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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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天氣陰陰的。

    我那住處既在四樓,從住處客廳一排窗口望出去,對馬路是鄧托摩飯店的大樓,平時早上常可以見到穿白衣的侍役,在窗口邊用白粉抹玻璃,且輕輕的唱些什麼曲子。

    我便站在我這邊樓上窗邊,看他作事,且想像這個人作完了事又在什麼地方服務,服完了務又過什麼地方休息。

    今天似乎因為天氣不好,這人到時還不出現,因此使我稍稍覺得寂寞。

    九點左右,在那客廳中看過了報紙,本想過法租界去,問問海軍學生,看他是不是預備過江西。

    假若已決定動身的日子了,小孩子應如何送回去,也好讓丁玲女士不至于為孩子拖累過久,妨礙應作的事情。

    假若湖南方面有人來接小孩子,或照預定計劃,我返武漢時就可把母子順便照扶帶過武漢,到了漢口交小孩子給家中人,丁玲一人再返上海,事情也方便多了。

     當天恰好我已答應了一個中公同事儲先生,十二點鐘過四馬路某地方吃飯,預備從法租界回來便過四馬路,吩咐公役鎖好了門跑下樓時,在門前見着了郵差,帶了一大包郵件上樓,算定我也許還有些信件,故又跟他返身爬上四樓。

    一堆信件遞到我手上後,我明白我已不能過法租界去看他們了。

    信件中就有海軍學生昨晚從法租界寄來的一封,告給我日來如何亟于需要搬家,再不能在那地方住下。

    且告我今天不必去看他們,因為那住處似乎不大适宜我常去。

    郵件中還有好些報紙同書籍,且有北京方面兩種報紙,皆提到丁玲女士的,朋友不知道她的住處,便遠遠的寄來給我看。

    另外還有一本李青崖先生寄來的《藝林外史》(法國作家、文藝評論家法郎士所著,李青崖譯——編者),我既然不過法租界去了,就在客廳把那本書看下去。

     到了十一點,四樓甬道上有皮鞋聲音橐橐橐橐的走過去,從那急促而又帶點拖沓的聲音裡,我估想這人一定是海軍學生。

    但很稀奇處,卻是這種聲音乃由北而南,我覺得十分奇怪,想出客廳去看看究竟是誰。

    一到門邊,他那個寬寬的肩膊也撞進來了。

     原來他從後門上樓,見我房門業已上了鎖,還以為我走了,走過前門事務部去詢問。

     “我正想過法租界去,問你們決定了怎麼樣一種計劃,下樓時看看來了信,就動身不成了。

    ” “我還以為你出去了!” “你什麼時候動身!” “我自己也不知道。

    動身以前我得搬個家,那邊實在不能再住了。

    第三昨天又捉了一個。

    現在什麼好辦法也沒有,到處拿不到一個錢,搬又無處可搬。

    房東那獨生兒子死去後,明天就要開吊念經,一熱鬧起來對于我們倒有好處,可是他們正因為家中的喪事,就非得我為他把房間空出來不可。

    搬既無辦法,我們隻有送他幅挽聯。

    你來為我想一幅挽聯,下午過我家中去幫幫忙吧。

    ” “有什麼可寫的?這件事我全不在行,找李(達)先生去!” “你在行,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文章,随便做成寫上就得了。

    ” “實在不行!這不是逼得出來的事情!” “不要推辭,這種事也推辭!你隻想,這是一個年紀很輕的人,正在一切成長能夠大有作為的時節,無意中死了,覺得很可惜。

    如此做來就完事了。

    ” 我們把挽聯說妥後,又說起關于近來每個作家稿件受商人的苛刻處,海軍學生就告給我有人正在舊事重提,商量“作家協會”進行組織的事情。

    發起這個組織的,還在三四年前,當時因《創造社》方面的出版物,正希望從這個組織的保障下,得到出版自由的方便,故最熱心于這會的也是那方面一批人。

    發起那個組織的動機,既由于《創造社》,内部一切也有被《創造社》控制的情形,到後這會便無結果而散。

    這一次,卻似乎因商務編輯部興資方發生了龃龉,那方面有幾個人在本身痛苦上,感到這協會組織有存在的必要,同時又有些人以作家地位,也認為這會應當努力弄成,作家中之純左翼,則尤其需要這個會來幫助他們在出版上取得最大的自由,在商人間辦交易方能得心應手,故海軍學生及其他諸人,如葉聖陶、陳望道、章錫琛……莫不認為這個協會有産生的必要。

     關于這個協會過去事情既尚保留在若幹人記憶中,希望它組織堅實健全,且希望它不至于為某一方面所單獨利用,用何種方法産生,用何種方法去維持,方不至于陷入兩年前“中國著作家協會”困難境遇裡去,方法上實在值得注意。

    海軍學生在這方面便有所主張,以為以人作單位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