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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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每日東舷西舫,鱗次栉比,笙歌如沸,粉黛如雲,蓋亦一銷金鍋矣。

    餘時客常州,居停主人邀餘同往觀之。

    見鄰舟一大腹賈,挾三妓飲酒,擁一幼妓于懷,狀甚亵,餘命移舟避之。

    一榜人且解纜且太息曰:&ldquo孽報,孽報!&rdquo餘問其故,榜人曰:&ldquo此三妓乃三姊妹也。

    其父在日為武進縣吏魁,豪侈特甚,每年夏日辄乘舟至城外納涼,招妓侑酒。

    舟中先攜有紗衫褲,妓至則命易之,遍體雪膚,望之了了如無衣者然。

    屢坐吾舟,吾時年少,樂觀之,辄給事于其側,得寓目焉。

    不圖至今日而其三女子乃有甚于斯也。

    豈非孽報!&rdquo餘歎曰:&ldquo然則此大腹賈亦可危矣。

    &rdquo 譚某,不知何許人,客于荊州之沙市,年少美豐儀。

    市有周媪者,賣阿芙蓉為業,生一女,年十八,亦有風緻。

    譚屢過之,遂與目成,使人風示媪,媪居為奇貨,未諾也。

    女乃與譚約,效文君故事,具舟江上,中夜偕亡。

    媪偵探無蹤,痛哭數日,竟服生鴉片而死。

    譚與女寄居漢口,甚相得。

    然女每夢母呼與俱返,覺而語譚,譚曰:&ldquo此所謂思夢也。

    &rdquo一夕,女倩鄰媪買佳釀半壺置床頭,女故善飲,亦不異也。

    夜半,忽自帳中躍出,披發跣足,腹内聲如辘轳,十指甲色皆紫黑,始知已和生鴉片而飲之矣。

    救治不及,竟宛轉而死,鹹謂母來索命。

    餘謂此女背母而逃,緻母于死,死固其分,非必鬼母之為祟也。

    衛靜瀾廉訪曰:&ldquo餘披覽案牍,見服生鴉片隕命者,幾于無日無之。

    蓋此物近來所在皆有,非如砒石等毒物必購求而得也。

    有一方可救之,宜廣為傳播。

    其方用雄黃二錢,雞蛋青一枚,生桐油一兩,河水調勻灌服。

    &rdquo 張永祺,南雄州人。

    娶何氏,生子甫一歲,挈之如母家。

    其姨女适某氏者亦至,有女亦一歲,與張子貌酷似,乍視之莫辨也。

    及何歸,則呱呱者已為某氏女矣,蓋母家戲易之博一笑也。

    何命婢往易之,及至家,仍某氏女也。

    又命媪往易之,至何家,谛視,則實張氏子,而非某氏女。

    何氏之母曰:&ldquo此事本由嬉戲而起,乃已易子而歸,仍見為女,及攜女來易,又見為子,此必有異矣。

    &rdquo乃自攜其女之子至張家還之,且曰:&ldquo事誠可異,勿播揚也。

    &rdquo嗣是兩家子女時時互易,莫知其所以然。

    後招姨女來,分宅居之,始已。

    或曰,此殆狐魅播弄以為戲也。

    黃某,不知何許人,父商于羊城,遂家焉。

    妻何氏,父在時所聘父執女也。

    黃冗不能自立,父死,遂入于下流,數年盡亡其赀,至無以存活。

    何曰:&ldquo相偕俱死,與君何益。

    有一策可兩全,君意如何?&rdquo黃曰:&ldquo苟不為門戶羞,任卿所為。

    &rdquo何曰:&ldquo妾姑母有子婦,早寡,欲得一人為伴侶。

    君如肯舍妾,彼譬如買婢,數十金不吝也。

    &rdquo黃從之。

    何商于姑,歸告黃曰:&ldquo姑始以離人夫婦,執不可,妾力言之乃可。

    然須郎親筆一紙書為券,免日後有違言,姑當以五十金潤筆也。

    &rdquo黃欣然書券。

    何持去,遂不歸。

    有知其事者,曰:&ldquo何女蓋效買臣妻故事,所言[B220]也。

    &rdquo 殷懷鄉,江浦人。

    少孤,有母及諸弟,無恒産,傭力以養。

    耕作之暇,辄入山刈薪,至夜分始休。

    明旦入市易甘脆奉母,日以為常。

    年三十,始娶婦,教之事姑,婦亦婉娩聽從。

    無何歲大荒,無所得食,乃謂婦曰:&ldquo俱死無益,不如嫁汝,得銀錢可以養吾母及吾弟,汝亦得生路,一舉而兩利也。

    &rdquo婦不可,殷曰:&ldquo此吾意也,非汝負我。

    且吾母得存活,即汝所以報我也。

    &rdquo婦乃從之,母及弟卒賴以全。

    後母死,負土成墳。

    諸弟成立,皆為婚娶,或勸續娶。

    泣曰:&ldquo吾婦歸我,無失德,且得母歡心。

    昔以貧故棄之,今複娶,是負吾賢婦也。

    &rdquo卒不娶,獨廬于墓側以終。

    按《陳書》,徐陵弟孝克當侯景之亂,京師大饑,賣妻臧氏與孔景行,以其赀養母。

    是鬻妻養母,古人有行之者。

    然郭巨埋兒,論者謂不可為訓,然則鬻妻養母,于義似亦未安也。

    或曰是蓋舍其輕且小者,全其重且大者。

    然此婦既得姑歡心,或母知婦見出以己之故,涕泣不食,則去婦而轉不足以養母;又或婦守從一之義,知事難兩全,慷慨自殺,則未能養母,而适以殺婦。

    且歲饑乏食,非如水火盜賊之變起猝然者也,委曲圖全,豈遂乏術,而計必出此乎?殷委巷細民,未聞大道,能割愛為此,亦複大難。

    然以事而論,則徐孝克與郭巨同一不可為訓者也。

     阿勝,廣州人,談者逸其姓氏。

    少孤,遊于美利加國之舊金山,善貿易。

    居六載,積赀頗豐,航海而歸,将締婚于中土。

    有某氏女及笄,因媒合之,女母聞其豐于赀也,許焉。

    既又懼其仍遠遊也,曰:&ldquo吾女豈能相從于海外哉!&rdquo故使媒妁索重聘。

    阿勝鄙之曰:&ldquo賣婚,非禮也。

    吾何患無妻!&rdquo遂已其事,複遊金山。

    女聞之,不直其母,竊附海舶,至金山尋夫。

    一日,于途中遇之,連呼曰:&ldquo阿勝,阿勝!&rdquo勝顧之驚曰:&ldquo卿閨中弱質,何為至此?&rdquo女具告之。

    勝感其義,與俱歸旅舍成禮焉。

    論者謂女子在室從父母之命,此女不從母命,而從六禮未備之夫,不可為訓。

    然重洋暌隔,萬裡追尋,亦不可雲非奇女子矣。

    君子姑取其從一之貞,勿責其越禮也。

     廣東花縣有一村聚,距城數十裡,河水潆洄,清流如帶,有橋甚钜。

    橋畔一石,形似老翁,村中鹹呼為橋頭土地神,香火頗盛。

    後有女子六人,守志不嫁,相約赴橋畔投水死,蓋粵俗然也。

    父老謂神不能保衛,遂廢其祀。

    附近有磚窯,相距裡許,窯人舁之歸,謀奉為窯神。

    是夕,窯中有聲若霹靂,次日視之,所燒之磚皆成血色,鹹謂石為祟,複舁而棄之河幹。

    适有漁舟維岸側,見此石,異之,載之船唇。

    俄疾風大作,舟幾覆,懼而棄石于河。

    漁人旋腹痛欲死,乃使人泅水出之,仍置河幹。

    鄰邑三山縣人聞其事,曰:&ldquo神既有靈,曷去彼而就我乎?&rdquo夜竊之去,及境,輿從鼓吹,導之以入,靈異大著,祭賽無虛日,為立廟焉。

    昌黎雲:&ldquo偶然題作木居士,便有無窮求福人。

    &rdquo況石乎?然以《風俗通義》所書汝南石賢士事觀之,則知此亦人心使然,久之當自歇也。

     朱了頭者,婁縣農家子也。

    家本赤貧,又茕茕無所依,日行乞于市。

    鹹豐辛酉歲,粵賊自嘉善趨楓泾,遇之,劫與俱去。

    朱曰:&ldquo我丐也,既無錢财自贖,又無一藝可供爾用,何劫我為?&rdquo賊曰:&ldquo汝既丐也,饑寒之困甚矣。

    從我去,不憂不富貴。

    &rdquo朱怒曰:&ldquo我惟甘饑寒,故丐耳;否則為竊為盜,胡不可乎?我不為竊為盜,乃從爾等作賊乎?&rdquo抗聲大罵,遂見害。

    嗚呼!如朱了頭者,可謂有古烈士風矣。

     漢陽朱勳臣,僑寓淮城。

    一日,忽于案頭得張禹門書雲:&ldquo欲借宅同居。

    &rdquo朱初不知張為何人,且罔測書所從來。

    正疑慮間,倏又得一書,乃知張為狐也。

    嗣是頻有書來,而不以形見。

    朱懼,謀徙居以避之,徙居而張仍從焉。

    有請箕仙者,朱往問之,則柳仙,降判曰:&ldquo張禹門,吾弟子也,與汝有宿緣,宜為建祠。

    &rdquo朱謝力不及。

    又判曰:&ldquo三日再議。

    &rdquo及期而往,盤中書一&ldquo吝&rdquo字。

    朱方欲再問,而家人告火作,奔救乃熄。

    于是大懼,鸠工庇材,刻日成之。

    祠成,而張仍往來朱家。

    适有為朱女議昏者,朱以問張,張報書曰:&ldquo此不可許,三日後當有高人來為媒。

    &rdquo越三日,有一老妪來為徐秀才之子求昏。

    老妪高姓,始悟高人謂妪也。

    狐居人家,載籍所記多有其事,此狐自稱張禹門,不知其何從得姓,何義命名也。

    箕仙殆即此狐為之托名。

    柳仙亦無其人,世傳柳仙為呂純陽弟子,蓋本元人雜劇,此豈足為典要?且考宋鄭景璧《蒙齋筆談》,載呂詩&ldquo惟有城南老樹精,分明知道神仙過&rdquo。

    城南老樹,乃古松也,則知元劇已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