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眠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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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中,是高山,是大樹,是她人生信仰的支撐。

    盡管已經二十多歲了,但她仍會時不時地在爸爸面前撒撒嬌,而在柯援朝面前卻從來不這樣。

    她無法想象爸爸的懷抱裡會躺着另外一個女人。

    因此,想起金洋子,她就感到特别惱火。

     “歐陽叔叔,你好。

    ”蘇醒禮貌地與歐陽舉打個招呼,在他身邊的小沙發上坐下來。

    歐陽舉稱柯援朝“阿姨”,蘇暢叫歐陽舉“大哥”,蘇醒卻一直叫他“叔叔”。

    柯援朝幾次讓她改口,她卻不聽。

    歐陽舉隻好在這兩姐弟中間既當“叔叔”又當“大哥”。

     “‘霓裳’與香港‘英皇’簽約的事,你和我老爸講了嗎?”蘇醒問歐陽舉。

    這次去香港,經安東旭牽線,她代表“霓裳”與“英皇娛樂”旗下的邵氏集團簽訂了聯合培訓時裝模特的協議。

    北方佳麗的苗條、白皙與豐滿令港方大為滿意,承諾要每年為“霓裳”推出十名在國際上有影響的名模,雙方還可以以“英皇”的名義聯合舉辦商業性的時裝表演。

    但這裡的費用很大,靠“霓裳”自己根本負擔不起。

     “這點小事哪裡用得着驚動你爸爸!一年不就是幾百萬嗎?”歐陽舉爽快地包攬下來,“我讓外經貿委介入,民營的事就變成政府的事了,不用你們‘霓裳’掏一分錢!” “那可太好啦!我代表我們校長謝謝你啦!”蘇醒興奮地起身,冷不防在歐陽舉額上印了個熱吻,剛才因為金洋子而帶來的不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柯援朝在旁邊,歐陽舉多少有些尴尬,一扭頭,蘇醒低低的紗衣胸口兩隻雪白的Rx房似乎要破壁而出,他不禁咽了口口水,在她鼻子上點一下,笑了:“這瘋丫頭,還和小時候一樣!” 蘇醒看看柯援朝一直冷嗖嗖的臉色,哄她道:“老媽,你别老是擔心我和我們校長咋樣咋樣,實話告訴你,我壓根兒就沒看上他!隻是我喜歡當模特,當初不是你把我送到‘霓裳’的嗎?這回好啦,和全世界有名的‘英皇’拉上關系,我以後說不準也能成為國際名模呢!到那時呀,小小的‘霓裳’算得了什麼呀?你說是吧,歐陽叔叔!” 31 蘇雲騁回到家時,臉上滿是倦色。

    開了一下午會,他的神經始終處在緊張狀态。

    代理市委書記和市長一身而二任,榮耀固是榮耀,壓力也是難以想象的。

    一切決策都要自己拍闆,沒有人可以為自己分擔責任,所以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深思熟慮,這就要比其他人多熬許多心血。

    自從古書記病逝後這半年來,他每天都感到身心俱乏。

     張媽把飯菜擺好,歐陽舉不待主人相邀,自己便坐到餐台前。

    蘇家的飯他沒少吃,張媽最拿手的“豆瓣鲫魚”,每次他吃過都意猶未盡。

    他知道,這也是蘇雲騁最中意的一道菜,今天桌上還有這道菜,所以他的興緻很高,主動斟滿一杯“劍南春”。

    蘇雲騁隻是象征性地倒了半杯。

    過去他煙酒的瘾都很大。

    這段時間聽金洋子勸,煙基本上不抽了,但酒卻無法徹底戒掉,在一些公或私的交往場合,觥籌交錯的事是免不了的。

    但與以前相比,他的酒量還是小得多了。

     蘇醒早就出去了。

    張媽一般不與他們在一個桌上吃。

    柯援朝簡單吃了兩口便下了桌。

    蘇雲騁與歐陽舉邊喝邊談着。

    歐陽舉把香港之行的情況扼要作了彙報,但他沒提蘇醒和“霓裳”與邵氏集團搭上關系的事。

     蘇雲騁專注地聽着,不發一聲,隻是不時地示意歐陽舉喝酒。

    派團到香港去慰問,并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

    他關心的是能不能通過安東旭建立的窗口,很快地把海外資金引進來。

    十個大項目陸續開工了,可是大多數還存在着巨額資金缺口。

    如果不能盡快解決這個關鍵問題,人代會的決議就會泡湯,真就可能變成秋未寒說的“爛尾子工程”,這對他的形象和威望都是個打擊。

    聽歐陽舉的語氣,安東旭這頭三腳踢得還不錯,仙峰市在香港總算zhan有了一席之地,可是香港各大财團對到仙峰投資并沒表現出太大的熱情,這不免讓他有些失望。

     “安東旭在那兒幹得怎麼樣?他怎麼一次也不回來?”蘇雲騁問。

     歐陽舉把安東旭對自己介紹的聯絡處工作狀況轉述了一遍,同時沒忘了替安東旭美言。

    當然他隐瞞了玉石開發公司的事。

    那個公司已經成為他和安東旭的私産,他不想讓别人染指。

    蘇醒在香港待了七天,對這件事也一無所知。

     “歐陽,”蘇雲騁放下筷子,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憂慮,“對外招商還要加大力度,條件可以更優惠一些,明天你和外經貿委、财政局一起研究研究,提出個更大膽一些的方案來,另外向省裡請示,還得往國外跑一跑。

    現在看,不打這張牌,今年的錢肯定是不夠用的啦。

    ” 兩人回到客廳。

    歐陽舉拿出從香港帶回來的禮物,一一擺在沙發上。

    他給柯援朝買了一套在香港最流行的時裝,是純正的法國名牌;給蘇暢買了一台學習語言用的複讀機,這玩藝兒在内地剛剛走俏;連張媽他也給帶了一雙軟底懶鞋。

    帶給蘇雲騁的是一條“金利來”領帶和一枚二十四K金領帶夾。

    蘇雲騁從來不收錢,他也不敢公開給他送錢。

    但蘇雲騁一向很注重儀表,對名牌服飾還是很喜歡的。

     蘇雲騁責怪他不該亂花錢,不過還是把領帶在脖子上比量了一下。

    這條紫色白點領帶用金燦燦的領帶夾一襯托,果然效果不錯。

    看得出,蘇雲騁很滿意。

     歐陽舉又打開一個精緻的包裝盒,裡面是一方造型古拙的端硯。

     “這是個好東西。

    ”蘇雲騁由衷地贊許道,“其實你給我帶一份這個禮物比什麼都強。

    ”他愛不釋手地撫mo着。

     在沙發上坐下後,蘇雲騁把下午與體改委開會的事對歐陽舉做了介紹。

    為了應對城市升格,他決定對市裡的黨政機構名稱進行格式化,重新确定行政級别。

    主要的是,将市委、市政府辦公室更名為辦公廳,将各部委辦局下面的科升格為處,另外又新設了幾個業務主管局,歸市政府直接領導;各縣區所屬機構也做相應調整。

    這樣,市裡各部門就與東鋼的業務處室在身份上平等了,與省會城市也可以算得上是并肩兄弟。

     “這是件皆大歡喜的事,隻是,”歐陽舉疑惑地問,“地級市的行政級别不是得由上頭定嗎?我們自己私下裡升了格,省裡能承認?” “哪能指望上頭承認?權當是‘地方糧票’好了。

    ”蘇雲騁苦笑着說,“這幾年,市直機關人才積壓嚴重,有的人熬得胡子都白了還是個科級、股級,工資收入又不見增加,拿什麼調動積極性?省裡不承認,我們自己承認就是了,反正工資待遇都是從市财政裡出。

    對了,明天你們開會,也要把升格後各個崗位的薪酬研究一下,争取下個月就能按新定職級兌現。

    ” “加薪……”歐陽舉沉吟起來,“東鋼連續兩個月欠稅,政府部門很快就要開不出薪了,這個時候加薪,恐怕……” “你怎麼不早開口?放着‘财神爺’在家裡,還怕發不出薪?” 蘇雲騁把柯援朝喊來,問她緣由。

    柯援朝說:“東鋼的外部欠款已經超過百億,維持正常生産的資金都周轉不過來,哪顧得上地方官員的薪水能不能開得到。

    ”蘇雲騁要通藍盛戎的電話,他也是這個理由,一再要求老同學體諒。

     “體諒不體諒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老兄總不能讓堂堂市委、市政府給公務員們開白條子吧?”蘇雲騁半是玩笑半是不滿地說。

    讨價還價半天,藍盛戎才勉強答應先把地稅交了,保證市政部門有錢發薪。

     “想不到市場經濟搞來搞去,我這個市長也要拿個破帽子到處乞讨了。

    ”蘇雲騁感慨道,“錢、錢、錢,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有人堵在門口要錢,真要命!”歐陽舉同情地望着蘇雲騁,突然發現他的頭上似乎多了一些星星點點的白發。

     “歐陽。

    ”蘇雲騁給他倒了杯茶,示意柯援朝回避,“市委那邊長年空着不是個事,我估計,省委很快就能讓我正式轉過去;政府這邊現在也缺少得力人手。

    你要有思想準備,我打算讓你擔更重一些的擔子——我已經給省委打了報告,準備由你擔任市委副書記。

    一旦我轉過去,就不能再兼這個市長了,那時你就可以自然地接班了。

    ” 歐陽舉似乎感到吃驚,許久沒能說出話。

    雖然自從古明帆去世,他就對仙峰市的官場格局作過謀劃,也想到自己有當市長的可能,可是當蘇雲騁正式談到這一點時,他仍然有些突然。

     “蘇市長,您還是一身兼着兩職好一些。

    ”他一臉誠懇,“我這個人,跑跑龍套還行,當一把手肯定拿不起來。

    我自己有多大本事,您還不清楚哇?” 蘇雲騁搖搖頭:“一身二任是不可能的,全省都沒有這個先例,況且中央一再強調要‘黨政分開’。

    再說,我也不想受那個累。

    ” 他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歐陽舉:“坦蕩地說,我推薦你出任副書記或市長,可是看援朝的面子,或者說是因為你跟了我多年,而是為黨的事業,為仙峰市的大局着想。

    我确确實實認為你有一定的水平和能力,能幹點事,魄力也夠。

    你不要往親親疏疏那些庸俗的關系方面想。

    ” 他歎口氣:“何況,省委能不能批,還不好說哩。

    ”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歐陽舉也不好再客套,隻能把驚喜藏在心底。

     兩人一時都沒有話說。

    歐陽舉打開電視機,裡面正在播發仙峰新聞。

    畫面上出現金洋子采訪藍盛戎的鏡頭。

    蘇雲騁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金洋子因為什麼和安東旭拌嘴?你應當勸勸她嘛。

    她也太任性了,在那個地方,搞不好就會造成不良影響。

    ” 歐陽舉遲疑着說:“具體什麼緣故我還真說不清楚。

    當時她的情緒很激動,我也給她講了些道理,可她聽不進去,堅持要提前回來。

    我一想,主要的活動項目都搞完了,要走就走吧,就沒再攔她。

    ” 蘇雲騁深思着說:“香港是個花花世界,你對安東旭要看得緊一些。

    咱們是頭一次設立這一類駐外機構,搞好了是經驗,搞不好,不光你我吃不了兜着走,丢臉也丢不起呀!” “您說得對。

    ”歐陽舉點頭。

    他忽然想起安東旭委托自己的事,試探着問:“老栾的事,上頭有準信兒嗎?連駐港人員都聽說他要退了。

    ” “我說市政府這邊人手不足,也正是為此。

    ”蘇雲騁說,“肖遠馳副省長來檢查高速公路工程時,順便代表省委與老栾談了話,退二線是八成的事了。

    我為難的是,幾十個局級幹部中,竟然找不出中意的繼任人選。

    這件事還真得抓緊,不然上頭就可能給派個人來,到那時,你能說不要?” “我看安東旭倒是個不錯的候選人。

    ”歐陽舉觀察着蘇雲騁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

     “怎麼,他有這個念頭?”蘇雲騁驚訝地問。

     “他本人倒沒提過,隻是打聽誰有可能接老栾。

    我覺得,他的自然條件比較好,年輕,正規大學畢業,在您身邊幹過,又是少數民族,這回經過駐外機構獨當一面的鍛煉,綜合條件要比其他人強一些。

    ” 蘇雲騁不容置疑地搖頭,一連說了兩聲“不可能”:“他從秘書一步當到駐外辦主任,就夠讓别人看不慣了,三十歲不到就當副市長?開玩笑嘛!我現在一直後悔,當初安排汪晉國下去就早了點,不光外界議論多,他自己也缺乏經驗,到現在也沒辦成幾件露臉的事,連我都跟着被動。

    ” “那您考慮過由誰來接老栾嗎?”歐陽舉問。

     蘇雲騁顯然不想再談這件事,拿起遙控器換了個頻道:“來,看看球吧,放松放松心情。

    ” 32 昨天夜裡下了一場小雨,早晨起來空氣格外清新。

    何廣慧的大福特轎車出了城關,一路向毓岚縣馳去。

    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蘇雲騁和金洋子并排坐在後座。

    今天是周末,何老闆邀請他們去鎖龍湖水庫釣魚。

     初春時節,天高雲淡,車窗外,草長莺飛,不時有雁陣從長空掠過。

    金洋子喜歡這樣的消遣。

    早些時候,每年春天她都要抽時間和安東旭出外踏青。

    可是自從安東旭當上市長秘書後,能夠自由支配的時間就少了,她隻好找蘇醒或别的女伴陪着自己到野外去“瘋”一通。

    雖然每次回家都疲憊不堪,她卻興緻不減,用她的話說,“玩”的就是這份“心情”。

     那天她開着夏利車回到綠雲山莊,剛進大門,就看見何廣慧在和一夥客人握别。

    何廣慧彬彬有禮地叫住她,兩人在大門口聊起來。

    金洋子放下當初采訪他時公事公辦的架子,很客氣地與他應酬着。

    她已經從蘇雲騁那裡得到證實,“水荇居”實際上是眼前這位何老闆所贈,她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不對他客客氣氣。

     何廣慧征求她對綠雲山莊物業管理的意見。

    金洋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前些日子,外面風傳她買了豪華别墅,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甚至有更難聽的流言。

    為了洗白自己,她有十多天沒來這裡住了,下班後不是回宿舍,就是到市郊老媽那裡湊和一宿。

    物業服務當然無可挑剔,對她這樣的特殊住戶,更是如此,她實在提不出什麼意見。

     何廣慧拉開夏利車的車門,換了話題:“洋子小姐的身份開這種車未免那個、那個……不夠‘酷’哇!在香港,像你這樣的靓妹,開的都是保時捷啦、平治跑車啦,起碼要開本田的。

    ” “平治”就是奔馳車的港台名稱。

    金洋子笑笑,說:“這小夏利,還是單位給我的工作用車哩。

    靠我自己,哪能買起那些好車喲!” “好說啦!洋子小姐如果賞面子,敝公司願意送一台車給你開着玩兒。

    ” “那我可不敢當。

    ”金洋子聽着何廣慧生澀的普通話,一個勁地想笑。

    香港人說粵語很麻溜,可是說起普通話來總是把尾音擡得很高,而且句句拖着“啦、啦”的長聲,這使他們不管怎樣努力,還是讓人一眼就能看出與内地人的不同來。

     “沒關系啦,敝公司今後還有很多事要仰仗洋子小姐哩!” 就是那天,何廣慧提出要出來春遊,但是建議她把蘇市長請上。

    這倒很合金洋子的胃口,當即便應允了。

    蘇雲騁本來對這種年輕人愛好的時髦事不太感興趣,架不住金洋子軟磨硬泡,隻好答應下來。

     因為蘇雲騁肯賞光,何廣慧顯然有些受寵若驚。

    雖然過去他在人前人後沒少說自己與蘇市長交情很“鐵”,大多時候卻是拉大旗做虎皮。

    歐陽舉讓他給安排一套“最好的房子”,并沒明确告訴他是給誰用。

    他從拐彎抹角的渠道得知是仙峰市的一市之長親自點名要的,心裡頓時明白這處房子是“金屋藏嬌”用的。

    在大陸闖蕩這麼多年,他對内地官場現狀已經熟谙在心。

    實在說來,這種現象屬于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了。

    這位蘇市長還算說得過去,至少從來不曾向他獅子大開口,不像歐陽舉,簡直把他這個房地産公司當成了自己的小金庫,天知道這小子的花銷怎麼會那麼大,就連他這個在香港生活半輩子的人都有些吃驚。

    好在歐陽舉在撥款上面大方得很,從來不曾讓他吃虧,何況他也吃不了虧,花在歐陽舉身上的錢,他都要加倍地從銀行撈回來。

     對何廣慧的獻殷勤,蘇雲騁隻是禮節性地應酬着。

    他與何廣慧雖然打過多次交道,卻從來沒有發生過實質性的來往,大多時候是在一起喝喝茶或吃頓飯,而且每次都有他人在場。

    何廣慧當年在仙峰市投資幹第一處房地産項目時,總面積隻有一萬多平方米,而且也沒有大事張揚。

    但這位何老闆極有商業頭腦,那個項目完工後,他把賺來的所有利潤都捐給了仙峰市的民政福利事業,于是一夜之間,“何善人”名聲雀起,從政府官員到平頭百姓都對他感恩不盡。

    從此他成為仙峰市各級政府的座上賓,一筆又一筆利潤豐厚的工程項目落到他手中,他本人也成為仙峰市政治圈裡人人不敢小觑的紅人。

    蘇雲騁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他向市聾啞人學校捐贈“善款”的儀式上,後來他曾幾次到市政府拜訪,但兩人不曾有過深談。

    何廣慧以各種冠冕堂皇理由宴請他,他也是能辭就辭。

    隻是金洋子住進“水荇居”後,蘇雲騁才對何廣慧表現得熱情了一些。

     這小子擅長“釣魚”。

    蘇雲騁想到這裡,對今天的活動多少有些後悔。

    焉知何廣慧此舉的目的不是為了“釣”更大的“魚”?一萬平房地産開發的利潤他不要,可是他卻“釣”到了上百萬平的項目;綠雲山莊說是市裡一分錢沒花,天知道他和歐陽舉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可以肯定的是,他絕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汽車沿着逶迤的公路向山裡開去。

    仙峰市所轄的五區六縣,從地勢上看東高西低,東部是山區,西部是沿海。

    毓岚縣在東部山區算是比較貧困的,但它的自然風光好,而且蘊藏着豐富的玉礦資源。

    蘇雲騁正打算把毓岚開發成旅遊大縣,同時投資玉礦,建一座大型玉雕廠,讓它的産品走出窮山溝,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可是,實現這個目标,僅靠市财政是力不從心的,他指示歐陽舉和市外經貿局抓緊對外招商,争取能讓外資打進來,實現“借雞生蛋”的戰略。

     太陽剛剛爬上樹梢頭,鎖龍湖到了。

    這裡是仙峰市境内最大的一處淡水湖,更可貴的是,它遠離人煙,絲毫未受污染,周圍陡峭的群山拱衛着它,像一顆世所罕見的珍珠隐在深山之中。

    碧綠色的湖水在陽光下閃着緞子般的光,不時有魚兒跳出水面,似乎是在向前來垂釣的人挑逗。

     司機從汽車的後備箱裡取出三副玻璃鋼制高級魚竿。

    這是何廣慧特地從香港帶回來的,上面有提示魚兒咬鈎的電子感應器,既可釣淡水魚,也可釣海魚,還能釣蝦,每一副的價錢都近萬元。

    很顯然,這個地方何廣慧沒少來,他輕車熟路地把蘇雲騁和金洋子領到一處綠樹掩映的湖邊岩石旁,給每個人支起一張折疊式躺椅,釣客可以在這把椅子上坐卧自如,減輕腰腿疲乏。

    司機又給每個人送來一大包飲料和各式點心。

     三個人彼此相距十來米,把晴綸絲線甩進水裡。

    金洋子是第一次釣魚,起初很是手忙腳亂了一陣子,何廣慧讓司機幫助她調好釣竿,不一會兒,她也靜下心來,專注地盯着湖面。

     山裡出奇地寂靜,除了偶爾傳來一兩聲不知名的鳥兒的鳴叫,似乎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有回音。

    何廣慧很快就釣上一條草魚,足有三斤多重;不大工夫,蘇雲騁一甩線,也有一條鲢魚被拉到岸邊。

    隻有金洋子,每當電子感應器的紅燈一閃,她就收竿,可不是魚兒脫鈎,就是一無所獲。

     “怎麼回事呀,蘇伯伯?它怎麼不咬我的鈎呀!”金洋子叫起來。

     “可能是洋子小姐太靓了,連湖裡的魚都不敢照面。

    ”何廣慧調侃道,“你沒聽說過‘沉魚落雁’的故事嗎?女孩子若是長得漂亮,魚兒都要往深水裡躲啦。

    ” 金洋子氣惱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