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卷 十三郎五歲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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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走來相邀一會,上複道:“若肯來,當差兜轎來迎。

    ”真珠姬聽罷,不勝之喜,便對母親道:“兒正要見見姨娘,恰好他來相請,是必要去。

    ”夫人亦欣然許允。

    打發丫環先去回話,專候轎來相迎。

    過不多時,隻見一乘兜轎打從西邊來到帷前。

    真珠姬孩子心性,巴不得就到那邊頑耍,叫養娘們問得是來接的,分付從人随後來,自己不耐煩等待,慌忙先自上轎去了,才去得一會,先前來的丫環又領了一乘兜轎來到,說道:“立等真珠姬相會,快請上轎。

    ”王府裡家人道:“真珠姬方才先随轎去了,如何又來迎接?”丫環道:“隻是我同這乘轎來,那裡又有什麼轎先到?”家人們曉得有些蹊跷了,大家忙亂起來。

    聞之宗王,着人到西邊去看,眼見得決不在那裡的了。

    急急分付虞侯祗從人等四下找尋,并無影響。

    急具事狀,告到開封府。

    府中曉得是王府裡事,不敢怠慢,散遣緝捕使臣挨查蹤迹。

    王府裡自出賞揭,報信者二千貫,竟無下落,不題。

    且說真珠姬自上了轎後,但見轎夫四足齊舉,其行如飛。

    真珠姬心裡道:“是頃刻就到的路,何須得如此慌走?”卻也道是轎夫腳步慣了的,不以為意。

    及至擡眼看時,倏忽轉彎,不是正路,漸漸走到狹巷裡來,轎夫們腳高步低,越走越黑。

    心裡正有些疑惑,忽然轎住了,轎夫多走了去,不見有人相接,隻得自己掀簾走出轎來,定睛一看,隻叫得苦。

    元來是一所古廟,旁邊鬼卒十餘個各持兵杖夾立,中間坐着一位神道,面闊尺餘,須髯滿颏,目光如炬,肩臂搖動,象個活的一般。

    真珠姬心慌,不免下拜。

    神道開口大言道:“你休得驚怕!我與汝有夙緣,故使神力攝你至此。

    ”真珠姬見神道說出話來,愈加驚怕,放聲啼哭起來。

    旁邊兩個鬼卒走來扶着,神道說:“快取壓驚酒來。

    ”旁邊又一鬼卒斟着一杯熱酒,向真珠姬口邊奉來。

    真珠姬欲待推拒,又懷懼怕,勉強将口接着,被他一灌而盡。

    真珠姬旁邊鬼卒多攢将攏來,同神道各卸了裝束,除下面具。

    元來個個多是活人,乃一夥劇賊裝成的。

    将蒙汗藥灌倒了真珠姬,擡到後面去。

    後面走将一個婆子出來,扶去放在床上眠着。

    衆賊漢乘他昏迷,次第奸淫。

    可憐金枝玉葉之人,零落在狗黨狐群之手。

    奸淫已畢,分付婆子看好。

    各自散去,别做歹事了。

     真珠姬睡至天明,看看蘇醒,睜眼看時,不知是那裡、但見一個婆子在旁邊坐着。

    真珠姬自覺陰戶疼痛,把手摸時,周圍虛腫,明知着了人手,問婆子道:“此是何處?将我送在這裡!”婆子道:“夜間衆好漢每送将小娘子來的。

    不必心焦,管取你就落好處便了。

    ”真珠姬道:“我是宗王府中閨女,你每歹人怎如此胡行亂做!”婆子道:“而今說不得王府不王府了,老身見你是金枝玉葉,須不把你作賊。

    ”真珠姬也不曉得他的說話因由,侮着眼隻是啼哭。

    元來這婆子是個牙婆,專一走大人家雇賣人口的。

    這夥劇賊掠得人口,便來投他家下,留下幾晚,就有頭主來成了去的。

    那時留了真珠姬,好言溫慰得熟分,剛兩三日,隻見一日一乘轎來擡了去,已将他賣與城外一富家為妾了。

     主翁成婚後,雲雨之時,心裡曉得不是處子,卻見他美色,甚是喜歡,不以為意,更不曾提起問他來曆。

    真珠姬也深懷羞憤,不敢輕易自言,怎當得那家姬妾頗多,見一人專寵,盡生嫉妒之心,說他來曆不明,多管是在家犯奸被逐出來的奴婢,日日在主翁耳根邊邊激聒。

    主翁聽得不耐煩,偶然問其來處。

    真珠姬揆着心中事,大聲啼泣,訴出事由來,方知是宗王之女,被人掠賣至此。

    主翁多曾看見榜文賞帖的,老大吃驚,恐怕事發連累,急忙叫人尋取原媒牙婆,已自不知去向了。

    主翁尋思道:“此等奸徒,此處不敗,别處必露,到得根究起來,現贓在我家,須藏不過,可不是天大利害?況且王府女眷,不是取笑,必有尋着根底的日子。

    别人做了歹事,把個愁布袋丢在這裡,替他頂死不成?”心生一計,叫兩個家人家裡擡出一頂破竹轎來裝好了,請出真珠姬來。

    主翁納頭便拜道:“一向有眼不識貴人,多有唐突,卻是辱莫了貴人,多是歹人做的事,小可并不知道。

    今情願折了身價,白送貴人還府,隻望高擡貴手,凡事遮蓋,不要牽累小可則個。

    ”真珠姬見說送他還家。

    就如聽得一封九重恩赦到來,又原是受主翁厚待的,見他小心陪禮,好生過意不去,回言道:“隻要見了我父母,決不題起你姓名罷了。

    ” 主翁請真珠姬上了轎,兩個家人擡了飛走,真珠姬也不及分别一聲。

    慌忙走了五七裡路,一擡擡到荒野之中,擡轎的放下竹轎,抽身便走,一道煙去了。

    真珠姬在轎中探頭出看,隻見靜悄無人。

    走出轎來,前後一看,連兩個擡轎的影蹤不見,慌張起來道:“我直如此命蹇!如何不明不白抛我在此?萬一又遇歹人,如何是好?”沒做理會處,隻是仍舊進轎坐了,放聲大哭起來,亂喊亂叫,将身子在轎内擲攧不已,頭發多攧得蓬松。

     此時正是春三月天道,時常有郊外踏青的。

    有人看見空曠之中,一乘竹轎内有人大哭,不勝駭異,漸漸走将攏來。

    起初止是一兩個人,後來簸箕般圍将轉來,你诘我問,你喧我嚷。

    真珠姬慌慌張張,沒口得分訴,一發說不出一句明白話來。

    内中有老成人,搖手叫四旁人莫嚷,朗聲問道:“娘子是何家宅眷?因甚獨自歇轎在此?”真珠姬方才噙了眼淚,說得話出來道:“奴是王府中族姬,被歹人拐來在此的。

    有人報知府中,定當重賞。

    ”當時王府中賞帖,開封府榜文,誰不知道?真珠姬話才出口,早已有請功的飛也似去報了。

    須臾之間,王府中幹辦虞侯走了偌多人來認看,果然破轎之内坐着的是真珠族姬。

    慌忙打轎來換了。

    擡歸府中。

    父母與合家人等,看見頭鬅鬓亂,滿面淚痕,抱着大哭。

    真珠姬一發亂攧亂擲,哭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直等哭得盡情了,方才把前時失去今日歸來的事端,一五一十告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