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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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馬進京奏聞,這且按下了。

      再說洪承疇喝得酩酊大醉,連人事都不省了。

    及至酒醒,睜眼看時,見自己睡在一張繡榻上,錦幔繡被,芳馥之氣觸鼻,承疇不覺大吃一驚。

    一骨碌爬起來,向外面一望,有四名蓬頭侍女,打扮得十分秀麗。

    她們見承疇已醒,便姗姗地走進來,兩名服侍着承疇起身,還有兩名忙去煎參湯、煮燕粥。

    等洪承疇走下榻來,什麼盥漱水、梳洗具,都已在鏡台前置得停停當當。

    承疇弄得莫名其妙,草草漱洗畢,侍女搶着進湯遞粥。

    承疇還不曾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便胡亂吃了些茶湯,一頭吃着,就問侍女們:“這裡是什麼所在?俺記得昨天晚上,在帳篷内飲酒的,還有一個麗人相伴着。

    此刻麗人哪裡去了?俺怎的會到這裡來?”承疇說時,内中一個侍女,隻是掩口微笑,承疇益發摸不着頭腦了。

    還有一個侍女,笑着說道:“你已到了此地,還問他則甚?”承疇正要诘問,那一個年齡稍長的侍女道:“你且不要忙,咱替你說了吧。

    這裡是芙蓉溝,咱們都是大清皇帝宮裡的宮人。

    ”  洪承疇聽了芙蓉溝三字,早叫聲“哎呀!”連手裡的茶盞也落在地上,臉兒頓時變色,身體不住地打顫道:“俺着了道兒了!”說罷就昏了過去。

    那些侍女們慌忙扶持着他,一個附着承疇的耳朵,高聲叫喊。

    又有一個,竭力的替他掐着唇中。

     大家七手八腳地忙了一會,承疇方才悠悠地醒轉。

     原來這英蓉溝,是清朝的屬地,承疇自己落在虎穴中了。

     洪承疇蘇醒了過來,回憶到昨夜的情狀,和美人對飲,不知怎麼模模糊糊,會到這個地方來,那個美人當然是清朝的奸細了。

     但不知清朝的皇帝,要賺自己來做什麼?又想起了家中,和阿香戀戀不忍離别的情況,她還希望自己此次出師告捷,奏凱回去,一家團聚。

    如今身羁異邦,不知阿香分娩沒有,萬一已經産育了,又不知是男是女。

    倘阿香聞自己被人所賺,堕入牢籠,不知她要怎樣地悲傷咧。

    承疇越想越覺傷心,舉首滿眼凄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了。

    那些侍女們見承疇這樣的悲痛,便上前再三地慰勸。

    那年齡最長的侍女,還低低地對洪承疇說道:“經略也不要感傷了,既來則安。

    咱們萬歲爺是個寬厚仁慈的主子,比明朝昏愦庸劣的暴君,至少要勝上十倍!咱們萬歲爺決不會難為經略的。

    ” 那侍女說猶未了,洪承疇已聽得怒氣上沖,隻聽得噼啪一下,侍女的臉上,早着了一下,打得她粉面上現出五個指頭印兒,哇地一聲哭出去了。

    洪承疇又氣又惱又是悲傷,索性拍案打桌的高聲号哭。

    正哭得嗚咽欲絕的當兒,似肩上有人輕輕的把他勾住,接着伸過一隻纖纖的玉腕來,替自己徐徐地拭着眼淚,覺得她那幅羅巾上,有一股蕩人心魄的香味兒,直射進自己的鼻管。

    洪承疇隻當是侍女又來搗鬼了,待要擡起頭來發作,眼前隻覺光兒一閃,細看替自己拭淚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帳篷裡的麗姝。

    承疇蓦見了那美人,好似他鄉遇着了故人,又似奶孩見了乳母,分外來得親熱,恨不得把心裡的苦處一齊掏出來交托給他。

    那兩行熱淚,不知不覺撲簌簌地流下來了。

    又想起自己被賺到此,都是那美人的狡計。

    想着看那美人一眼,說一聲:“你害得俺好苦!”不禁又号啕痛哭起來。

     那美人含笑着嬌聲細語地說道:“那都是咱的不好,望經略千萬看咱的薄面,不要見怪,咱就感激不盡了!經略是個聰敏不過的人,須知咱此番的欺騙,也有許多苦衷在裡面。

    但若照情理上講起來,咱于經略方面,實在抱歉極了!素聞經略豁達大度,哪一件事看不穿?想對于咱種種得罪經略的地方,必能見諒的。

    況經略正在壯年,他日的前程,未可限量,那麼經略應該保重自己的身體,倘然過于悲傷,弄出那病兒來,不但使咱心上不安,就是經略也自己對不住自己的。

    誰不知道經略是中原才子,咱們萬歲爺,也久聞經略的大名,要想把經略請來,傾衷吐肚地暢談一下,以慰向日的渴望,怎奈千裡相暌,天各一方。

    經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