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百折不撓妙鸾心 一春再新芳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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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灑掃堂屋,金夫人的車仗已經來到,高珍壓轅進了大門,金夫人在二門前下了車。

    贲夫人、孟粹芳施禮相迎,皆大歡喜。

    金夫人看他的門庭衰落到了這個地步,不禁傷心落淚。

     一手拉着盂瑞的手,一手握住盛如的手,強顔談笑,進屋坐下。

    對金夫人來說是姑舅親戚,對贲夫人而言是久旱逢甘霖,二人相對暢快地哭了一陣。

    金夫人見孟粹芳身穿重孝,暗暗吃驚,沒等發話就悟到了緣故,才問近況。

     贲夫人将一切經過叙說了一遍,金夫人歎道:“世道越來越不好,每家的遭遇也都出乎意料了。

    ”她把自家的事兒,諸如熙清出閣,老太太歸西,當下老爺奉敕赴杭州的事兒,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老太太歸西的消息,贲夫人雖說早已聽到,但未能奔喪,現在聽了很是傷感。

    金夫人仔細打量粹芳:紫玉似的臉龐更加容光煥發,紅朱唇宛如櫻桃,新月彎眉更加俊俏,微細的眼睛象盈盈的一波秋水。

    雖然開了臉,眉毛一點也不蓬起,臉皮沒有變薄。

    紅香白臉仍然照舊,燕雛鸠黃未曾變樣。

    古諺語說:“水果生熟看在皮。

    ”金夫人仔細瞧了半晌,更覺得内裡有名堂。

     一問緣由,贲夫人如實告訴。

    金夫人歎道: “可憐我這姑娘,空擔了寡婦的虛名,她的命也真苦咽!”粹芳淚水盈眶,借故進了裡屋。

    杜麻子在外邊收攏所有,典當東西,準備了一桌酒席。

    飲酒時,贲夫人問道:“聽說璞玉媳婦早已去世,現在續弦了沒有?”金夫人答:“孩子大了,也知道輕重了,他父親叫他自己挑,直到如今還沒有提親事。

    ” 贲夫人歎道:“唉!這兩個孩子的命都這麼奇怪,璞玉雖說結了親,可是媳婦夭折;這個閨女連親都沒有結就離開了,難道這兩個孩子都非走這步厄運不成?” 金夫人自忖:“姑太太的心還沒死,想來原先我想定的娘家兩個姑娘都已經有主了。

    何況老太太、贲老爺的心意也都看中了這個。

    這個丫頭性情沉穩,見識深遠,雖說有個出閣的虛名,可還是黃花閨女。

    我何不趁此良機成全這一美事?一則告慰老太太在天之靈,二則合乎老爺的心思,三則消除我兒子的怨恨,四則自己風燭殘年也能得個依靠。

    ”想定之後,叫粹芳看皇曆,真是事情有緣,明天正是“宜婚嫁”的良辰吉日。

    贲夫人已料到嫂子的心思,心中暗喜, 夜談家務而過。

     翌日清早,金夫人出去叫來高珍授意,讓他與杜敬忠商量彩禮的事情,回來從玉清那裡要一條大幅哈達,恭恭敬敬地獻給了贲夫人,并說了求粹芳定親的事兒。

     那時粹芳站在金夫人跟前聽她們說話, 一聽她倆正說自己的事兒, 一下子從臉紅到脖子,紅得象火,連忙躲開了。

    贲夫人接過哈達笑道:“老妹子我不是不願意,隻是醜丫頭不管她真假,也過了一次門。

    做你家的媳婦,不知合不合我哥哥的心。

    ” 金夫人也笑道: “兩個命薄的人合在一起,好在誰也不吃虧,老爺的意願也在這兒,沒有不合的道理。

    ”二人大喜,齊聲大笑。

     丫鬟來贲夫人的耳旁說:“管家在耳房報事。

    ”贲夫人忙出去。

    高珍将在外面與杜麻子商量好彩禮的事禀告金夫人: “奴才等商量:牲畜和酒肉數跟德姑娘的彩禮相同,折算起來為數并不多。

    但姑太太這兒生計拮據,奴才們的意思,就算接濟也罷,将一切計算起來成宗訂納五百兩銀子。

    婚禮前沒有别的事兒,這樣兩便。

    ”并将昨天剛到時債主要帳幾乎要打起來的事兒和準備 宿的飯菜極為困難的情形告訴一番說: “今天最好回船。

    ”金夫人點頭,從福壽那裡取了鑰匙交給高珍,說:“快去船上從吳姨娘那裡領五百兩銀子來。

    ” 贲夫人來請吃飯,金夫人進來坐下,同贲夫人母女吃飯,問她同船回蘇州怎樣?贲夫人道:“有現成船,本想一同走,但債務纏身,一時不能離開。

    并且須将老爺的靈柩運走,最快也得到秋季。

    ”說着吃完了飯,喝茶談心。

    這時高珍禀告,銀兩已繳給了杜敬忠,車仗也收拾好了,馬上啟程。

     雖然贲夫人再三苦留,金夫人絕口不允,訂好會面日期,告辭上轎,贲夫人在二門上揮淚相别。

    金夫人看見杜麻子滿面春風,捧着放着十個元寶的木盒子進去了。

    孟氏一家手頭寬裕不提。

     金夫人上船走了幾天,繞過山東濟南府西北,到汶上彙合處,在雲水茫茫中,幾隻船帆象幾把白摺扇漸漸遠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