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可憐荒垅窮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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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黑人”,我也早已把放棄的念頭,付諸實行,駕着快艇離開了。

     而我那時所祈求的“突破”,老實說,也“胸無大志”,無意去破解伊凡臨死之前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無意去思索陶格夫婦的下落,無意去探究未來世界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我隻想能和唐娜的“記憶組”接觸,請她再進入陳安安的腦際,好讓陳安安伶俐活潑地回到她父母的懷抱,以解溫寶裕的困境。

     可是,就是那麼一點子小的願望,想要實現,談何容易。

    我曾聽原振俠醫生說起過他的一段經曆。

    他的那段經曆是,他要找一個鬼魂,千方百計,要把一個特定的鬼魂找出來。

     他曾在尋找的過程之中,和一個堪稱對靈魂學最有研究,也是和靈魂接觸最多的一個靈媒合作,那個靈媒的名字是阿尼密,是極神秘的非人協會會員。

     連那麼出色的靈媒也感歎:要随便和一個鬼魂接觸容易,要和一個特定的鬼魂取得聯絡,極之困難,排除了偶然的因素之後,可以說,沒有一個人,可以通過他的腦部活動而做到這一點。

     我同意他的說法,也就是說,不論我如何努力,我都無法主動和唐娜的靈魂聯絡。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得唐娜和我聯絡。

     這是唯一的希望——我并沒有絕望,因為我知道,唐娜十分希望和我聯絡,隻要有可能,她會用不同的方式,和我接觸。

     她有可能直接和我接觸,也有可能進入安安的腦部,利用安安的身體組織和我交談。

     這種情形,有可能出現,這是我為什麼在一籌莫展之中還留在海邊不離去的原因。

     同時,我也想到,在最沒有辦法之中,還是有一種辦法可用,那就是最原始的笨辦法,或稱死辦法——這種辦法由于太笨,所以往往被人忽略(尤其是聰明人)。

     笨辦法因事件不同而有變化,但是不論在多麼複雜多變的事件之中,必然有一個笨法子存在。

    像我這時的情形,笨辦法就是再沿海岸去找,看到每一個可以供人進去的岩洞,都進去看一看。

     這樣進行,費時失事,可能一無所獲,也可能從此柳暗花明。

     我檢查了一下快艇,有足夠燃料,可以供我進行,我就沿岸慢駛,一個一個岩洞去探索,有的岩洞,需要涉水,才能進入,我也不放過。

    到了第十七八個岩洞時,我有了發現,那是一個十分狹窄的小洞,如果不是我抱定了宗旨使用笨辦法,我會不屑一顧。

     既然下了決心用笨辦法,那就要遵守笨辦法的進行原則——一切都按部就班,明知沒用的步驟,也不可省略,更不可取巧。

     就是基于這個原則,我才涉了及腰的水,到了那個狹洞的洞口,着亮電筒,向洞中照去。

     電筒光照射的範圍之中,有一個小機械人,站在洞中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光射上去,頭部還在閃閃生光。

     我對于這種小機械人死了也要站着的情形,既然已有經驗,也不會太害怕。

    但我還是相當小心.取了一小塊石頭,-過去。

     果然,石頭一砸中了它,它立刻無聲無息,散了開來,“粉身碎骨”了。

     這個發現,給了我極大的鼓勵,我繼續沿岸駛,更大的發現,不在岩洞之中,而是在一大塊礁石之上,我看到有一個人伏在礁石上。

     加快了快艇的速度駛過去,躍上了礁石,看出那是一個極老的老婦人,起先,我以為那是唐娜的屍體,可是将她翻過來之後,發現她的眼皮,還在跳動,雖然奄奄一息,已是死了九成,可是生命還未曾全部離去。

    那不是唐娜,是陶格夫人。

     這個發現,令我欣喜莫名,此際沒有鐵天音在旁阻止,我托起了她的頭,看來,她連睜眼的氣力都沒有了。

     我知道自己出手的力道,非拿捏得準确萬分不可。

    不然,一出手,不但不能令她“回光反照”,反會使她的生命提前幾分鐘結束。

     我五指虛捏成拳,中指随時可以彈出,目标自然是她頭頂的“百會穴”。

     當中國傳統的醫療術“針灸”已被肯定之後,人體内有穴道的存在,也已是不争的事實,這種刺激“百會穴”而使垂死者有片刻清醒的古老方法,至少已有上千年的曆史,而且十分有效。

    自然,這種方法,并不能挽救垂死者的生命,有時,還會使死亡早一些來臨。

    例如,這時垂死的陶格夫人,可能還能拖上五分鐘,但是在刺激了穴道之後,她可能有兩分鐘清醒,然後生命就消失——等于說,她的生命,縮短了三分鐘,确然有一些在觀念上拘泥不化者,會認為那也是一種“謀殺行為”的。

     我吸了一口氣,這時,我必需要陶格夫人清醒,因為伊凡和唐娜說不清楚的事,隻有她和陶格先生才能告訴我,而我又無法找到陶格先生。

    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把中指彈出,陶格夫人雖然衰老之極,可是一頭濃發還在,隻是不如以前那樣,單是一頭秀發,已美麗得叫人喘不過氣來,所以我用的力道,也不能太輕。

     “拍”地一聲響,中指才一彈了上去,我就看到陶格夫人的眼皮,陡然跳動了一下。

    我忙握住了她的雙手,而且,也立即感到,雖然輕微無力,但是她也在回握着我的手,我再吸一口氣:“陶格夫人。

    陶格夫人。

    ” 她的左眼,先睜了開來。

    看來,睜眼這樣簡單的動作,她也進行得相當困難——她始終未能把眼全睜開,而隻是睜了一半。

     同時,她的口唇,産生了顫動,這表示她有強烈的意願,想說話,可是她的身子太衰老,無法配合她要說話的意願。

     本來,這種情形很正常,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是她這時的情形,卻有說不出來的詭異。

     在她努力想睜大眼和努力想說話時,自然同時也牽動了面部的其餘肌肉,也一起有所動作。

    可是所有的動作,卻都隻集中在她的半邊臉上——甚至鼻孔的翕張,也隻是一邊的鼻孔。

     這情形,像是她一半的臉活了,而另一半臉卻已然死亡,情景詭異絕倫,尤其是這種情形,出現在一張老得不能再老的臉上,更加可怖。

     我覺出,我的右手(被她的左手握住),緊了一下,她半睜開的左眼望向我,自她的喉際,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我極用心地去聽。

     四周環境,本來十分靜寂,可是當要聽清她在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發覺風聲,濤聲,簡直震耳欲聾。

    而且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聲音在幹擾,連我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也使我聽不清楚陶格夫人的話。

     那時,心情的焦急,真是難以形容,我連說了幾遍:“請你努力,我聽不清楚,陶格夫人,請你努力。

    ” 陶格夫人左半邊臉上,抽搐得更甚,終于,我聽清了她說的一句話,而那句話,使我呆了至少有十秒鐘。

     她說的是:“我是……唐娜。

    ” 她是唐娜。

     唐娜和陶格夫人同樣是一個衰老之至的老婦人,雖然說有一個“更老些”,但這樣的情形下,也很難分辨。

    我一發現她,就斷定她是陶格夫人,是因為我知道唐娜已經死了。

     如今,她又說她是唐娜,難道唐娜的記憶組,在離開了陳安安之後,又回到了她自己的身體之中?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種情形,就稱之為“回魂”或“還魂”,也不是沒有的。

    可是她的身體已經如此衰弱,而且她死了好幾天,身體早就應該敗壞了,居然還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