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閨夢逐征車還憐小别 農家苦夏日轉異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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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過是我一點意思。

    ”玉和看了一看手表,便道:“走吧,濟才已經在車站上等着我呢。

    茶房!給我叫一輛汽車來。

    ”桂英忽然想到夢裡同車的事,心裡一動。

    這時,忙碌過去了,二人對立着,卻無甚話可說,坐着,到了西車站。

    桂英心裡一個疙瘩,心想,不要件件事都應了夢,那可有些糟糕,她給玉和提了蒲包,隻管低了頭,在玉和前面走。

     玉和站在車門口,向桂英點了頭道:“你回去吧,身體不好,應該休息休息,别出來了。

    ”桂英再要說什麼,那火車走着,已經加快了速度,玉和的身子就移向了很遠,要答複他的話,他不會聽見了。

     玉和站在火車上,遠遠地以至于不大看見,桂英似乎還站在那裡不動,可見她心裡依然還系挂在火車上。

    他靠了火車門,呆呆地看了車外的風景,不知不覺地,火車走過了二三十裡,已是在長辛店停住了。

    這才想起,車房門未曾關,若是有閑人上車難免不到屋子裡去拿東西,這才走進屋子去。

    他心裡有時想到桂英一個人的寂寞,有時又想到自己在衙門裡的差事,有時又想到回家去見了兄嫂,這款子如何籌法?一個出門的人,本來心理上有些變态,這些令人無可免除的思慮,越是增加了心理上的不安,所以京漢鐵路雖有那樣的長距離,可是玉和坐在車上,隻是糊裡糊塗地過着。

     玉和有三年不曾回家來,忽然看到這種景緻,隻覺眼界一新,心裡空洞靈活了許多。

    心想,我家并不是沒有錢的人家,便是住在家裡有吃有喝,又有好風景,好看的愛妻,人生還想什麼?這不就夠了嗎?我看,大可以回北平去,把桂英接到鄉下來過日子。

    他自己這樣想着,将自己一個不可解決的問題,解決了過來。

    因為交通部的差事,已經丢了,若要回北平去,非重新找差事不可。

    在官場中找事情,磕頭禮拜,逢人受氣,是否能把事情找得,還不得而知。

    而且兄弟們本來很和氣的,桂英來了,也一定可以合作。

    他不曾到家門,便有了這樣的感想,這算是他未到家以前的一種收獲。

     玉和想安慰她兩句,一來有同房間的客人,二來有張濟才當面,于是先擦了火柴,吸着一支煙卷轉遞給她。

    随後叫茶房泡了一壺茶來,又倒了一杯茶給她喝。

    在蒲包裡取出一捧香蕉和梨來,拿了一個梨在手上,在身上掏出鑰匙鍊上的小刀,正待去削,桂英望了他一下道:“别吃梨了。

    ”張濟才笑道:“既然不讓人家吃梨,怎麼倒買梨送他呢?”桂英道:“也是人家送我的。

    ”這句話說出來,覺得有些不妥,然而已是不能夠收轉回來了。

     玉和家是個鄉下财主,私廳比較好些,除了無風箱、砻子而外,倒多了一張藤椅和兩個木椅,一把茶幾,壁上正中挂了一幅趙玄壇騎虎木印畫,配上玉成結婚時的一副喜聯,黃土牆上,也抹了一些石灰。

    倒挂了一排煙葉子和一隻打漁籮。

    玉和一進這私廳,心裡便有一種感想,這三年,大哥手上很是活動,家裡倒還是這樣簡陋。

    他陪鄉人坐着,眼睛四處望。

    玉成道:“你看些什麼?你三年沒有回家,我沒讓屋漏了,牆坍了哇!”玉和道:“我正是想着,你在家太辛苦了。

    你還自己下田嗎?剛才我看到你捧了那些蠶豆葉子。

    ”玉成道:“快芒種了,你不知道鄉下人辛苦的日子到了嗎?雖家裡有兩個長工,多一雙手,多出一份事,我這樣年紀,又不七老八十的,為什麼閑着看人?”在場的人就附和道:“大先生是個發财的人啊!” 玉和取下帽子,和大家拱揖。

    這些人都笑了,有的道:“二先生做了官了,還是這樣客氣。

    ”有的道:“三年不見,他越是發福了,真是家寬出少年。

    ”有的道:“這箱子真好,北平的東西,沒有錯的。

    ”這一句話,四處的農夫們都圍了上來,要看這做官回家的。

    玉和在許多人蜂擁之中,走回莊屋去。

    這地方的莊屋,有些和别處不同,總是蓋一所一二百間的大屋,開一個大門,由許多人家共住。

    這些人家,又可以在牆上另外去開門,這種聚居,可以說是蜂窩式的。

    玉和家便在大屋的東頭,另開了門戶。

    因為來看熱鬧的人多,就引到私廳裡來坐。

    所謂私廳,便是一間類似堂屋的屋子,中間放一張白闆桌子,圍了四條闆凳,以便親友來坐談的。

    此外扇糠的風箱,磨稻的砻子,照例也是放在那裡。

     然而她一落枕,那王玉和、林子實兩個名詞,便隻管在腦筋裡旋轉。

    一會兒,和林子實談别後的狀況;一會兒,又和玉和閑談;一會兒,林子實送自己上車到鄭州去;一會兒,又是自己送玉和上車到漢口去,這兩個男子的影子,不時在眼前出現。

    然而玉和的影子,欲比林子實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