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參慧果老佛說情禅費清才書生逢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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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多疑忍屏以誤終身的,一切人物,中年之時,均聚一處。

    其後悲歡離合,境過不同,類多生死纏綿,憂愁住傺,忠孝義烈,百折不回。

    更有才子之才,俠客之俠,富兒之富,淫婦之淫,以及僧尼官宰,厮養輿台。

    奸佞卑鄙勢利,一笑一言靡不形容盡緻。

    更有詩文詞曲,酒令牙籌,燈迷謝覆,雅谑莊言,無一不備,無備不詳。

    侍者本是天分聰明,又吃了頭陀的丹藥,一日何止十行。

    他本要著書,名字又與巧合,遂不覺點頭忘倦,恰中下懷,一路看下,十分有趣。

    想我正要著書,若将此事編入,既免設想之勞,又是另開一徑。

    本來實事,不等空言,還可以引人入勝呢。

    正在轉念,還有數十頁未經看完。

    頭陀忽然醒來一翻身坐起,向天一望,驚立起來道:「完了完了,貪睡一至于此。

    」便把桌上的碑冊搶去包好說:「居士得罪,再會罷。

    」侍者未能看完,心中殊多缺憾,也隻得任其取去。

    那頭陀背了錦包,匆匆便走,向侍者道:「居士此處不能久遊,退後一步,便是穩路,快去罷。

    」說罷如飛而去。

     侍者看他倉猝之狀,一聲不言,等他去了,回想片刻,曆曆在心,于是從他的話,信步下山卻已不是來時的路了。

    前面橫阻一山,路徑叢雜,不得正道。

    日将沉西,路徑愈雜,正在徘徊,忽聞仙樂盈盈,非■敖非管,非石非絲,俄而光明煥發,晴天裡面紅雲數朵,冉冉而來。

    侍女十餘,手持旌幢幡蓋,顔色都麗。

    駕着紅雲,引一位仙妹,身跨白鶴,仿佛霞裳珠佩,貌若天人,翩翩而至。

    行既漸近,不過僅在頂上隔高數丈。

    這位仙妹滿體旃檀之香。

    容貌之佳,真是福德莊嚴,不敢逼視。

    那仙姝侍女,并不瞻顧下面的人,一徑前行去了。

    侍者目送去遠,意想神摹,癡癡的呆立,不知作何舉動。

    正在揣想,忽铿然之聲,山石開裂,一道神光,走出一位紅須金臉的金甲神來,手執鋼鞭叱道:「何處遊魂,在此窺探?」因執鞭打來,忽然手起鞭落,侍者大驚,急汗盈身,蘧然而醒,則身卧寓床,乃是一夢。

    把兩眼一揩,見窗外紅日冉冉,已是午後了。

    心中甚訝,念這個夢真是希奇,從四更竟夢到午後,因将夢境同看的碑記細想一遍,雖似開發聰明,卻十分中已忘了兩三分,惟念後來如何收場,尚是未窺全豹,隻得後來自己杜撰了。

    因急急起來盥漱吃飯畢,把這事粗記一通,幸姓名事迹及詩詞酒令聯對都還約略記得。

    竭三四日的工夫,方将大略默寫完畢。

    念友人囑我撰編小說,今後可以報命了。

    我看這《斷腸碑》的事迹,雖不脫《紅樓夢》《花月痕》窠臼,然其事不盡虛誣,倒也新鮮可喜,但接貫處小半遺忘,如何說法呢?轉念一想道:我太拘了,原文既不盡可記何不也稍參己意,串接過去,但求無斧鑿之痕,所有太亵的地方,另編一冊外錄。

    這便是《斷腸碑》之正史,汪畹香之功臣了。

     主意已定,乃将錄出的重閱一遍,心花怒發。

     自此以後,便将斷腸碑照着原意編撰起來。

    構想晨興,拈毫晚卧。

    凡三年,全書告成。

    鈔錄出來,看全部嬉笑怒罵,意思倒也一氣呵成。

    交遊中知道他編了這部書,都來就看,卻不肯借出去。

    迨汪韻蘭校書見了說:「他尚當把真姓名隐去,删增纂改。

    」于是此書又秘了半年,被人竊去,上文業已交代。

    今三借廬的刻本已非原本了,正是: 空中樓閣本虛成,偏向虛空紀實情。

    滿腹纏綿無寄處,獨從紙上演三生。

     《斷腸碑》記中從何處何年說起,那年代因不曾看得碑記後面數十頁,是以不能知道。

    就是前頭記的年号,也僅有幹支月日并不載是何朝代。

    大約非有道之朝,即聖明之世,此事關系氣運,作者不能妄造。

    惟地名緣始,則曆曆可表。

    當承平之際繁華薮澤,首推揚州。

    螢苑箫聲,虹橋月色,銷金窩大,種玉田寬,該處為南北要沖,大賈富商均集于此,南朝金粉,北裡胭脂,餍珍錯于瓊延。

    沸笙歌于瑤,夕畫船蕩豔。

    珠箔圍花真個是明月三分。

    春風十裡,李青蓮所說安得腰纏十萬貫,月明騎鶴上揚州,鄭闆橋所說千家養女先教曲,十裡栽花當種田。

    如此極口稱贊,你道熱鬧不熱鬧?兵燹之後雖就凋零,然二十四橋,風流未歇。

    申江商埠大開,終不如揚州之雅。

    惟風會遷流,人心更變,漸漸的歡喜上海起來。

    揚州煙花,竟成強弩之末。

    丁亥冬,司香舊尉遊泰山回,道出廣陵,登平山堂,竭史公墓,訪六朝遺迹,選樂府名妹,見歌舞規模,老成未改,但覺氣象蕭索,隻可供雅客清遊。

    此亦天運循環之理也。

    緣起既述,未知從何地何人說來,且稍遲再述。

     夷考當時,揚州府城中有地方名秀玉街,流馨裡。

    裡中有一位富商,姓顧,名莊号士貞,本松江上海人。

    因士貞之祖在揚州做鹽商,家赀巨富,便家于揚州。

    到顧莊進學時節,揚州鹽務久已一蹷不振,又值賊匪在山東起事。

    滋亂到江蘇省來,揚州先當其厄。

    官商百姓,逃走一空。

    各處鹽禁皆弛,私販充斥,鹽務益不可問。

    顧家鹽引極多,賠折了數百萬,一敗塗地。

    士貞的父親,因此氣死,士貞孝滿,決計改換局面,也不讀書,把所剩的餘産,一律賣去。

    收拾餘燼,學習洋商。

    初次兩年,學習日本西洋言語,考究商務書籍。

    學成之後,先在香港開設小小行棧,頗有利息。

    四五年後,便分設新加坡、日本橫濱、巴黎斯、舊金山各處。

    或合公司,或自己獨開,洋人皆信其誠,稱他為顧老實。

    于是生意漸好,約二十年的經營長起家赀,幾及百萬。

    雖不如祖上的富厚,也算虧他了。

    士貞的夫人許氏,生了一位千金,名貞字珩堅,年十六歲。

    幼時請了一位先生,專教讀書,珩堅性又聰明,所以詩賦文詞寫算,無不精通。

    連八股時文,雖老師宿儒都不及他。

     士貞得子甚遲,許夫人數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