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章 一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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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門心思起來會比任何精神病态都超出常軌,而一門心思披上熾熱的愛情服裝時則會更有沖勁,更加精力過人。

    這種在愛情上一門心思的人,對藩籬、溝渠、門戶;對那些并不是一門心思,或者是一門心思的人;對街上的兒車,和車子裡面一門心思吮吸着奶瓶的嬰兒;甚至于對其他害這種痼疾的病人——對這些,他都不會去注意。

    他走起來眼睛隻是向内看,除掉自己心裡的那點光亮外,一切别的星星全看不見。

    有些一門心思的人,認為人類幸福要靠自己的孜孜營求,靠解剖小狗,靠仇視外國人,靠付超額稅,靠繼續擔任閣僚,靠各方面的事情順利進行,靠阻止鄰居離婚,靠反戰、反對兵役,靠希臘語根、教會教條、哲學悖論和做人上人;還有其他利己主義病者——所有這些人,和那些一門心思隻想獲得某一個女子或男子的男子或女子比起來,都要動搖得多。

    在這個寒冷的夏天,雖則芙蕾過着一個小福爾賽的散漫生活,買衣服有人付錢,自己隻管尋歡作樂,她對這一切都無動于衷——正如維妮佛梨德會用晚近最時髦的口頭禅來形容的——“惟天可表!”她指望拿到手的是中天明月,而明月卻在河上寒空或者進城時格林公園上面周行着。

    她甚至把喬恩的信用粉紅綢子包起來貼胸藏着,而在這種胸衣領子開得那樣低,感情那樣受到鄙棄,高胸脯那樣不時髦的年頭裡,恐怕更沒有比這種舉動更能證明她的一門心思了。

     在獲悉喬恩父親死訊之後,芙蕾就寫了一封信給他;三天後從一次河上野餐回來,她收到了喬恩的回信。

    這是他們在瓊家裡會見之後的第一封信。

    她帶着疑慮把信拆開,惶恐地讀着。

     自從上次見面之後,我已經獲悉全部往事了。

    我不想告訴你——我想我們在瓊家裡會見時,你已經知道了。

    她說你知道。

    如果你知道的話,芙蕾,你當時就應當告訴我。

    我想你聽到的隻是你父親講的一面。

    我聽到的是我母親講的一面。

    太可怕了。

    現在她這樣悲傷,我可不能再有什麼事情使她傷心了。

    我當然非常之想念你,不過目前我認為我們無法結合——有一種強烈的力量非把我們拆開不可。

     原來是這樣!她的騙局暴露了。

    可是喬恩——她覺得——已經原諒她。

    倒是信上講的關于他母親那些話使她的心怦怦跳起來,使她的腿打軟。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回信——第二個念頭是不回信。

    這些念頭在往後幾天裡一直在心裡反複着,同時人變得愈來愈走投無路。

    可是她究竟不愧是她父親生的女兒。

    那種使索米斯同時成功和失敗的堅韌性格也是她的主要性格,不過加上法國人的文雅和敏捷一粉飾,不容易看出來罷了。

    她本能地在“有”這個字的前面總是加上“我”字。

    可是她把這種日益變得走投無路的心情隐藏得一點不露痕迹,盡管七月裡那樣惱人的風風雨雨,但隻要天氣還好,她總要到河上去遊賞,就好象一點心事沒有似的;在所有的“乳臭未幹”的從男爵裡,也沒有比她的護神馬吉爾?孟特更加一貫地不管出版生意的了。

     在索米斯眼中,她可說是個謎。

    這種萬事不關心的豪情逸緻幾幾乎把他瞞過了。

    不過隻是幾幾乎——因為她時常視若無睹地瞠着一雙眼睛,而且她卧房窗子常在深夜時還顯出一線燈光,這些他都看在眼裡。

    她在想些什麼呢,弄到夜裡一兩點鐘還沒有睡覺?可是他不敢問她有什麼心事;而且自從上次彈子房裡一次短短的談話之後,她什麼話都沒有跟他說過。

     在這些雙方諱莫如深的日子裡,碰巧維妮佛梨德來邀父女兩個去吃午飯,飯後還要去看一出“頂有意思的小戲:《乞丐的歌劇》”。

    能不能再帶一個男的,湊成四個人?索米斯是什麼戲都不想看,但是芙蕾是什麼戲都想看,所以就答應下來。

    他們坐着汽車進城,帶着馬吉爾?孟特一起;孟特快活到三十三天,所以維妮佛梨德覺得他“很有意思”。

    《乞丐的歌劇》看得索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