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崖底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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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肯相信這是事實。

     誦文不斷,夜空旋罩一陣哀凄。

     毛頭念累了,不知不覺中已伏地而眠,冰天雪地裡卻不知寒冷。

     老煙槍怕他受凍,輕輕喚醒他:“走吧,已近二更,再熬下去會更冷。

    ” 毛頭硬想撐下:“不行,我要陪他七天七夜。

    ”說話間淚水直流,他趕忙擦去。

     老煙槍實在不忍心他,看來隻有自行到山下買些食物及禦寒衣物幫他渡難關。

     沉默一陣,老煙槍還是如此決定,他轉身,正要走往山下,突然發現一身雪白的武靈玉已立在後邊不知多久,她兩眼睜大,臉色蒼白卻無情:“二小姐……”老煙槍想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武靈玉此時已默默走向崖邊,默默往深淵瞧去,打從毛盾進武家門開始,他幾乎已是她生命的全部,那跪地大寫炭筆的往事,勾盡了多少心靈交會,那長久期盼的會面,更讓她心花怒放,生活中不再是父親,不再是風花雪月,而是鳥籠中那對親昵的比翼鳥,生同生,死共死,一生隻為另一半,一生隻為夫妻情的比翼鳥,那生命早已深深融入毛盾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之中,如今這些都将隻能在夢中尋得,而那夢卻将是日夜無盡煎熬的痛心之痛,隻要活着一天即被鑿得體無完膚,穿心穿肺。

     比翼鳥死了一隻,另一隻将永遠悲哀,不吃不食,一直哭到至死,殘酷啊,卻是美好的結局。

     “毛盾……” 從來不能開口說話的啞巴,此時也迸出僵硬的聲音,她見到深淵底下的毛盾在向她招手,如此溫馨和可愛,對啊,那才是比翼鳥至死無悔的愛情啊! 至始至終,她都未掉過一滴眼淚。

     她跳向了萬丈深崖。

     如仙女展翅,輕飄飄地落下去。

     她的舉止吓壞了衆人,他們急叫着想搶救卻已不及,全都怔愣當場,瞧着仙女靜靜飄飛而去。

     段君來被吓醒,見着此幕,她更瘋狂哭泣:“讓我死,讓我下去啊!武靈玉愛得比我深,我沒有啊,我愛得比她深啊……” 一把鼻涕一把淚,段君來也搶着要自殺。

    段銅雀怎能讓愛女就此消逝無蹤,不得已點了她暈穴,她軟了下來,聲音沒了,淚水卻仍自流着。

     雪花似也變成淚雨流不盡撒不停。

     比翼鳥飛了。

     活着的人卻顯得更傷心。

     且說毛盾墜落萬丈深淵,他當然不是那所謂短命之相,該注定他命不該絕,身受重傷又墜入深淵,本就該粉身碎骨,他卻找對地方。

     長白山峰長年飄雪,不但峰頂結成厚厚一層雪堆,就連萬丈深淵底部何嘗不是堆雪百丈之高。

     雖然偶而夏季會融化少許,此時卻是秋季,這冰封山區已經夠冷,深淵下更冷得徹底,故而毛盾這麼下墜,正巧落在軟綿綿雪堆之中,一墜十數丈,陷入深雪中,抵消不少沖力而免受粉身碎骨之災。

     他先是昏迷,很快地卻被冷雪所凍醒,雖然沒死,卻也摔得筋骨腫疼,簡直就快被拆散般,連晃動關節都受不了。

    可是又不能不動,勉強拿出上次冼無忌交予之治傷靈丹,一顆已不夠,一連服三顆,方自覺得較為舒暢些。

     他開始漸漸坐起,活動筋骨,等疼痛較弱之際再站起來,向上空望去,那人字形筆直打向高空,少說也有七層塔高,乖乖若非這些厚雪,哪還有命在。

     當初也是有意,計劃換掌,然後利用自己長鞭絕技得以纏住什麼的以求活命,沒想到被打得離崖面太遠,傷勢又過于重,根本和計劃中相差太遠,一點本事都施展不開,幸虧這厚雪,否則實在死得冤枉。

     “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這應該算是大難了吧?” 毛盾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後才想到要如何攀向雪面,珍惜長鞭不知掉在哪,否則即可借此攀高,伸手往雪堆掐去,挺硬的,差不多介于硬冰與雪花之間,若非自己沖力過大,恐怕也沖不穿它,既然如此,他自能利用手指挖洞,慢慢爬往高處。

     厚雪果然冷塌,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攀往頂頭,隻見得一片雪白,通向無際遠似的,除了雪花,隻有淡淡煙霧,視線并不太好。

     毛盾已見着長鞭掉落十丈遠,一半插入雪堆,一半露在外頭,像老鼠尾巴,他自嘲一笑,此次輸得實在冤枉,慢慢踩着雪面一步步過去,奇怪,積雪并未下陷,他想試試其承受力道,一腳踩去,隻留下半分雪痕,此乃是新雪鋪出來的雪面,算不了什麼,他有用力,沒動靜,猝而猛力一踹,叭然一響,有若踩在腐木闆上,直陷至大腿,他趕忙蹦起,直叫倒黴,此後再也不敢亂試。

     輕巧走向長鞭,将它拾起,随即往四面瞧去,找向崖邊,往上面一瞧,一片混黑,跟上邊往下瞧之萬丈深淵情況一模一樣。

     看來隻有等傷勢好轉才有辦法攀往上頭。

    他這才檢查自己的傷勢,五髒六腑都快爛掉,若非陰陽鏡護住胸口,他想必早已斃命多時。

    毛頭呢? 毛盾想了想,沒掉下來該沒事吧。

     “不過,該為我傷心透頂吧!” 毛盾苦中作樂,擡頭望了良久,本想喊幾聲卻無此勁道,當下他靠崖壁挖了小洞以容身,免得随時随地受雪花欺淋。

     他盤坐地面,開始運起日月神功以療傷,照此傷勢判斷,非一個月以上方能痊愈,縱使服用冼無忌的靈丹,那也隻是比一般療藥再好些許的藥物,并非那種功能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他的傷無法更順利複原。

     其實他早期盼何時能得到此種靈藥,好讓自己功力培強百倍,而後再找向那些僞君子殺他個片甲不留。

     隻可惜靈藥可遇而不可求,他自始至終都未得到。

     一切隻得靠本身修為苦練了。

     在功行三周天之後,那淡淡七彩龍煙已從頂頭冒出毛盾也已覺得血氣漸漸順暢之中。

     忽而,他聽得有某種嘶嘶叫聲,斷斷續續,似有似無,毛盾登有所覺,這聲音很像毒蛇吐信的聲音,便卻較為大聲,莫非是大蟒蛇? 想及大蟒蛇,他再也不敢掉以輕心,此時自己功力可說全失,和一般常人無異,若真有蟒蛇出現,他還真的需要一番苦戰呢。

     或而可以把蟒蛇獵來當食物,否則這冰天雪地之中,他哪來尋得東西果腹。

     他漸漸撤去功力,抓着長鞭等在那裡,傾耳聆聽那嘶嘶之聲漸漸逼近。

     外頭似已黑夜,一片漆黑之中,不易察覺任何東西,但他仍張大眼睛盯死前方,隻要獵物一出現,立即來個緻命一擊,可惜功力不夠,無法把長鞭變硬,否則以标槍方式射出,說不定更能奏效。

     嘶嘶聲突然消失,但毛盾感覺得出那東西正在逼近之中,他心神繃得更緊,準備緻命一擊。

     沉默中,落針可聞,心跳撲通撲通加速,沉默漸漸拖長。

     猝然間,黑暗裡突地現出白影,那是一張面似麒麟,身似恐龍之巨獸伏出洞前三丈遠,它兩眼火紅,瞳孔泛青光,麒麟頭部上方還長了一支乳紅尖角,嘴巴含有尖森毒牙,全身白中透紅的麒麟,活似麒麟和恐龍之混合體,形态可怖已極。

     毛盾吓着,想不出世上怎會有如此難看怪獸,方才準備好的如何獵殺之計劃全忘了展開。

     倒是那怪獸發現毛盾兩眼也盯着自己,它趕忙張開血盆大口,有若毒蛇吐信,舌頭竟然又長又粗,如一條紅鞭抽卷過來。

     毛盾猝有所覺,趕忙滾身左側,長鞭也打出去,抽向它舌頭就如觸電般,叭然一響,舌頭已把長鞭卷入口中。

     毛盾怔詫不已,這怪獸連長鞭都要吃?苦被它吃掉那還得了?毛盾急忙揮鞭撤收,逃向左側十餘丈遠,先避開再說。

     豈知怪獸身如恐龍,動作卻如蛤蟆般靈活無比蹦彈過來。

    老虎般的重量竟然能在雪面活動自如而不被陷埋地底? 毛盾這才瞧清它四足當真如蛤蟆,有蹼有肉墊,如此一來才能銷聲匿音,還能增加壓力承受面積。

     它靈活斜掠,舌頭又自沖卷過來,此次速度更快一倍,毛盾毫無躲閃機會,硬被其卷中左腿,狠狠被扯過去,毛盾抓向鞭子猛刺舌頭,卻隻刺在粘膩的吸血蟲身上,軟得着不了力。

     眼看自己就快被卷入那血盆大口之中,毛盾隻好猛将長鞭回抽那怪獸眼珠,一鞭抽去,它眼皮罩下,根本無效,連抽三鞭皆如此。

     眼看血盆大口就要咬往自己左腿,毛盾急忙抓出陰陽鏡筆直地塞往它嘴巴,它猛咬,陰陽鏡卻堅如石,咬得它牙根生疼,嘶嘶怪叫地又張嘴吐出陰陽鏡,舌頭也卷回去重彈打毛盾。

     這次更絕,竟然抽中毛盾脖子,舌頭猛縮,毛盾登如上吊般呼吸困難,怪獸分明是要勒死他。

     毛盾不斷掙紮,雙手拔向舌頭,簡直毫無效果,那怪獸但見這招見效,已高興雀躍起來。

    猛抽猛拖,像大象長鼻子把毛盾拖甩着玩。

     每甩一次即緊一分,毛盾簡直快窒息,不得已長鞭猛往怪獸身上打,背脊,大腿,鼻子,眼珠皆無效果。

     猝而一鞭抽向怪獸乳紅尖角,它疼痛咆哮,舌頭一松,毛盾得以脫身,急摸着脖子猛吸幾口大氣,以确定自己還沒窒息死亡。

     毛盾已發現那怪獸要害在那隻角,當下已有了應付對策,自己讪笑起來:“想吃我的肉,我還想喝你的血呢!” 怪獸并未如想象中兇猛,就如蛤蟆一樣,最大利器該是舌頭,但它此時卻退得遠遠,不斷抽動眉頭,毛盾不知它是何用意,以為它是怕了才會退縮,但突然見及那眉頭抽動之下,尖角已漸漸沒入鱗甲之中。

    這還得了,要讓它縮了角,豈不成了刀槍不入的家夥? 毛盾當機立斷,長鞭猛抽過去,有樣學樣也套向怪獸脖子,拼命往回拉,那怪獸腳蹼似有吸盤,不動就是不動,這方式宣告失敗。

     毛盾隻好再相準怪獸尖角抽去,每中一次,怪獸即疼痛咆哮,一連數次,怪獸已發出沉沉吼聲,猝然暴撲而起,有若餓虎撲羊疾攻過來。

    毛盾自以為身手敏捷,馬上滾向左側,準備拉它那條不長不短的尾巴。

     豈知那怪獸腳蹼孔能伸縮,猛彈三尺,粘向毛盾肩手,奇粘無比,另有吸力,卷得毛盾驚慌失措。

     要是武功仍有數成,大概可将它震飛,可是此時一身是傷,功力全無,竟然甩不脫,還被吸去,那怪獸發出得意呻吟,将舌頭粘來,像粘木頭,把毛盾粘壓胸腹之下,毛盾驚慌失措,大力掙紮,可惜除了雙手,全身已動彈不了。

     那怪獸扣得獵物,長嘶一聲,張開血盆大口,舌頭又自卷套住毛盾脖子,如此卻扯舌吸,毛盾很快會窒息死亡,或而脖子被扭斷。

     “救命……” 毛盾已兩眼翻白,長鞭已無功效,雙手扣向那尖利毒牙,按捺不住那千鈞力道,眼看血口寸寸逼近,舌頭揪得他滿臉通紅就快斷氣,他用盡所有辦法都解套不了。

     他不甘心,身以百戰都活命,如今卻要喪生在此怪獸口中,而且還是個笨怪獸,怎麼想都死不瞑目。

     又能如何呢?這又粘又羅的怪獸即如泥巴海水般,隻有這幾招,但等到掉入它陷阱之中,卻已幾乎無法挽救,隻有任其吞噬斃命。

     毛盾現在連救命都喊不了,白眼直翻,舌頭吐得比什麼都長。

     眼看他就得命喪怪獸口中,猝而天空白影掠動,似如遠古下墜之流星,奇準無比地撞向怪獸背腦,更壓向毛盾,撞塌積雪,直往地底洩去。

     又自叭然一聲脆響,一切似乎都已平靜,毛盾不動,怪獸也不動,那隕石也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毛盾開始動了,慢慢地抽動手腳,慢慢張開眼睛,老天似乎特别眷顧他,又使他活命,他瞧及那血盆大口仍張着,自己雙手仍扣住毒牙,隻是怪獸舌頭軟了,再無摧殺之力,他将這粘膩帶腥之舌頭移開,摸摸脖子,在确定沒粘在頸子上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