巾,身穿白衫的年輕人,乘小船由湖登岸。

    一婢妾看見那兩位少年,情不自禁地誇贊道:“這兩個年輕人可真漂亮啊!”賈丞相回過頭來,看了看她問道:“你想嫁給他們嗎?要是願意,讓他們交彩禮把你娶去。

    ”婢妾笑了笑,沒說話。

    過了不久,賈丞相讓人捧來一個盒子,又把婢妾們叫到跟前,對她們說:“這是納聘的彩禮,你們打開看看。

    ”婢妾們認為是什麼寶物,可打開一看,竟是那位婢妾血淋淋的腦袋。

     婢妾們知道這是殺雞給猴看,吓得戰戰兢兢。

     賈丞相曾販賣食鹽,而且數額巨大,約裝幾百艘船的數量。

     一位太學生作詩說: 昨夜江頭湧碧波,滿船都載相公鹾。

     雖然要做調羹用,未必調羹用須多。

     賈丞相聽說這首詩後,就派人把那位太學生抓了起來,交給官衙審訊,判他為诽謗罪。

     賈似道還在浙江西部推行公田法,按官階大小限定置田數量,肥沃的土地都被官府壓價收購,百姓深受其苦。

    于是有人在路旁題詩道:襄一陽一累歲困孤城,豢養湖山不出征。

     不識咽喉形勢地,公田枉自害蒼生。

     賈似道見了這首詩,惱羞成怒,限令下屬刻日捕捉題詩人。

     捉到後,将他斬首示衆了。

     賈似道曾讓家人供一百個和尚、道士吃齋飯。

    所施數目剛足,又來了一位身穿破衣的道土。

    主管施齋的人因其所施數目已夠,不肯讓他進門,但這道士執意不肯離去,不得已,施齋的人就在大門口給了他點東西吃。

    道士吃完,就把齋缽扣在桌子上,然後揚長而去。

    當施齋者去拿那隻齋缽時,卻怎麼也掀不動。

    他又叫來幾個人,也照樣無濟于事。

    沒辦法,他隻好去禀報了賈丞相。

    賈丞相覺得奇怪,便親自來看個究竟,要說也怪,他一伸手,那齋缽就掀開了,隻見缽内有兩句詩說:得好休時便好休,收花結子在綿州。

     由此始知那道士是真仙降臨,而凡人不識。

    然而誰也不明白那綿州到底指的是什麼意思。

    唉,誰知有漳州木綿庵的厄運呢! 曾有船公在蘇堤泊船,時值盛暑,船公躺在船尾,徹夜不眠,看見三位身長不過一尺的小人聚集在沙灘上。

    一位說:“張公到了,怎麼辦?”另一位說:“賈似道不是個仁義的人,決不會饒恕我們。

    ”最後一位小人說:“我已經這樣了,你們會看到賈似道完蛋的。

    ”說着,三位小人哭着跳進了水裡。

    第二天,漁夫張公捕到一條直徑三尺多寬的大鼈,将它獻給了賈似道。

    此事發生後不到三年,災禍便降到賈似道的身上。

    看來天地萬物也知氣數天定不可逃避呀。

     趙源說:“我今天與你相遇,大概也是命該如此吧!”綠衣人說:“的确是這樣!”趙源又問:“你的一精一魂能長久留存于世嗎?”綠衣女說:“不能,氣數盡則一精一魂就散了。

    ”趙源接着問:“那麼,什麼時候散去呢?”綠衣人告訴他:“三年就散了。

    ”趙源不相信,可是到了三年時,綠衣人忽然卧病不起,趙源為她請醫求藥,她拒絕說:“從前我已和你說過,婚姻之契,夫婦之情,到此全終結了,别再費心了。

    怎麼樣都沒用。

    ”說着,又用手握着趙源的胳膊,訣别道:“我以幽一陰一之體,得以奉事于你,承蒙你不嫌棄,與我相伴如許時間。

    先前,我們因一念之私情,俱陷不測之禍。

    然而海枯石爛,此恨難消;地老天荒,此情不滅。

    今日有幸能續前生之好,踐往世之盟,這三年對于我來說,已經夠滿足的了。

    請你允許我從此辭别而去,别再以我為念!”說完,面壁而卧,任趙源怎樣呼喚,也沒有聲息。

    趙源十分悲傷,為她買棺裝殓。

    要安葬時,擡棺者都覺得奇怪,這棺柩怎麼這麼輕。

    打開一看,棺材裡僅存衣被首飾,綠衣人的屍體已不知去了何方。

    于是,便把她的衣冠葬在北山腳下。

    趙源感念綠衣女的真情,終身不再續娶,到靈隐寺出家為僧,坐化而終。

     韋臯 範據《雲溪友議》:唐朝四川節度使韋臯,年輕時曾到江夏雲遊,住在姜刺史的府上。

    姜刺史有個兒子叫荊寶。

    年紀不大,但熟讀經書。

    雖與韋臯以兄相稱,卻行恭敬之禮一如事父。

     荊寶的貼身丫環名叫玉箫,剛過十歲。

    荊寶常令玉箫去恭敬地服侍韋兄,玉箫也很乖,殷勤侍候,把什麼事都做得很妥貼。

     兩年後,姜刺史人關求官,家屬仍留在江夏。

    韋臯覺得刺史不在家,住在這裡不大方便,就搬到頭陀寺中去祝荊寶也時常派玉箫到寺裡給韋臯送些吃的用的,做些雜務。

    随着年齡的增長,玉箫慢慢地對韋臯産生了感情。

    此時,陳廉使收到韋臯叔父的信,信中說:“我的侄兒韋臯久居貴州,希望你見信後,勿必送他歸鄉。

    ”陳廉使讀罷信,便為韋臯雇了一隻船,準備了途中用品,送他啟程。

    陳廉使知道韋臯已與玉箫關系密切,為此而戀戀不舍。

    廉使怕韋臯再拖延不走,就不讓他和玉箫當面辭行。

    将船停泊在江邊,叫撐船者催促韋臯快走。

    韋臯淚眼迷茫,和淚寫信向荊寶道别。

    荊寶見到信,即刻與玉箫一起來到江邊,彼此相見,又悲又喜。

    荊寶讓丫環玉箫随船侍候,韋臯認為離家日久,不敢同行,一再推辭,但與他們約好,少則五年,多則七載,來娶玉箫姑娘。

    臨登船時,留下一枚玉石戒指贈給玉箫,還賦詩一首留作紀念。

    一晃五年已過,韋臯還沒來,玉箫每天到鹦鹉州祈求禱告,期望韋臯早日來江夏。

    又過了二年,到了第八個年頭的春季,玉箫百思無望,歎息着說:“韋公子一别七年,隻怕不會再來了!”遂絕食而死。

    姜家憐惜她的節操,把玉石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然後将她安葬了。

     後來,韋臯到四川做主帥,上任僅三天,就查出沒什麼大罪而被判重刑的三百多人。

    這些人中,有一個身戴五種刑具的犯人,偷偷擡頭看了看堂上,自言自語地說:“這老爺是當年的韋兄。

    ”于是,就大聲喊道:“相爺、相爺,還記得姜家的荊寶嗎?”韋臯答道:“我怎麼能忘了他呢?”犯人說:“我就是荊寶。

    ”韋臯一聽很吃驚,忙問:“你犯了什麼罪而被判了這麼重的刑?”荊寶說:“您離開江夏後不久,我就以明經科及第,并擔任了四川青城縣縣令,因家人不小心将官府弄失了火,燒掉了衙門,毀壞了牌印,便把我判了重刑。

    ”韋臯說:“家人犯的罪,并不是你的過錯。

    我現在就為你平冤雪恥,讓你官複原職。

    ”荊寶非常高興,趕忙謝恩。

    随後,韋臯便上奏朝廷,請求授予荊寶眉州牧之職,朝廷沒有批準韋臯的請求,韋臯隻好讓荊寶留在自己手下做事。

     此時,戰争剛剛結束,好多事情需要忙着處理,韋臯無暇問及玉箫的事。

    幾個月後,韋臯才問起她來。

    姜荊寶告訴韋臯:“您啟程時與她約好,五年或七年來接她,她苦苦等了七年,見您逾時不來,便絕食而死。

    死前還以您所贈玉石戒指為題吟了一首詩。

    詩雲:黃雀銜來已數春,别時留解贈佳人。

     長江不見魚書至,為遺相思夢入秦。

     韋臯聽了這首詩,更增凄楚,連連歎息。

    便廣修經像,以報夙願。

    然而日夜思念,無由再會。

    當時,有位祖山道士會招魂之術,他能讓逝者返回一陽一間,與親人相會。

    韋臯便把他請了來,懇請他幫忙。

    道士讓韋臯齋戒七天,夜晚,玉箫竟飄然而至。

    她對韋臯說:“承蒙相公繪像誦經之力,十天後我便會托生。

    再過十三年,又能作您的侍妾,來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 臨走時,玉箫微笑着說:“隻因您薄情,才讓我們死生相隔。

     “後來,韋臯因隴右之功,終事德宗皇帝之朝,治蜀二十一年,僚屬不願其歸朝。

    因此,年紀很大時,才升為中書令。

     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