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燈
小
中
大
uo
&ldquo你又何必對他們過于苛求呢？北佬無非賣掉點他們聯邦的東西賺幾個誠實的小錢罷了。
從長遠觀點看反正無關緊要，結果是一樣的。
他們知道南方邦聯終究會完蛋，何不趁早先賺點錢呢。
&rdquo &ldquo完蛋&mdash&mdash我們？&rdquo &ldquo當然。
&rdquo &ldquo請你走開吧&mdash&mdash要不我隻好把我的馬車叫來，我要擺脫你回家去了。
&rdquo &ldquo一個激進的小叛徒，&rdquo他突然又露齒而笑。
他鞠了一躬，悠閑地走開了，把斯佳麗留在那裡氣得胸口不住起伏。
她心裡覺得大失所望，就像孩子看到幻影破滅時那樣，但她自己又不能作出恰當的分析來。
他竟敢把跑封鎖線做買賣說得那麼誘人，竟敢說邦聯要完蛋，憑這他就該槍斃&mdash&mdash像槍斃叛徒那樣，她看看大廳裡一張張熟識的臉孔，全是那麼充滿必勝的信心，那麼勇敢，那麼忠誠，不由得心裡一陣冰涼，完蛋？是這些人&mdash&mdash不，當然不，這一想法是不可能的，不忠誠的。
&ldquo你們兩人剛才在悄悄說些什麼？&rdquo媚蘭見顧客已走開，轉過身來回斯佳麗：&ldquo梅裡韋瑟太太一直在盯着你看，親愛的，你知道她最愛說東道西的。
&rdquo &ldquo哦，那人真叫人受不了&mdash&mdash一點教養也沒有，&rdquo斯佳麗說道，&ldquo至于梅裡韋瑟老太太，就由她去說吧。
我不能為了讓她滿意，就得做個呆子。
&rdquo &ldquo怎麼，斯佳麗！&rdquo媚蘭驚駭地叫道。
&ldquo噓&mdash&mdash噓，&rdquo斯佳麗說道，&ldquo米德大夫又要宣布别的什麼了。
&rdquo 衆人聽到米德大夫提高了嗓門，便都安靜下來。
他首先向樂于捐獻首飾的太太小姐們表示感謝。
&ldquo現在，女士們，先生們，我要提出一個建議&mdash&mdash一個令人驚奇的新建議。
有的人或許會覺得詫異，不過我想提醒各位，一切都是為了醫院，為了在醫院裡躺着的傷兵。
&rdquo 人人都側着身子向前擠，都在猜想這位穩重的大夫會提出什麼樣的令人詫異的建議來。
&ldquo跳舞馬上就要開始了，第一個當然是蘇格蘭舞，接下去是華爾茲。
然後是波爾卡舞、蘇格蘭慢步圓舞曲、瑪祖卡舞，這幾種舞都要以一段短短的蘇格蘭舞來開頭。
我知道蘇格蘭舞的領跳，通常要有一番小小的競争，所以&mdash&mdash&rdquo他擦了擦額角，向角落裡用探詢的目光看了一眼，原來他的太太正坐在一群陪護人中間：&ldquo先生們，假如你想要和你選中的女士領跳蘇格蘭舞，你就得參加競争。
我現在充當拍賣人，把得到的錢捐獻給醫院。
&rdquo 大家搖着的扇子戛然停住了，大廳裡響遍了激動的嗡嗡聲。
陪護人的角落裡一片沸騰，米德太太心裡委實不贊成這個主意，又很想支持自己的丈夫，顯得十分尴尬。
埃爾辛太太、梅裡韋瑟太太和懷廷太太氣得漲紅了臉。
這時自衛隊裡忽然發出一陣歡呼，其他穿軍服的人立即響應。
年輕姑娘連連鼓掌，興奮得蹦跳起來。
&ldquo你看這是&mdash&mdash這簡直是&mdash&mdash簡直像在拍賣黑奴，是嗎？&rdquo媚蘭低聲說道，向那嚴陣以待的大夫疑慮地瞪了一眼。
在此之前，她一直把他當作一個完人看待。
斯佳麗沒有答話，她兩眼閃爍着，心裡卻隐隐作痛。
假如她還是當年的斯佳麗·奧哈拉，穿着蘋果綠的衣服，胸前飄着深綠的絲絨飄帶，雲鬓上插着晚香玉&mdash&mdash領跳蘇格蘭舞的肯定是她。
不錯，肯定是！成打的男人會搶着捐錢給醫生，争着和她跳舞。
可是，唉，她不得不違心地坐在這裡：做一朵壁花，眼睜睜看着範妮或梅貝爾去領跳第一曲蘇格蘭舞，做亞特蘭大的美人！ 騷亂中忽然響起了小個子義勇兵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克裡奧爾41口音：&ldquo我可不可以&mdash&mdash捐二十塊錢請梅貝爾·梅裡韋瑟小姐跳舞。
&rdquo 梅貝爾羞紅了臉伏在範妮肩上。
兩個姑娘咯咯笑個不停，把臉埋在彼此的脖子裡。
接着有人高喊别的名字，願出更高的價錢。
米德大夫又微笑起來，毫不理會坐在角落裡的醫務會太太們的低聲的牢騷。
梅裡韋瑟太太在剛開始的時候，就明白無誤地大聲宣稱她的梅貝爾絕不會參與這種行徑。
可是後來梅貝爾的名字叫的次數最多，價錢也上升到七十五塊，她的抗議聲也就漸漸低沉下去了。
斯佳麗兩肘擱在櫃台上，當她看到那激動歡笑的人群手裡都拿着成把的邦聯鈔票在樂隊台前擠來擁去時，她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
現在大家就要去跳舞&mdash&mdash除了她和那些老太太。
大家都快快活活，隻有她例外，突然她看見白瑞德正站在米德大夫前台下，她還沒來得及變換臉上的表情，他已經看見了她，隻見他把眉毛向上一揚，嘴角往下一拉。
斯佳麗忙把下巴翹起，轉身不去理睬他。
可是她忽然聽見有人高喊她的名字，&mdash&mdash那聲音壓倒了所有其他亂哄哄喊叫的名字，清清楚楚是查爾斯頓口音。
&ldquo查爾斯·漢密爾頓太太&mdash&mdash一百五十塊&mdash&mdash金元。
&rdquo 一聽見這個數字和這個名字，人群立即唰地靜了下來。
斯佳麗大吃一驚，幾乎動彈不得。
她兩手捧着下巴坐着不動，由于驚慌眼睛睜得大大的。
人人都轉過來瞅着她。
她看見米德大夫從台上俯下身子，在白瑞德耳邊說了些什麼。
也許是跟他說她正在居喪，不便參加跳舞。
她又見白瑞德懶散地聳聳肩膀。
&ldquo另外請一位姑娘，怎麼樣？&rdquo大夫問道。
&ldquo不，&rdquo白瑞德清楚地答道。
他的目光毫不在乎地掃過人群，&ldquo我就請漢密爾頓太太。
&rdquo &ldquo我跟你說過不行，&rdquo大夫急躁地說道，&ldquo漢密爾頓太太不肯&mdash&mdash&rdquo 斯佳麗聽見一個聲音，起初竟不知道是她自己喊出來的： &ldquo我肯的！&rdquo 她忽地跳起身來，她的心捶得咚咚直跳，跳得她怕自己無法忍受，她的心在捶個不停，因為她又要成為衆人注目的中心，成為最受人羨慕的姑娘，而且最妙的是，她又有機會跳舞了。
&ldquo哦，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們會怎麼說！&rdquo她低聲說道，心中一陣狂喜。
她把頭一仰，快步走出攤位，兩隻腳跟碰得像敲響闆，手中的黑綢扇啪的一聲全部展開。
頃刻之間，她看見媚蘭的不敢置信的神情和陪護人難堪的臉色，她也看到女孩子們的煩躁不安和士兵們的熱烈贊賞。
随後她來到舞池，白瑞德從人群中向她走來，臉上閃着嘲弄的微笑。
可是她不在乎&mdash&mdash哪怕他是阿貝·林肯本人她也不在乎！她又要跳舞了，她要領跳蘇格蘭舞。
她給他行了個低低的屈膝禮，臉上閃着燦爛的微笑，他就一手擱在胸前，鞠了一躬。
利瓦伊先是十分驚駭，但很快清醒過來，大聲嚷道：&ldquo選好舞伴，準備跳蘇格蘭舞！&rdquo 于是樂隊奏起最佳的蘇格蘭舞曲《迪克西》。
&ldquo你怎麼竟敢叫我如此引人注目，白瑞德船長？&rdquo &ldquo可是，我親愛的漢密爾頓太太，你明明是很想引人注目的！&rdquo &ldquo你怎麼當着衆人的面叫喊我的名字？&rdquo &ldquo你本來可以拒絕不答應的。
&rdquo &ldquo可是&mdash&mdash我是為了我們的事業&mdash&mdash我&mdash&mdash你出了那麼多金元，我不該光為自己着想。
你不要笑好不好，每個人都在看着我們呢！&rdquo &ldquo他們反正是要看的。
你不要拿大業做幌子來騙我。
你心裡想跳舞，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這個進行曲是蘇格蘭舞中的最後一種舞步，是嗎？&rdquo &ldquo是的&mdash&mdash真的，現在我得停止跳舞坐下來了。
&rdquo &ldquo為什麼？是不是我踩你的腳了？&rdquo &ldquo沒有&mdash&mdash不過他們會議論我們。
&rdquo &ldquo你真的在乎嗎&mdash&mdash打心底裡？&rdquo &ldquo嗯&mdash&mdash&rdquo &ldquo你又沒犯什麼罪，不是嗎？為什麼不跟我跳華爾茲呢？&rdquo &ldquo可是如果媽媽&mdash&mdash&rdquo &ldquo依舊吊在媽媽的圍裙帶上。
&rdquo &ldquo你這人真卑鄙，總是把美德說成愚蠢。
&rdquo &ldquo其實美德和愚蠢本來是一碼事。
對别人的議論，你到底在不在乎？&rdquo &ldquo不&mdash&mdash不過&mdash&mdash好吧，不談這些。
謝天謝地，華爾茲總算開始了。
蘇格蘭舞總是叫我透不過氣來。
&rdquo &ldquo不要回避我的問題。
别的女人說的話，你是不是放在心上？&rdquo &ldquo好，如果你一定要逼我說&mdash&mdash我不放在心上，不過一般人都認為女孩子是會放在心上的。
反正今天晚上我不在乎。
&rdquo &ldquo好極了！現在你開始為你自己着想而不是讓别人來代替你想了。
這就是智慧的萌芽。
&rdquo &ldquo噢，不讨&mdash&mdash&rdquo &ldquo你受人家的議論，若是像我受到的同樣多，你就會知道這種議論絲毫不足介意。
你不妨替我想想，查爾斯頓竟沒有一戶人家肯接待我。
盡管我對我們神聖的正義的事業作了貢獻，但也無濟于事。
&rdquo &ldquo這真可怕！&rdquo &ldquo噢，一點也不。
隻有到你失去了名譽的時候，你才會知道名譽是一個多麼沉重的負擔，你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自由。
&rdquo &ldquo你這樣說真是可恥！&rdquo &ldquo是可恥，然而卻是事實。
倘若你有足夠的勇氣&mdash&mdash或者足夠的金錢&mdash&mdash沒有名譽倒也無妨。
&rdquo &ldquo金錢并不能買到一切。
&rdquo &ldquo這話你一定是聽别人說的。
這種陳詞濫調你自己肯定是想不出來的。
你說有哪一種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rdquo &ldquo噢，嗯，我說不上來&mdash&mdash金錢無論如何買不到幸福和愛情。
&rdquo &ldquo通常它能買到。
即使買不到，也能買到最好的代用品。
&rdquo &ldquo你有很多的錢嗎，白瑞德船長？&rdquo &ldquo多麼沒教養的問題，漢密爾頓太太。
我真沒想到。
不過，是的，我很有錢。
像我這樣一個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弄到一文不名地步的人，現在我已幹得很不錯了。
我有把握在封鎖線上掙到一百萬。
&rdquo &ldquo哦，你不能！&rdquo &ldquo嗯，我能的！當一個文明在毀滅的時候，跟一個文明在創建的時候一樣，可以弄到大錢。
可惜這一層道理，大多數人似乎都一無所知。
&rdquo &ldquo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rdquo &ldquo你的家庭和我的家庭，以及今晚在座每一個人的家庭，都曾經在把茫茫荒野變成文明世界的時候發了家。
這叫做帝國的創建。
在帝國創建時可以掙到大錢。
可是，在帝國毀滅的時候，卻可以掙到更多的錢。
&rdquo &ldquo你談的是什麼帝國？&rdquo &ldquo就是我們在這裡生活的這個帝國&mdash&mdash也就是這個南方&mdash&mdash這個邦聯&mdash&mdash這個棉花王國&mdash&mdash它正在我們腳下崩潰。
可惜大多數人都是笨蛋，看不到這一點，也不懂得乘機利用這種崩潰成造成的局勢。
可是我要從帝國的毀滅中發财。
&rdquo &ldquo那麼你真的以為我們會完蛋嗎？&rdquo &ldquo當然。
為什麼要做鴕鳥呢？&rdquo &ldquo哦，啊，這些事真叫我厭煩。
白瑞德船長，你不能說點有趣的事嗎？&rdquo &ldquo假如我說你的眼睛就像金魚缸裡面滿是碧清的綠水，那一對魚兒浮到水面上來就像你現在這樣，你真是無比地美麗，你感到高興嗎？&rdquo &ldquo哦，我不喜歡那樣&hellip&hellip你聽那樂章是不是很華麗？哦，這華爾茲我簡直可以永遠跳下去！我不知道我想跳華爾茲竟想得這麼入迷！&rdquo &ldquo你是我所摟過的最美的舞伴。
&rdquo &ldquo白瑞德船長，不要摟得這樣緊。
大家都在看着呢。
&rdquo &ldquo倘使沒人看着我們跳舞，你是否介意呢？&rdquo &ldquo白瑞德船長，你怕是忘乎所以了。
&rdquo &ldquo一點兒也不。
摟着你的時候，我怎麼會忘乎所以呢？&hellip&hellip那是支什麼曲子？是一支新曲嗎？&rdquo &ldquo是的。
很神聖，對嗎？是從北佬那裡弄來的。
&rdquo &ldquo叫什麼名字？&rdquo &ldquo《當這場殘酷的戰争結束之時》。
&rdquo &ldquo歌詞是怎麼樣的？唱給我聽聽。
&rdquo &ldquo親愛的，你曾否記得， 你我上次相會時？ 你跪在我腳下， 馨語溫存，情意綿綿？ 你站在我面前， 身穿灰色軍裝，意氣軒昂， 你面對我的祖國， 發下誓願：永不相棄。
我徒然孤獨而憂傷， 我歎息悲泣，但有何益！ 當這場殘酷的戰争結束之時， 願我倆還能相見！&rdquo &ldquo當然，它原來是&lsquo藍軍裝&rsquo，我們把它改為&lsquo灰軍裝&rsquo，噢，你華爾茲跳得真好，白瑞德船長。
你知道身材高大的人往往跳不好舞，可是，不知到哪年哪月，我才有機會再來跳舞呢。
&rdquo &ldquo要不了幾分鐘。
下一場蘇格蘭舞我還要邀你伴舞&mdash&mdash還有下一場和再下一場。
&rdquo &ldquo哦不，我不能跳了！你也千萬不要跟我跳了！我的名譽要給毀了。
&rdquo &ldquo你的名譽現在已經像塊破布了，再跳一場又有什麼大不了，等我和你跳了五、六場舞以後，我也許會給别的男孩子一次機會，不過最後一場舞我一定要跟你跳。
&rdquo &ldquo噢，好吧。
我知道我是發瘋了。
不過我不在乎。
人家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我坐在家裡厭煩透了。
我要痛痛快快地跳個&mdash&mdash&rdquo &ldquo并且不穿這套黑衣服，怎麼樣？我讨厭喪服。
&rdquo &ldquo哦，喪服我可不能脫掉&mdash&mdash白瑞德船長，你不要摟得我太緊，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rdquo &ldquo你動氣時候的模樣兒最動人。
我更要把你摟得緊緊的&mdash&mdash喏&mdash&mdash好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動氣。
那天你在十二橡樹發脾氣摔東西的時候，你不知道你那模樣兒多迷人。
&rdquo &ldquo哦，别說了&mdash&mdash你怎麼不把它忘掉了呢！&rdquo &ldquo不，這是我最珍貴的記憶&mdash&mdash一個具有愛爾蘭氣質的南方嬌美人&mdash&mdash你知道，你是很有幾分愛爾蘭氣質的。
&rdquo &ldquo哦，啊，音樂完了，皮特帕特姑媽從後房走出來啦。
我知道梅裡韋瑟太太一定已經跟她說過了。
哦，看在上帝分上，我們趕快到窗口去，望着窗外吧。
我不想現在就讓她來教訓我。
她的眼睛睜得像碟子一樣又圓又大。
&rdquo
從長遠觀點看反正無關緊要，結果是一樣的。
他們知道南方邦聯終究會完蛋，何不趁早先賺點錢呢。
&rdquo &ldquo完蛋&mdash&mdash我們？&rdquo &ldquo當然。
&rdquo &ldquo請你走開吧&mdash&mdash要不我隻好把我的馬車叫來，我要擺脫你回家去了。
&rdquo &ldquo一個激進的小叛徒，&rdquo他突然又露齒而笑。
他鞠了一躬，悠閑地走開了，把斯佳麗留在那裡氣得胸口不住起伏。
她心裡覺得大失所望，就像孩子看到幻影破滅時那樣，但她自己又不能作出恰當的分析來。
他竟敢把跑封鎖線做買賣說得那麼誘人，竟敢說邦聯要完蛋，憑這他就該槍斃&mdash&mdash像槍斃叛徒那樣，她看看大廳裡一張張熟識的臉孔，全是那麼充滿必勝的信心，那麼勇敢，那麼忠誠，不由得心裡一陣冰涼，完蛋？是這些人&mdash&mdash不，當然不，這一想法是不可能的，不忠誠的。
&ldquo你們兩人剛才在悄悄說些什麼？&rdquo媚蘭見顧客已走開，轉過身來回斯佳麗：&ldquo梅裡韋瑟太太一直在盯着你看，親愛的，你知道她最愛說東道西的。
&rdquo &ldquo哦，那人真叫人受不了&mdash&mdash一點教養也沒有，&rdquo斯佳麗說道，&ldquo至于梅裡韋瑟老太太，就由她去說吧。
我不能為了讓她滿意，就得做個呆子。
&rdquo &ldquo怎麼，斯佳麗！&rdquo媚蘭驚駭地叫道。
&ldquo噓&mdash&mdash噓，&rdquo斯佳麗說道，&ldquo米德大夫又要宣布别的什麼了。
&rdquo 衆人聽到米德大夫提高了嗓門，便都安靜下來。
他首先向樂于捐獻首飾的太太小姐們表示感謝。
&ldquo現在，女士們，先生們，我要提出一個建議&mdash&mdash一個令人驚奇的新建議。
有的人或許會覺得詫異，不過我想提醒各位，一切都是為了醫院，為了在醫院裡躺着的傷兵。
&rdquo 人人都側着身子向前擠，都在猜想這位穩重的大夫會提出什麼樣的令人詫異的建議來。
&ldquo跳舞馬上就要開始了，第一個當然是蘇格蘭舞，接下去是華爾茲。
然後是波爾卡舞、蘇格蘭慢步圓舞曲、瑪祖卡舞，這幾種舞都要以一段短短的蘇格蘭舞來開頭。
我知道蘇格蘭舞的領跳，通常要有一番小小的競争，所以&mdash&mdash&rdquo他擦了擦額角，向角落裡用探詢的目光看了一眼，原來他的太太正坐在一群陪護人中間：&ldquo先生們，假如你想要和你選中的女士領跳蘇格蘭舞，你就得參加競争。
我現在充當拍賣人，把得到的錢捐獻給醫院。
&rdquo 大家搖着的扇子戛然停住了，大廳裡響遍了激動的嗡嗡聲。
陪護人的角落裡一片沸騰，米德太太心裡委實不贊成這個主意，又很想支持自己的丈夫，顯得十分尴尬。
埃爾辛太太、梅裡韋瑟太太和懷廷太太氣得漲紅了臉。
這時自衛隊裡忽然發出一陣歡呼，其他穿軍服的人立即響應。
年輕姑娘連連鼓掌，興奮得蹦跳起來。
&ldquo你看這是&mdash&mdash這簡直是&mdash&mdash簡直像在拍賣黑奴，是嗎？&rdquo媚蘭低聲說道，向那嚴陣以待的大夫疑慮地瞪了一眼。
在此之前，她一直把他當作一個完人看待。
斯佳麗沒有答話，她兩眼閃爍着，心裡卻隐隐作痛。
假如她還是當年的斯佳麗·奧哈拉，穿着蘋果綠的衣服，胸前飄着深綠的絲絨飄帶，雲鬓上插着晚香玉&mdash&mdash領跳蘇格蘭舞的肯定是她。
不錯，肯定是！成打的男人會搶着捐錢給醫生，争着和她跳舞。
可是，唉，她不得不違心地坐在這裡：做一朵壁花，眼睜睜看着範妮或梅貝爾去領跳第一曲蘇格蘭舞，做亞特蘭大的美人！ 騷亂中忽然響起了小個子義勇兵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克裡奧爾41口音：&ldquo我可不可以&mdash&mdash捐二十塊錢請梅貝爾·梅裡韋瑟小姐跳舞。
&rdquo 梅貝爾羞紅了臉伏在範妮肩上。
兩個姑娘咯咯笑個不停，把臉埋在彼此的脖子裡。
接着有人高喊别的名字，願出更高的價錢。
米德大夫又微笑起來，毫不理會坐在角落裡的醫務會太太們的低聲的牢騷。
梅裡韋瑟太太在剛開始的時候，就明白無誤地大聲宣稱她的梅貝爾絕不會參與這種行徑。
可是後來梅貝爾的名字叫的次數最多，價錢也上升到七十五塊，她的抗議聲也就漸漸低沉下去了。
斯佳麗兩肘擱在櫃台上，當她看到那激動歡笑的人群手裡都拿着成把的邦聯鈔票在樂隊台前擠來擁去時，她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
現在大家就要去跳舞&mdash&mdash除了她和那些老太太。
大家都快快活活，隻有她例外，突然她看見白瑞德正站在米德大夫前台下，她還沒來得及變換臉上的表情，他已經看見了她，隻見他把眉毛向上一揚，嘴角往下一拉。
斯佳麗忙把下巴翹起，轉身不去理睬他。
可是她忽然聽見有人高喊她的名字，&mdash&mdash那聲音壓倒了所有其他亂哄哄喊叫的名字，清清楚楚是查爾斯頓口音。
&ldquo查爾斯·漢密爾頓太太&mdash&mdash一百五十塊&mdash&mdash金元。
&rdquo 一聽見這個數字和這個名字，人群立即唰地靜了下來。
斯佳麗大吃一驚，幾乎動彈不得。
她兩手捧着下巴坐着不動，由于驚慌眼睛睜得大大的。
人人都轉過來瞅着她。
她看見米德大夫從台上俯下身子，在白瑞德耳邊說了些什麼。
也許是跟他說她正在居喪，不便參加跳舞。
她又見白瑞德懶散地聳聳肩膀。
&ldquo另外請一位姑娘，怎麼樣？&rdquo大夫問道。
&ldquo不，&rdquo白瑞德清楚地答道。
他的目光毫不在乎地掃過人群，&ldquo我就請漢密爾頓太太。
&rdquo &ldquo我跟你說過不行，&rdquo大夫急躁地說道，&ldquo漢密爾頓太太不肯&mdash&mdash&rdquo 斯佳麗聽見一個聲音，起初竟不知道是她自己喊出來的： &ldquo我肯的！&rdquo 她忽地跳起身來，她的心捶得咚咚直跳，跳得她怕自己無法忍受，她的心在捶個不停，因為她又要成為衆人注目的中心，成為最受人羨慕的姑娘，而且最妙的是，她又有機會跳舞了。
&ldquo哦，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們會怎麼說！&rdquo她低聲說道，心中一陣狂喜。
她把頭一仰，快步走出攤位，兩隻腳跟碰得像敲響闆，手中的黑綢扇啪的一聲全部展開。
頃刻之間，她看見媚蘭的不敢置信的神情和陪護人難堪的臉色，她也看到女孩子們的煩躁不安和士兵們的熱烈贊賞。
随後她來到舞池，白瑞德從人群中向她走來，臉上閃着嘲弄的微笑。
可是她不在乎&mdash&mdash哪怕他是阿貝·林肯本人她也不在乎！她又要跳舞了，她要領跳蘇格蘭舞。
她給他行了個低低的屈膝禮，臉上閃着燦爛的微笑，他就一手擱在胸前，鞠了一躬。
利瓦伊先是十分驚駭，但很快清醒過來，大聲嚷道：&ldquo選好舞伴，準備跳蘇格蘭舞！&rdquo 于是樂隊奏起最佳的蘇格蘭舞曲《迪克西》。
&ldquo你怎麼竟敢叫我如此引人注目，白瑞德船長？&rdquo &ldquo可是，我親愛的漢密爾頓太太，你明明是很想引人注目的！&rdquo &ldquo你怎麼當着衆人的面叫喊我的名字？&rdquo &ldquo你本來可以拒絕不答應的。
&rdquo &ldquo可是&mdash&mdash我是為了我們的事業&mdash&mdash我&mdash&mdash你出了那麼多金元，我不該光為自己着想。
你不要笑好不好，每個人都在看着我們呢！&rdquo &ldquo他們反正是要看的。
你不要拿大業做幌子來騙我。
你心裡想跳舞，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這個進行曲是蘇格蘭舞中的最後一種舞步，是嗎？&rdquo &ldquo是的&mdash&mdash真的，現在我得停止跳舞坐下來了。
&rdquo &ldquo為什麼？是不是我踩你的腳了？&rdquo &ldquo沒有&mdash&mdash不過他們會議論我們。
&rdquo &ldquo你真的在乎嗎&mdash&mdash打心底裡？&rdquo &ldquo嗯&mdash&mdash&rdquo &ldquo你又沒犯什麼罪，不是嗎？為什麼不跟我跳華爾茲呢？&rdquo &ldquo可是如果媽媽&mdash&mdash&rdquo &ldquo依舊吊在媽媽的圍裙帶上。
&rdquo &ldquo你這人真卑鄙，總是把美德說成愚蠢。
&rdquo &ldquo其實美德和愚蠢本來是一碼事。
對别人的議論，你到底在不在乎？&rdquo &ldquo不&mdash&mdash不過&mdash&mdash好吧，不談這些。
謝天謝地，華爾茲總算開始了。
蘇格蘭舞總是叫我透不過氣來。
&rdquo &ldquo不要回避我的問題。
别的女人說的話，你是不是放在心上？&rdquo &ldquo好，如果你一定要逼我說&mdash&mdash我不放在心上，不過一般人都認為女孩子是會放在心上的。
反正今天晚上我不在乎。
&rdquo &ldquo好極了！現在你開始為你自己着想而不是讓别人來代替你想了。
這就是智慧的萌芽。
&rdquo &ldquo噢，不讨&mdash&mdash&rdquo &ldquo你受人家的議論，若是像我受到的同樣多，你就會知道這種議論絲毫不足介意。
你不妨替我想想，查爾斯頓竟沒有一戶人家肯接待我。
盡管我對我們神聖的正義的事業作了貢獻，但也無濟于事。
&rdquo &ldquo這真可怕！&rdquo &ldquo噢，一點也不。
隻有到你失去了名譽的時候，你才會知道名譽是一個多麼沉重的負擔，你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自由。
&rdquo &ldquo你這樣說真是可恥！&rdquo &ldquo是可恥，然而卻是事實。
倘若你有足夠的勇氣&mdash&mdash或者足夠的金錢&mdash&mdash沒有名譽倒也無妨。
&rdquo &ldquo金錢并不能買到一切。
&rdquo &ldquo這話你一定是聽别人說的。
這種陳詞濫調你自己肯定是想不出來的。
你說有哪一種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rdquo &ldquo噢，嗯，我說不上來&mdash&mdash金錢無論如何買不到幸福和愛情。
&rdquo &ldquo通常它能買到。
即使買不到，也能買到最好的代用品。
&rdquo &ldquo你有很多的錢嗎，白瑞德船長？&rdquo &ldquo多麼沒教養的問題，漢密爾頓太太。
我真沒想到。
不過，是的，我很有錢。
像我這樣一個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弄到一文不名地步的人，現在我已幹得很不錯了。
我有把握在封鎖線上掙到一百萬。
&rdquo &ldquo哦，你不能！&rdquo &ldquo嗯，我能的！當一個文明在毀滅的時候，跟一個文明在創建的時候一樣，可以弄到大錢。
可惜這一層道理，大多數人似乎都一無所知。
&rdquo &ldquo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rdquo &ldquo你的家庭和我的家庭，以及今晚在座每一個人的家庭，都曾經在把茫茫荒野變成文明世界的時候發了家。
這叫做帝國的創建。
在帝國創建時可以掙到大錢。
可是，在帝國毀滅的時候，卻可以掙到更多的錢。
&rdquo &ldquo你談的是什麼帝國？&rdquo &ldquo就是我們在這裡生活的這個帝國&mdash&mdash也就是這個南方&mdash&mdash這個邦聯&mdash&mdash這個棉花王國&mdash&mdash它正在我們腳下崩潰。
可惜大多數人都是笨蛋，看不到這一點，也不懂得乘機利用這種崩潰成造成的局勢。
可是我要從帝國的毀滅中發财。
&rdquo &ldquo那麼你真的以為我們會完蛋嗎？&rdquo &ldquo當然。
為什麼要做鴕鳥呢？&rdquo &ldquo哦，啊，這些事真叫我厭煩。
白瑞德船長，你不能說點有趣的事嗎？&rdquo &ldquo假如我說你的眼睛就像金魚缸裡面滿是碧清的綠水，那一對魚兒浮到水面上來就像你現在這樣，你真是無比地美麗，你感到高興嗎？&rdquo &ldquo哦，我不喜歡那樣&hellip&hellip你聽那樂章是不是很華麗？哦，這華爾茲我簡直可以永遠跳下去！我不知道我想跳華爾茲竟想得這麼入迷！&rdquo &ldquo你是我所摟過的最美的舞伴。
&rdquo &ldquo白瑞德船長，不要摟得這樣緊。
大家都在看着呢。
&rdquo &ldquo倘使沒人看着我們跳舞，你是否介意呢？&rdquo &ldquo白瑞德船長，你怕是忘乎所以了。
&rdquo &ldquo一點兒也不。
摟着你的時候，我怎麼會忘乎所以呢？&hellip&hellip那是支什麼曲子？是一支新曲嗎？&rdquo &ldquo是的。
很神聖，對嗎？是從北佬那裡弄來的。
&rdquo &ldquo叫什麼名字？&rdquo &ldquo《當這場殘酷的戰争結束之時》。
&rdquo &ldquo歌詞是怎麼樣的？唱給我聽聽。
&rdquo &ldquo親愛的，你曾否記得， 你我上次相會時？ 你跪在我腳下， 馨語溫存，情意綿綿？ 你站在我面前， 身穿灰色軍裝，意氣軒昂， 你面對我的祖國， 發下誓願：永不相棄。
我徒然孤獨而憂傷， 我歎息悲泣，但有何益！ 當這場殘酷的戰争結束之時， 願我倆還能相見！&rdquo &ldquo當然，它原來是&lsquo藍軍裝&rsquo，我們把它改為&lsquo灰軍裝&rsquo，噢，你華爾茲跳得真好，白瑞德船長。
你知道身材高大的人往往跳不好舞，可是，不知到哪年哪月，我才有機會再來跳舞呢。
&rdquo &ldquo要不了幾分鐘。
下一場蘇格蘭舞我還要邀你伴舞&mdash&mdash還有下一場和再下一場。
&rdquo &ldquo哦不，我不能跳了！你也千萬不要跟我跳了！我的名譽要給毀了。
&rdquo &ldquo你的名譽現在已經像塊破布了，再跳一場又有什麼大不了，等我和你跳了五、六場舞以後，我也許會給别的男孩子一次機會，不過最後一場舞我一定要跟你跳。
&rdquo &ldquo噢，好吧。
我知道我是發瘋了。
不過我不在乎。
人家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我坐在家裡厭煩透了。
我要痛痛快快地跳個&mdash&mdash&rdquo &ldquo并且不穿這套黑衣服，怎麼樣？我讨厭喪服。
&rdquo &ldquo哦，喪服我可不能脫掉&mdash&mdash白瑞德船長，你不要摟得我太緊，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rdquo &ldquo你動氣時候的模樣兒最動人。
我更要把你摟得緊緊的&mdash&mdash喏&mdash&mdash好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動氣。
那天你在十二橡樹發脾氣摔東西的時候，你不知道你那模樣兒多迷人。
&rdquo &ldquo哦，别說了&mdash&mdash你怎麼不把它忘掉了呢！&rdquo &ldquo不，這是我最珍貴的記憶&mdash&mdash一個具有愛爾蘭氣質的南方嬌美人&mdash&mdash你知道，你是很有幾分愛爾蘭氣質的。
&rdquo &ldquo哦，啊，音樂完了，皮特帕特姑媽從後房走出來啦。
我知道梅裡韋瑟太太一定已經跟她說過了。
哦，看在上帝分上，我們趕快到窗口去，望着窗外吧。
我不想現在就讓她來教訓我。
她的眼睛睜得像碟子一樣又圓又大。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