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眠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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跺腳。

    蘇雲騁卻被何廣慧這個巧妙的解釋逗笑了。

    他愈加感覺出他的精明。

     “我不釣了,蘇伯伯。

    ”金洋子跑過來撒嬌道,“你看這裡的風景多美呀,在市裡根本看不到,我要你陪我去轉一轉,好呗?” “何老闆是請我們來釣魚的,可不是讓我們來遊山玩水的,是吧,何老闆?”蘇雲騁故意問。

     “蘇市長自便。

    ”何廣慧睜大眼睛說,“不過在我們香港,女士的意見是要受尊重的啦!” 幾個人都放聲笑起來,笑聲驚得一群山雀掠過枝頭,向遠處飛去。

     33 太陽升得很高了,山裡的煙岚在不知不覺地散去,順着山勢長成的白桦樹陣像一隊隊高高的士兵默默地環衛着偌大的湖面。

    這裡的野生桦木長得很密,樹下的一簇簇灌木叢間,不時有野兔和山雞出沒。

    多年積下的腐植作物厚厚地覆蓋着地面,踩上去像走在松軟的地毯上一樣。

    一枝枝鵝黃色的草莖從樹叢中、陽坡處生長出來,透露着春天的氣息。

    放眼望去,山明草綠,水秀天青,令人心曠神怡。

     蘇雲騁脫下夾克衫,搭在胳臂上,悠閑地在林中漫步。

    金洋子今天也穿了一件休閑衫,是在香港銅鑼灣買的,大紅顔色配着幾處不經意的白色裝飾,顯得浪漫而别緻。

    她還特意戴了一副寬大的淡茶色蛤蟆鏡,襯着長及腰際的秀發和白皙無瑕的面龐,活脫脫一個“女羅賓漢”的打扮。

    她喜歡這樣卓爾不群的衣飾,覺得很能體現自己的個性。

     山林中沒有路,可是兩人卻能在樹叢間找到一條天然小徑。

    金洋子見離湖邊遠了,便伸出手挽住蘇雲騁挎着衣服的左臂。

     “洋子。

    ”蘇雲騁聲音散淡地叫道。

     金洋子扭頭看着他。

    現在她愈來愈把他看做是自己最親近、最值得信賴的男人,在她的心目中,他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市長,不再是同學的爸爸,不再是她的“蘇伯伯”,盡管她依然這樣稱呼他。

    她真正把他當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自己的喜怒哀樂各種情感的寄托。

    她關心他的一舉一動,為他在公開場合的每一句話而上心,也惦記着他的冷暖和饑飽。

    蘇雲騁從來不在白天到“水荇居”去,可是她絲毫沒有怨言。

    她理解他,不想為自己的“小女人”情調而斷送他的前程。

    但是,在彼此這種柏拉圖式的精神交往中,她着實感受到他的關愛、體貼,他的全身心的投入。

    她相信,蘇雲騁對自己是真心的,在他那表面的深沉裡蘊涵着不需要用語言表達的情意。

     “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像在做夢。

    ”蘇雲騁的聲音很平緩,但很清晰。

    金洋子時常為他這種柔中有剛的聲音而着迷。

     蘇雲騁繼續說:“洋子,記得你問過我,說是不是自己變壞了?其實我也經常在問自己,我是不是在變壞?現在社會上都說‘男人有錢就學壞’,我雖然不算有錢的人,但我有權,有權也能使男人變壞,是吧?” 金洋子沒想到蘇雲騁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而這也是前些日子她一直在拷問自己心靈的問題。

    可是蘇雲騁并不需要她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

    他說:“上大學之前一直到參加工作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過的都是很苦的日子,但我對金錢并沒有很強的zhan有欲,當了市長以後,錢對我來說更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貨币符号,住宅、用車、各種生活花銷,幾乎都是國家供給,我根本沒有花錢的機會,所以在經濟問題上,我自信不會栽跟頭。

    可是,在感情方面,我卻是個自制力很差的人,從小學時起,我就對漂亮女孩兒有好感。

    中學、大學裡,我都交過不少女朋友,像任天嘉,隻差一步就成為我的妻子。

    但盡管交往的女孩子不少,彼此之間也隻是互有好感而已,與柯援朝結婚之前,我與任何一個女性都沒有過格的行為。

    ” 他向金洋子詳細談了任天嘉。

    這是蘇雲騁第一次同别人談到她,這些話連柯援朝也沒聽過。

    他講了兩人的戀愛經過和分手原因,講了畢業後在北京的重逢,講了她現在的處境和她對自己的關心。

    他講得很動情,金洋子從中聽出他的戀舊心情和似有似無的惆怅。

     “那麼柯阿姨……”金洋子挑選着詞句問,“她不也是個很出色的女人嗎?你和她不也是自由戀愛的嗎?” 蘇雲騁笑笑:“你還年輕,有些事沒有經曆過就不會知道其中的奧秘。

    并不是所有的自由戀愛結成的姻緣都是完美的。

    婚姻好比一部大書,序篇寫得好并不等于全書都有可讀性。

    缺少激情的書是難以讓人從頭讀到尾的。

    ” 金洋子止住腳步,轉到蘇雲騁面前,摘下茶鏡,兩隻妩媚的大眼睛直盯盯地注視着他:“蘇伯伯,我們倆這部書,你說,能從頭讀到尾嗎?” 蘇雲騁柔軟溫暖的大手輕輕撫着金洋子絲一般光滑的長發:“洋子,你該讓我怎麼說呢?一個人,在他過了大半生後,最需要的就是能給自己帶來快樂的源泉。

    現在我每一天都在想,有洋子在我身邊,我的生活是快樂的,有價值的。

    而你還年輕,正是如花的歲月,能不能把這部書讀下去,主動權在你手裡呵。

    ” 金洋子的眼角溢出幸福的淚花,她猛地摟住蘇雲騁,發燙的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腮上。

    “蘇伯伯,我好感動,真的好感動,你給我講了這麼多心裡話,連東旭都沒給我講過他的過去。

    今天我才知道,我是愛你的,真的愛你。

    以前我也問過自己,我盼望與你在一起,是愛嗎?是不是貪圖你的地位,或是你能給我帶來的富貴生活?現在我才知道,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人。

    蘇伯伯,我會讓你讀完我們倆人這部大書,我會讓你每讀一次都感到有新意,我會讓你快快樂樂地過個美滿的後半生。

    你相信我,我會的,會的……”她的睫毛合得嚴嚴的,陶醉般靠在蘇雲騁身上,喃喃着。

     突然,身後的樹林裡傳來一陣怪笑,吓了他們一跳。

     “真是一幅絕好的油畫呀!我看就起個名字叫《春天的浪漫》好啦!” 随着話音,三個打扮怪異的年輕人鑽了出來。

    說話的那個颀長個頭戴着黑黑墨鏡,看得出他是領頭的,另外兩個,一個敦實矮胖,一個膀大腰圓。

    矮胖子手裡握着一把類似槍刺樣的利刃,玩耍般地削着一根樹枝。

     金洋子吃驚地擡起頭,迅速擦拭去眼角的淚珠,又羞又惱地盯着這幾位不速之客。

    蘇雲騁在最初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慌亂之後,很快鎮靜下來。

     “不好意思,在各位面前丢醜了。

    ”蘇雲騁不卑不亢地扶着金洋子的肩頭,把她推到自己身後。

    他在腦子裡很快估摸了一下,此處離何廣慧釣魚的地方至少有兩公裡遠,喊他救駕是來不及的,何況,不能把眼前這幾個家夥惹翻了,狗急跳牆,他們是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的,犯不上把命丢在這樣幾個地痞無賴手上。

    于是他用溫和的語氣說:“既然有緣見面,大家就是朋友,有什麼要求,盡管說。

    ” “好,痛快!”還是黑墨鏡接上腔,“我們弟兄也不是殺人放火的江洋大盜,像兄弟我,還讀過幾天書,隻是運氣不好,工廠倒閉了,隻好出來自謀生路——這位小姐不要怕,我們一不劫色,二不奪命,隻想劃拉幾個活命錢。

    你也不用東張西望,這裡天高皇帝遠,誰也救不了你。

    ” “你們不能胡來,他是仙峰市的市長!”金洋子情急之下,指着蘇雲騁高聲叫道。

     三個人互相望了望,哈哈大笑起來:“他是市長,那我們大哥就是省長了!”矮胖子怪聲道。

     蘇雲騁止住金洋子,微笑着把手裡的夾克衫遞過去,“既是缺錢花,那好說,隻是我們今天出來得匆忙,沒帶多少錢,喏,都在這裡,拿去吧!” 他在心裡責怪金洋子,到底是個孩子,跟他們這号人亮市長的身份有什麼用?何況這也不是件光彩的事。

     矮胖子一把奪過衣服,順手抓住蘇雲騁的左手,要撸下他腕上的“依波路”表。

     “對不起,”蘇雲騁掙出手來,“這塊表是件有紀念意義的禮物,我不能給你們。

    ” “你他媽的!”矮胖子粗魯地罵道,揚了揚手裡的刀,“看你全身行頭也不值這塊表的錢,還想自己留着?拿出來!” “你們不要無禮!”金洋子見槍刺在陽光下閃着寒光,怕蘇雲騁受到傷害,忙厲聲斥道。

    轉過頭,她勸蘇雲騁,“蘇伯伯,你給他們吧!” 蘇雲騁苦笑着摘下手表遞過去。

     “多謝了。

    ”黑墨鏡接過表,貼在耳朵邊聽了聽,打個唿哨,三個人很快消失了。

     蘇雲騁和金洋子默默地伫立在原地,對視一眼,無奈地轉身往回走。

    剛才的興緻被這個突發事件攪得無影無蹤。

    不料沒走上三五步,那個矮胖子突然又追上來,“喂,你們先别走!” 蘇雲騁慢慢轉過身,看到矮胖子已經不是幾分鐘前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變得卑瑣膽怯,說話也口吃了,“對,對不起,我,我們不知道您真,真是市、市長,有眼、有眼不識泰山,我們該死!我們該死!” 他啪啪地扇着自己的耳光,雙手把奪走的夾克衫、裡面的錢夾和“依波路”表送上。

    蘇雲騁想起來,錢夾裡有自己的工作證和名片,他們一定是分贓時看到了,才知道這個市長不是假冒的。

     金洋子恨恨地接過矮胖子手裡的東西。

    矮胖子狼狽地轉身要走,蘇雲騁喊住他。

    他半躬着身站在蘇雲騁面前,顯得很惶恐。

     “我看你們也不像是慣犯,”蘇雲騁的口吻很親切,“現在下崗失業的人很多,不能靠攔路搶劫過日子啊。

    有困難找政府嘛。

    來——” 他從錢夾裡掏出一疊錢,大約有兩千多元,遞給對方,“我手裡隻有這些,你們幾個分一分吧。

    記着,别走歪門邪道,哪怕做點小買賣也比當強盜強呵!” 矮胖子呆呆地睜大眼睛,良久,“撲通”一聲跪下,嚎啕大哭起來:“市長,我們,我們不是人,不是人!您大人不見小人怪,我們怎麼能要您的錢!市長,您把我們抓起來吧,甯可蹲監獄我們也不願意當賊了!” 金洋子的眼圈紅了。

    她接過蘇雲騁手裡的錢,彎腰塞到矮胖子髒兮兮的衣兜裡,擡頭望望蘇雲騁。

    蘇雲騁無言地搖搖頭,轉身往來時的路上走去。

    兩人走出很遠了,還能聽到矮胖子忽高忽低的哭聲。

     34 回到湖邊,何廣慧已經釣了小半桶魚,正在默默地抽着煙,司機百無聊賴地也坐在那裡望着湖面出神。

    看見他們走過來,何廣慧忙起身相迎。

    他看出金洋子臉上像有淚痕,不便多問,把手裡的釣竿往她手裡塞,非要她再釣幾竿。

     “謝謝何老闆,我有些累,不想釣了。

    ”金洋子婉拒道。

     “是呀,天不早了,往回趕吧。

    ”蘇雲騁說。

     何廣慧望望兩人的神色,猜不透一大早興緻勃勃的金洋子何以突然變得萎靡不振,隻好邊答應着邊把一應釣具收攏起來。

     大福特汽車順着盤山公路向仙峰市開去。

    車上的幾個人誰也不吭聲,各自想着心事。

    蘇雲騁對今天的遭遇多少有些感慨。

    他倒不擔心自己帶着情人到山裡幽會為人所知,生活上有失檢點在今天的黨内或政壇已經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過錯,而是透過這次打劫事件,仙峰市嚴峻的經濟形勢從反面向他提出了警示。

    全市上百家國有中小企業,大多不景氣,這是事實,不過他的确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連吃飯都有困難的家庭。

    看來市經委和總工會報來的下崗失業職工情況調查還是有水分的。

    無怪乎上次讨論落實市人代會報告時,仙峰日報的副總編輯秋未寒會說出那樣的話——“政府應當把錢用在安排職工再就業上,首先讓老百姓吃飽肚子。

    ” 饑寒起盜心,真是這樣。

    他微微地搖搖頭。

     金洋子悄悄握住蘇雲騁的手,摸到他腕上的“依波路”表,心裡不自禁地湧上一股暖意。

    從香港回來的當天晚上,她就約蘇雲騁到綠雲山莊,親手把這塊表給他戴上。

    買這塊表,她花了六萬多港币,這差不多是她兩年半的全部收入,可是說也奇怪,她絲毫沒有心疼的感覺。

    本來安東旭要為她付這筆款,可她堅決拒絕了,她覺得那樣的話是對安東旭的感情的亵渎。

    從住進“水荇居”至今,蘇雲騁陪她在一起過夜加起來不過四五次,可是她感到一次比一次留戀他,甚至是迷戀他,在心裡,她已經把自己當做蘇天騁名正言順的妻子,給他花錢,她比給自己買東西還開心。

    如果說兩人的第一次她還有些被動,有些報答他的成分,那麼随着時間的推移,她漸漸對他動了真情。

    相比較之下,安東旭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反而越來越淡漠。

    有時她自己也奇怪,長達四年的戀情竟然抵不過半年的交往。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真是難以說得清楚。

     金洋子比代表團的其他人提前一天從香港回來。

    那天晚上,她是帶着一絲忏悔的心理和安東旭上床的。

    她始終覺得,與蘇雲騁的關系對安東旭是個傷害。

    她拿不準安東旭如果知道了實情會怎麼樣發落自己。

    料想不到的是,安東旭竟然主動提出,讓她多與蘇市長接近,而目的隻是為了讨市長的好感,從而為自己當上副市長做鋪墊,話裡話外的意思,他甚至暗示她不妨用色相做交易!雖然她與蘇雲騁的關系已經發展到目前這一步,卻不能容忍任何人把自己視為一個人所不齒的“政治妓女”。

    何況從自己的未婚夫口中提出這種要求,更令她無法接受。

     金洋子為安東旭靈魂的卑污而震驚。

    她連一天也不願意多待下去。

    好在随團來香港的采訪任務已經完成,于是,她不顧歐陽舉的挽留和蘇醒的勸說,第二天天一亮,就獨自乘坐中國民航的班機回到仙峰市。

    後來安東旭幾次來電話賠禮道歉,她都沒給他面子。

    在她心裡,與安東旭的感情再也不像從前那樣毫無瑕疵了。

    這裡有安東旭的因素,但她承認,更多的是自己的緣故。

     今天這一場虛驚,使金洋子真切地看到蘇雲騁在危機面前的風度。

    這樣的男人正是她夢寐以求而求之難得的。

    這是成熟男人特有的風度,歐陽舉也好,安東旭也好,都不會有這種處變不驚的大将風度。

    沒有這種風度,這塊“依波路”表可能就去而不得返了。

    雖然在生命受到威脅的當頭,她勸蘇雲騁放棄這塊表,但是如果歹徒真的把它搶走,她還是要傷心的,畢竟,那是她對自己心儀的男人的一片癡情。

     臨近中午時,汽車回到市内了。

    一直沒多言語的何廣慧扭過頭來建議去吃點便飯。

    蘇雲騁笑着拒絕,稱還有事要處理。

    何廣慧明白他不想讓熟人看到自己與港商打得火熱,便沒有勉強。

    把蘇雲騁送到家後,何廣慧吩咐司機開車去寶利車行。

     “洋子小姐,現在還不餓吧?咱們先去看看新款汽車吧,回頭再吃飯。

    ”他笑眯眯地說。

     “客随主便。

    ”金洋子說,“不過去看車也是飽個眼福而已,我又不想買。

    ” 寶利車行是仙峰市最大的民營汽車經銷商,車行老闆與何廣慧很熟,親自陪着他們在展示大廳裡邊轉邊看。

    也許是因為時當中午,看車、買車的人不多,他們看得很從容。

     在一輛寶石藍色“法拉利”雙門跑車面前,金洋子停住腳步。

    這款小巧的坤車造型流暢,從側面看去,像一隻向前伸出唇部的小海豚,整個車體做工極為精緻,稱得上美侖美奂,兩隻圓圓的大燈像童真未褪的小姑娘那雙令人着迷的大眼睛,鍍銀門把手,黑桃木内飾闆,六牒CD音響,淺米色真皮座套,無不顯示出它的雍容華貴,在變幻迷離的聚光燈下,宛如一個靜默的幽靈。

    金洋子在大街上,在雜志裡沒少看見各種各樣的名車,但眼前這輛還是令她為之心動。

     何廣慧靜靜站在金洋子身後,不動聲色地聽着車行老闆向她介紹這款車的性能。

    今天蘇雲騁并沒在釣魚上表現出太大的興趣,這多少令他有些掃興。

    但是半天的經曆使他确信,金洋子在這位一市之長心目中的地位非他人可比,這就足夠了。

    他并不奢望蘇雲騁成為自己的莫逆之交,在大陸官場上混長了的人對商界有着天然的戒心,何況自己又是來自資本主義世界。

    能把金洋子買動,就等于買動了蘇雲騁。

    這方面的本錢還是值得下的。

     “小姐是喜歡‘法拉利’,還是喜歡‘保時捷’?”聽車行老闆講完了,何廣慧适時地指着不遠處一輛阿爾卑斯白色女式小車問她,“我倒覺得,漂亮女士開白色汽車,也蠻标緻的。

    ” 金洋子扭頭笑笑:“不論藍色還是白色,都不是我能享受得起的。

    何老闆,咱們走吧。

    ” “不忙,上樓喝杯咖啡。

    ”車行老闆挽留道。

    幾個人順着旋轉樓梯登上二樓,那裡是客戶與車行談生意的地方。

    隔着茶色玻璃落地窗,可以看見下面的場景。

    何廣慧從身上掏出支票夾,簽了一張遞給車行老闆,“下面這輛法拉利,你給兄弟留着,明天我叫人來提車。

    ” “好說好說,何老闆用,本行給你打八折。

    ”車行老闆笑吟吟地下樓去。

     金洋子笑而不語,看着兩人的交易。

    何廣慧給她的杯裡放上咖啡伴侶,說:“前幾天我答應給洋子小姐一台車,今天既然遇上金小姐喜歡的車型,就買下來算了。

    何某人向來說話是算數的。

    ” “我可承受不起這樣的大禮。

    ”金洋子笑着推辭,“我開着那台夏利覺得挺好,再說也開順手了。

    ” “你是顧忌别人說你收禮受賄吧?”何廣慧像是在開玩笑,“那好辦,這台車算敝公司的,借給你開好啦。

    你願意開到什麼時候就開到什麼時候,一切車的費用都由敝公司負擔就是啦。

    ” 他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隻是,你要幫助我幹成一件大事。

    ” 他端詳着金洋子的表情,一臉笑意。

     “你是要和我做交易嗎?”金洋子俏皮地歪着頭問,也是一臉笑。

     “遠東大酒店工程,我想拿下來。

    這件事我找過歐陽副市長,他說這十大工程都是蘇市長一支筆審批,沒有蘇市長說話,誰也不敢定。

    因此嘛,我就想到洋子小姐您啦!”何廣慧狡黠地盯着金洋子的眼睛。

     金洋子兩隻素腕疊在一起,微笑着拒絕道:“看來我是沒有福分開這輛法拉利啦!——這個忙我肯定是幫不上的。

    他是市長,怎麼會聽我的擺布?” “金小姐,”何廣慧一副知心的樣子,“你和我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不需要拐彎抹角,更不需要把話說得太透。

    我相信你能辦到這件事,在大陸闖蕩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看錯人的時候。

    ” “我肯定地告訴你,”金洋子果決地說,“我辦不成這樣的大事,而且我也不會為你去辦。

    不過,我倒可以給你提供個信息——有個人可以幫你這個忙,而且她說話會比我有分量。

    ” “是誰?” “蘇市長的女兒,蘇醒。

    ” 她随手寫下蘇醒的手機号碼,遞給何廣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