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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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身也。

    不知何以有躲避之義)。

    餘四歲時,自德清南埭舊居,遷臨平之史家埭,賃戴氏樓屋三間以居。

    其東廂樓版下橫木截斷其一,又以小方紙書&ldquo救&rdquo字倒黏壁上,不知誰為之,亦莫知所自始。

    餘家居此凡十二年,一無怪異。

    惟有孫氏子來,其人甫逾十齡,有嬴疾,坐室中,見有一婦人自東廂徐行至後屋,衣藍布衫,黑布裙。

    孫問:&ldquo此何人?&rdquo時太夫人與同坐,不見也。

    孫固言之,太夫人往視,杳無所見,笑曰:&ldquo汝眼花耳。

    &rdquo孫逾年即卒,殆衰征欤! 餘外家姚氏,居臨平之棗山港,聽事□楹東西有廂。

    太夫人嘗于夜分從西廂至東廂,一小婢執燭以先。

    見聽事欄杆上有一婦人憑而玩月,太夫人問何人,不應,近之不見。

    乃與執燭之婢同索之,聽事虛無一人。

    其時内室之門皆阖,亦不能他去,疑其鬼也。

    餘内子姚夫人,生平見鬼尤多。

    其仲姊适戴氏,戴氏居湖州,夫人往省之,時甫十餘齡,未嫁也。

    一夕,見屏後一人行走,衣聲纟卒纟祭,聽之了了。

    視其面貌,則其仲姊之兄公也,殁數年矣,從容登樓而去。

    夫人自言:&ldquo所見之鬼,未有如此親切者。

    &rdquo後餘家僦居臨平乾河沿陳氏之屋,夫人于此屋恒有所見,不為餘言。

    至同治壬戌歲,餘家附火輪船北行,至天津避寇。

    夫人見舟中高處有鬼無數,或坐或卧,意鬼亦附海舶北行避寇欤!餘《百哀》詩有雲:&ldquo海舶飄零賦北征,未勞魑魅便逢迎。

    如何眼底分明見,人鬼居然共此行。

    &rdquo紀其事也。

    及吳中春在堂成,遷入居之,語餘曰:&ldquo此屋平安,吾無所見。

    &rdquo餘嘗與門下士馮夢香孝廉言之,且雲:&ldquo内人秉質素弱,此即其衰征也。

    &rdquo馮曰:&ldquo不然,鬼本在天地之間,與人并行而不悖。

    人苟秉氣至清,眸子了然,則自足以見之。

    其前之有所見也,非衰也,乃其盛也;後之無所見也,非盛也,正其衰也。

    &rdquo夢香之言如此,或亦一理乎?餘神識早衰,近益昏毛,雖視人之須眉且不甚了,宜其不足以見鬼矣。

     餘兄子祖綏,字履卿,先兄福甯君少子也。

    光緒丙子歲舉于鄉,距先大夫于嘉慶丙子登賢書,适花甲一周,亦科名嘉話也。

    出榜前一日,内子姚夫人于吳下春在堂夢先大夫自外至,七品冠服,如生時。

    内子迎問之,曰:&ldquo吾将謝恩,向汝姑借朝珠耳。

    &rdquo其時太夫人猶在堂也,内子寤,喜曰:&ldquo履卿中矣。

    &rdquo餘《百哀》篇有雲:&ldquo阿買聰明素所憐,秋風喜賦《鹿鳴》篇。

    先君入夢分明甚,來借牟尼一串圓。

    &rdquo紀其事也。

    先大夫易箦時,以七品,冠服佥,無朝珠,今借珠于太夫人。

    七品而挂朝珠,或仍用樾翰林封典乎?是時先大夫已受二品封,豈仍以翰林為重欤? 道光戊申年,餘時館于休甯汪村。

    是年秋冬間,附近數十裡中,每夜有鬼哭聲,無人不聞之,然餘竟未嘗聞也。

    生平于鬼,不聞其聲,不見其形。

    惟鹹豐庚申年,避兵至上虞舅氏。

    姚平泉先生為上虞校官,新捐館舍,其家猶居署中,止餘宿于花廳。

    至三更時,睡眼蒙龍,見一婦人趨而過。

    夜深安得有此,或是鬼欤?光緒己卯年,内子姚夫人卒,餘感念不已,冀有所見,而竟杳然,雖每夕必夢,然止是《周禮》所謂思夢耳,非果其魂魄之入夢也。

    庚辰歲,餘獨宿右台仙館中,夜不成寐,力行餘所謂枕上三字訣(見《俞樓雜纂》)。

    甫欲交睫,辄為一蚊所擾,餘甚苦之。

    念近來飲食減少,精神衰ぃ,惟恃夜枕尚安,故尚可支持,若今夕不寐,明日必大委頓矣。

    俄而蚊又集于面,餘正無如何,蚊忽嘤然一鳴,若被人擊者,從此寂然。

    餘歎曰:&ldquo夫人有靈,為我撲殺此蚊矣。

    &rdquo餘家于鹹豐戊午、己未間,賃居吳下石琢堂先生之城南老屋。

    屋有五柳園,頗具泉石之勝。

    園西南隅有小樓三間,或言有狐居之,然餘輩時往來其上,無所見也。

    時蓄一小犬,毛長被地,尾短足庳,形狀可喜,性又靈警,聞呼即至,姚夫人極愛之。

    一夕忽失犬,大索不獲。

    疑自大門逸出,咎阍者失于伺察,阍者力言未見其出。

    次日清晨,園門甫啟,犬即躍出,蓋在園中也。

    然是夜實于園中遍索之,何未之見欤?疑為狐所匿,殆知人愛此犬,聊與為戲耳。

    庚申之亂,餘舉家出奔,每一人登輿,犬必送至輿前,夫人猶命守屋者善視之。

    及城陷,犬與守屋者俱死。

    餘後與吾兄福甯君言之,且曰:&ldquo是皆死于其職者也。

    &rdquo福甯君笑曰:&ldquo然則宜有恤典。

    &rdquo餘曰:&ldquo有之。

    餘有《憶舊遊詞》,後半阕雲:&rdquo金阊更回首,隻蔓草荒煙,碎瓦頹牆。

    碧血埋何處?歎蒼頭黃耳,都化磷光。

    &lsquo所以褒贈之者至矣。

    &ldquo 仁和臨平鎮有永平庵。

    道光某年,忽傳庵中地下空空有聲,一時人皆往看,市廛為空。

    或曰其中有寶物,或曰是将出蛟。

    餘時年尚幼,聞之惴惴焉。

    一兩月後,往看者日少,人言亦稍息,後無他異。

    然究莫明其故,不知向來如此,至是始為人覺邪?抑向不如是,而是年忽有聲也?有議掘而窮其異者,然皆畏之,莫敢發也。

    至癸卯鄉試之年,餘讀書庵中,問之于僧,僧導至此室中。

    室乃泥地,既無磚石,亦無木版,以足蹋之,厥聲隆隆,如撾大鼓,疑其下必空也。

    兵燹之後,此庵已鞠為茂草,想瓦礫之中足音久絕,亦不能更發此聲矣。

     郎沛昌,仁和之臨平鎮人。

    家居,忽得無名氏一書,言:&ldquo臨平山之麓,景星觀之後,有石如蝦蟆形。

    其下有藏銀無數,非君手開,不能得。

    可于某日某時,親至其地,發而取之。

    &rdquo郎以為讕語,不信也。

    越日,又有人叩門,送一書至,所言與前同。

    視其人不之識,問何處得此書,曰:&ldquo途遇一人,托我寄君,不知所自來也。

    &rdquo匆匆辭去。

    于是所識者鹹謂郎曰:&ldquo既有此異,試一往何傷乎?&rdquo郎從其言,屆期荷锸而去,至其地,扣之,果得銀甚多。

    而郎未攜筐之屬,無以盛之,乃掩以土,而至山下人家借得一畚,負之上山。

    遇數人似薪采者,各荷一以下,亦未及審視。

    及至所發之處,則已空矣。

    乃悟前數人所負者,即是也。

    郎發之而不能得之,然不經郎手,則不能發此,數人者必知其故。

    其兩次緻書,即是數人為之也,莫測其為何理矣。

     杭州貢院之後,有鴨兒五聖廟。

    其旁有一破石臼,廟僧棄薪蒸餘燼于此,間或宿火于中,以供人昏暮之求。

    附近居者鹹便之。

    雖雨雪之日,未嘗絕火,亦莫知其所自來,皆以為廟僧置之而已。

    有毛翁者,其家相距不遠,旦夕經由其地,必就之吃煙,日以為常。

    一日忽失臼,乃共異之。

    廟僧因曰:&ldquo是臼本可異。

    吾宿火其中,亦偶爾耳,或三五日一置之,或七八日一置之,何以終歲不斷乎?&rdquo于是共疑此臼為寶物,然莫可蹤迹矣。

    毛翁之子曰永孝,字葆園,為餘言之。

    葆園幼時,猶見此臼也。

     同治元年,餘在天津,忽喧傳鄉間有母殺其子女者。

    雲其母嫠也,私于人,懼為子女所覺,謀殺之以滅口。

    其子甫十歲,讀書村塾,微聞其謀。

    日加午,塾師縱諸徒歸就食,是子懼不敢歸。

    師不悟其意,謂其年幼獨行,或有所畏,親送之至其家。

    已而諸童食畢鹹集,此子不來,師往其家問之,則已與兩姊俱死矣。

    大驚問故。

    母言語支離,師迫而驗之,則皆扼吭而死,形迹顯然,乃聞于官。

    官鞫得實,怒其淫毒,械奸夫奸婦而徇于市。

    餘适呼刀鑷之工為餘栉發,問:&ldquo此事信乎?&rdquo曰:&ldquo信。

    &rdquo&ldquo汝見之乎?&rdquo曰:&ldquo見之。

    此婦長身白皙,然目大而顴高,固非良婦也。

    &rdquo次日有同鄉孫君自縣署來,餘因詳詢其颠末。

    孫曰:&ldquo安有此事?昨日縣令以公事下鄉,至今未返。

    縣中寂無一事,安有此邪?&rdquo餘不覺為之失笑。

    東坡雲:&ldquo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rdquo此事餘雖未目見,實已耳聞,且所聞之人自雲目見,言之鑿鑿,當不妄矣;而竟屬子虛烏有。

    市虎成于三人,天下事大率類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