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封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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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為了老老店以後的生存,我才不能不幫你。

    而現在你的問題卻是:你究竟怎麼才能幫得上自己?” 運河的碼頭是開封城外最熱鬧的地方了。

     那裡有大大小小的船,弦索的線條與桅杆的高聳劃分了整個天空,直的直、曲的曲。

    滿帆待發的與卸帆下貨的船幫挨着幫、舷靠着舷,顯出種比任何地方都更鬧哄的擁擠。

     岸上拉纖的纖夫擠滿了一地,橋上還有無聊的人看着這場百舸争流,噪雜聲伴随着掌舵的吆喝聲時時響起。

    這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開封。

     髒的、擁擠的、吵罵不絕、而又合作無間的開封。

     “匪精”默默地坐在碼頭邊上,今天他還是易了裝,扮成一個擔糞的才混進來的。

     開封城外的碼頭,每天的清晨都是這樣的。

    無數的鹽米貨物,香料珍異都是在這裡卸下。

    隻有在這裡,你才能聽到一個城市真正血管裡大河奔流的聲音。

    而這裡,也才真正是斬經堂所有力量的生發之地。

     京展今天不得不來到這裡。

    前日金明街的事情一出,一向與他配合默契的故十爺已在收束堂下子弟。

    但故十爺需要時間,這時間,隻能靠京展暴露自己來赢取。

     開王府的開承蔭爵襲數代,威壓一城,絕對不是什麼好相與。

    斬經堂可以被迫地跟他們幹,但那種争鬥,隻能在暗地。

    就是自信如京展,也萬萬不敢光天化日下與這城中的王爵一争開封城這尺寸之地。

    所以他才來到了這碼頭邊上。

     ——斬經堂這次是栽了,而且栽得極大。

    從金明街那一條街的窯子,到滿城無數的賭坊,加上口子上、糧棧行,不管願不願意,各香堂各混混夥兒的勢力就幸災樂禍或被人脅迫着開始公然對斬經堂造起反來了。

     斬經堂的子弟這次也真的成了過街的老鼠,不隻開王府的人要殺,以前跟斬經堂有仇、對斬經堂不忿的人也摩拳擦掌,人人欲得而誅之。

     京展咬了咬嘴唇:但這些他還不怕,他斬經堂真正的實力不在于黑道,而開封府最下層那些真正的苦哈哈們。

     他們才是撐起斬經堂最牢固的根基。

     暗器——京展眼裡浮起了昨夜他遇襲時碰到的那漫天暗器的影子。

     開王府已開始直接對他動手了。

    昨夜一戰,是九死一生之局。

     開封府的大街小巷上,又多橫了斬經堂十三名子弟的屍體。

    但他還活着。

    他恨恨地一咬唇:那個開承蔭當他京展是什麼人! 沒錯,他隻是個黑幫老大,提不到台面上來。

    但要知道,在這個号稱“以德治國”的中州之地,其實,“德”隻不過是無計可施後空懸在上空至高處的一個口号。

    王法隻能打理這個世界很小的一部分,而真正充盈在這世上的,是無所不在的潛規則,把握它的人就擁有權力。

    他開承蔭的權勢是憑什麼撐起來的? 你要我死,我也讓你好不到哪裡去!在這一點上,他這個把握黑道規則的老大并不見得比那個号稱威壓一城的開承蔭更無力。

     他接着心裡盤算起的卻不是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而是:一個女人——甯師爺的女人。

     那女人的資料他已很快就查得明白了:她就是當年在江湖中也曾叱咤一時的“錐心女”。

    出身七巧門,是‘傷姑姑’座下極得意的一個弟子。

     她什麼時候進的開封?又什麼時候成了甯默石的妻子? ——這京展就查不清了。

     活在開封城的人都知道,不管什麼事,隻要一跟甯默石搭上了關系,所有的消息鍊就都會終結在那裡。

    甯師爺那一身靜默的長衫似乎可以把所有的過去未來就此切斷。

     京展擡起眼,似想在紛繁的空中遙遙而真切地看到甯師爺的那雙眼。

     開王府中還沒有人看清過那雙眼。

     甯默石是“江相派”的“五阿爸”——這一點,京展知道。

    這也是甯師爺唯一留下來可以給人查到的,他在江湖中關系的案底…… 猛地聽到一聲呼喝,是一個小混混。

    那小混混露着一口黃牙,手裡拖着一根繩子。

    那繩子的另一頭就捆粽子似的捆着一個斬經堂子弟。

     那小混混就連拖帶拉把那斬經堂弟子拉到了船頭一個極高的地方,人人可以看見那名斬經堂弟子被他這麼從甲闆上一直拖過去,面部向下,血流一地。

     隻聽那小混混大聲呼喝道:“各位船老大聽着,京展悖德逆行,幹犯開王爺。

    開王爺已經動怒,我今天就是來宣布,斬經堂三字從今日起,在整個開封府,已整個除名了。

    ”說着,他把那繩子一吊,吊在桅杆上,就把那名捆在漁網中的斬經堂子弟高高吊起。

     京展心中突然一陣痛怒。

    隻聽那名子弟高聲詈罵着:“姓樊的,你不得好死!你跟災星九動的巫老大都不得好死!别看你們現在暫時得了勢,我們京大哥隻要一騰出手來,你們都死無葬身之地!” 京展忽然低頭:此時的他,還不能出手。

    這是一個局,這分明就又是一個局。

    出頭的是個姓樊的小混混,但“災星九動”的巫老大絕對遠不過一射之地。

    而且,在那船的四周,必然已圍得跟鐵桶樣的密。

     京展小心地四處掃了掃。

    但他看不到巫老大,就像巫老大看不到自己。

    他們這樣的人,隻要不打算現身,是沒有人看得到他們的。

     但他猛地一擡眼,眼裡黑壓壓的:哪怕這是一個局,他怎能容人這麼折辱他一個堂下子弟! 他背脊一挺,猛地升起一股殺氣來。

    這殺氣逼得四周的人一驚,他們臉上先是現出惶恐,本盯着船桅的眼這時不由向身邊梭巡過來,接着感到了這個戴鬥笠挑糞桶漢子的不尋常,不管站着的、坐着的,不由都向兩邊挪去。

     旁邊本盡是挑腳漢子、船工與苦哈哈們,他們臉上半是茫然半是興奮地在猜想,這個身上突露鋒芒的漢子是誰?難道就是京展?那個傳說中的京展? 隻要還有一升半碗米的進項,就沒人願意惹這個黑老大。

     但滿開封城的苦哈哈們,卻把斬經堂看做一種“保底”——要是連那一升半碗米都混沒了,斬經堂就是他們的保底! 這股殺氣凜然充沛,尋常人都覺得出來,更别說開王府的高手。

    隻要一見那突然騰出來的空地,站在高處的人便一望可知了。

    隻聽得半空裡傳來一聲“好!”一個人高聲大笑道:“京展,你終于來了,你終于還是忍不住的!” 京展戴着一頂大檐的帽子,身子混在腳夫茶棚中,如不是這背脊一挺,殺氣陡生,在如此擁擠的運河邊,是斷難有人認出他的。

     但他終于發作。

     京展一擡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