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閨夢逐征車還憐小别 農家苦夏日轉異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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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談話,玉和是哭笑不得,桂英哪裡知道,還以為他對婚事十分熱心,要堅決提前辦理呢。

    談到十二點鐘,桂英回去了,玉和一人在屋子裡,背了兩手在身後,隻管在屋子裡來回地踱着,似乎這樣地踱着步子,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似的。

    然而他一直踱到晚上兩點鐘,還隻有一個早回家去的辦法橫在心裡,要不然自己丢差事的消息,就要宣布出來了。

     次日起床之後,就開始布置動身的事情,到了下午,又把這話,向張濟才報告了。

    張濟才以為他是回家去籌款,若要攔阻他時,自己免不得拿出整千塊錢來借給他,多少有點冒險性,也就含糊地答複,不贊成也不反對。

     飯畢,玉和便起身向張濟才夫婦告辭。

    他的意思,卻是要和桂英一同到公寓裡去,再做長夜之談,然而桂英雖是滿臉的憂容,卻不說跟着他回公寓去。

    玉和臨走時,桂英隻送到大門口,握了他的手道:“我心裡亂得很,要先回去睡一覺了,明天一早,我來送你。

    ”玉和将她的手捏了兩捏道:“你覺得身上怎樣?”桂英道:“身上沒病,隻是心慌,你讓我回去睡一覺,定一定神,我就好了。

    ”玉和道:“那麼,你就早點回去吧,我也不妨先回公寓去睡一覺。

    ” 遠處綠樹林子裡,不時地發出一種尖銳的鳥聲來:“割麥栽禾,蠶豆成棵。

    ”那年年必來的布谷鳥,這時又開始工作了。

    鄉下的農人們,似乎也因為有了這種聲音,工作得很起勁,男子們在田裡割了麥,一挑一挑的大麥,成捆地順着田埂,向麥場上挑去。

    田溝裡的水,在綠色的短草裡叮叮地淙淙地響着,随着田埂的缺口,向割了麥的空田裡流去,真個是割了麥又預備栽禾了。

     這個時候,張濟才給他買了火車票,正送了來,先在門口,問了茶房,王先生在家沒有?茶房說是白老闆在他屋子裡,在家呢。

    張濟才聽說白老闆在這裡,就悄悄地走到房門口,不敢冒昧進去。

    不料他在外面等着,一分鐘又一分鐘地過去,等了好幾分鐘,還不見裡面有些聲響,隻得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叫道:“玉和在家嗎?”玉和在屋子裡答應了一聲,接上屋子裡撲通一聲響。

     轎夫們走得很快,隻在半下午的時候,就到了玉和的家門王家莊外。

    玉和到距家還有五裡之遠,自己就跳下轎子來,在前面步行,讓轎子在後面慢慢地跟着。

    這個地方,離省城有七八十裡,隔絕了一切城市上的物質文明。

    在田裡工作的農民,看到一乘轎子,就認為是老爺下鄉了。

    這轎子後面,又有一個挑子,挑着一隻光滑平方的皮箱,精細好看的網籃,這又很像是在遠方做官的人,回家來了。

    老遠地就立定腳看看。

    那放牛的小孩子們,在大路上頂頭遇見了轎子,吓得把牛也抛開,趕快躲到麥田裡去。

    玉和到了莊門口,這裡有一口大塘,塘邊斜放着兩架水車,兩三個農夫,坐在大楓樹蔭下乘涼。

    遠遠地看到一乘轎子擡着來了,都站起來看着。

     說話時,玉和嫂子田氏出來了。

    右手提了一把大瓦茶壺,左手托了四五個粗瓷茶杯,還帶一根蒿子香。

    笑道:“二叔回家了。

    ”說着,把東西放在桌上。

    向玉成道:“擡轎的和挑行李的,我讓他們在大門口歇着,晚上我們是吃大麥糊,要打兩升米做飯人家吃吧?”玉成道:“那自然。

    你兄弟在北平過慣了好日子,晚上要做點給他吃的。

    ”田氏道:“這兩天忙,鄉店裡人也出來割麥了。

    連豆腐都買不到一塊。

    園裡黃瓜沒有下架,苋菜又小,芥菜早老了,這幾天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二弟怎麼趕了這個時候回家來?”玉和道:“我回來過幾天就走的,大哥大嫂,成年辛苦,我陪着吃兩天苦也不要緊。

    ”田氏笑道:“喲!憑了這幾句話,設法找也要做些好菜你吃,但是你不在冬天收成過身的時候回來,這個日子,趕回來,過青黃不接的日子,為了什麼呢?”玉成道:“人家自然有公事。

    你知道什麼?快去打米做飯吧。

    ” 睜眼看時,哪是車站上打點,乃是桌上的時鐘,剛打十二點呢,卻不料清清楚楚地,做了這樣的情節顯然的一場夢。

    心裡想着這個夢,簡直算是事實。

    林子實來了,必有所謂的,知道我要嫁玉和,一定心裡難堪的。

    王玉和呢,他以為我除他以外,是不愛别的男子的,然而他走了,恰來個林子實陪伴着,又怎能放心?自己除了像夢境一樣跟了玉和南下,那是無法避免和林子實見面的。

     看到桂英進來,皺着眉道:“你怎麼這時候才來?你再不來,我就不走了。

    ”桂英瞟了他一眼,微笑道:“我身上不舒服,這還是勉強來的。

    ”玉和道:“我已經嫌東西多了,你為什麼還買東西送我?”桂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