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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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尼·白瑞德變得一天天任性起來,大家都覺得這孩子需要管教,可是她那麼讨人喜歡,誰也沒有勇氣對她嚴格要求。

    她變得任性,是從跟她爸爸出去旅行的那幾個月開始的。

    他們在新奧爾良和查爾斯頓的時候,她父親由她愛多晚睡就多晚睡,有時甚至在劇院裡、飯店裡、在牌桌上,躺在她父親懷裡,就那麼睡着了。

    從那以後,她不再像埃拉那麼聽話,跟她同時上床睡覺了。

    她跟白瑞德外出期間,她愛穿什麼衣服,白瑞德就讓她穿什麼衣服。

    回家以後,嬷嬷倘若叫她穿棉布外衣,戴上圍嘴,而不是穿她喜歡的藍塔夫綢外衣,配上花邊衣領,她會大發脾氣。

     邦尼漸漸長大,斯佳麗想給她立點規矩,不讓她過于放縱,然而毫無效果。

    因為先是她跟她爸出門了幾個月,随後斯佳麗又害病,以及後來在塔拉休養了一段時期,她已經給嬌寵慣了。

    再說不管邦尼的要求多麼荒謬,行為多麼蠻橫,白瑞德老是包庇她。

    他故意把她當作大人看待,鼓勵她說話,一本正經地聽她發表意見,還裝出依她的話辦事的樣子。

    結果弄得邦尼常常要幹預大人的事,有時還反對她父親,指摘他的不是。

    可是白瑞德隻是笑笑,甚至連斯佳麗想要懲戒她一下,打她幾記手心,他也不允許。

     &ldquo她若不是長得這樣可愛,這樣讨人喜歡,那是不可能這樣的。

    &rdquo斯佳麗沮喪地想道,不過她發現她有一個跟她自己具有同樣意志力的孩子。

    &ldquo她崇拜白瑞德。

    他若是願意的話,是能夠叫她不那麼任性的。

    &rdquo 可是白瑞德并沒有要讓她規矩點的意思。

    凡是邦尼所做的,總是沒有一樣不對的。

    假如她要天上的月亮,白瑞德隻要辦得到,也一定會摘下月亮給她。

    她的美貌,她的鬈發,她的笑靥和她的優美姿态,他都感到無比自豪。

    他愛她的淘氣,愛她的情緒高漲,愛她喜歡他時那古怪而又有趣的樣子。

    她雖然受到百般縱容,雖然十分任性,然而她仍然是那麼可愛,他舍不得約束她。

    他現在是她的上帝,是她那個小小世界的中心。

    這對他來說是太可貴了,他自然不願因懲戒她而冒失去它的危險。

     她像個影子似的成天跟着他。

    早上他還在酣睡之中,她把他叫醒。

    吃飯時她坐在他身邊,一會兒吃自己的盤子裡的,一會兒吃他的盤子裡的。

    他騎馬時她坐在他的馬鞍前面。

    晚上睡覺時别的人都不行,她隻要白瑞德幫她脫衣服,抱她睡在他床邊的小床上。

     斯佳麗見這樣一個孩子竟能以鐵腕手段控制她的父親,覺得十分有趣,又深有感觸。

    誰能料到像白瑞德這麼一個人,做起父親來竟那麼認真?有時候,她會突然産生妒忌之心,因為一個隻有四歲的女孩子,居然比她過去還要理解白瑞德,比她過去還要善于控制白瑞德。

     邦尼滿了四歲,嬷嬷開始嘀咕說,&ldquo女孩子叉開兩腿,跟着她爸騎在馬上,讓衣服高高飄起實在不成體統。

    &rdquo嬷嬷平時所說教養小女孩的話,白瑞德向來是很注意的,這回也不例外。

    于是他買來一匹什得蘭小馬,配上鑲銀的女用偏坐鞍。

    那是一匹褐白兩色的花馬,長着長長的銀色馬鬃和馬尾。

    表面上,這匹馬是他買給三個孩子的,而且給韋德也買了一副馬鞍。

    可是韋德特别喜愛他那隻聖伯納德狗,埃拉是見了什麼動物都害怕的,所以這匹馬就成為邦尼一個人所有,她還給它取了個叫&ldquo白瑞德先生&rdquo的名字。

    現在邦尼覺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能像她爸爸那樣跨着馬騎,可是經過她爸一番解釋,說騎偏坐馬多麼不容易,她也就滿意了,而且學得很快。

    白瑞德見她坐得那麼穩,拉缰繩的動作那麼熟練,心中十分得意。

     &ldquo等她再長大起來,我就可帶她去打獵,&rdquo他誇耀說,&ldquo在打獵場上誰也比不上她。

    到那時我要帶她到弗吉尼亞州去,那裡才是真正打獵的地方。

    我還要帶她到肯塔基州去,那裡的人最能賞識好騎手。

    &rdquo 接下去是給邦尼做女騎裝,顔色自然還是由她自己挑選,她挑選的自然又是藍色。

     &ldquo可是,親愛的,别挑選那藍絲絨的。

    那料子是給我做夜禮服的,&rdquo斯佳麗笑着說,&ldquo小女孩該穿黑細布的,&rdquo她見兩條小小的黑眉毛皺起來,便又說,&ldquo看在上帝面上,白瑞德,你跟她說,穿這種料子的衣服多麼不合适,是很容易弄髒的。

    &rdquo &ldquo哦,就讓她做一件藍絲絨的吧。

    弄髒了就再給她做一件。

    &rdquo白瑞德輕描淡寫地說。

     就這樣,邦尼做了件藍絲絨的女騎裝,還有裙子可在小馬的一側飄着。

    她還戴一頂黑帽子,帽上插一根紅羽毛,那是媚利姑媽講過傑布·斯圖爾特132帽子上插羽毛的故事,引起了她的想象所緻。

    天氣晴朗的日子,父女倆老是騎過桃樹街,白瑞德總是勒住缰繩,讓他的大黑馬跟那小胖馬保持步調一緻。

    有時他們倆騎過城裡僻靜的小巷,惹得雞飛狗跳。

    這時邦尼就鞭打她的馬,一頭鬈發在腦後飄揚,白瑞德則勒住馬頭,讓邦尼以為她的馬奔跑一路領先。

     等到白瑞德認為邦尼騎馬的坐姿已很安穩,操縱缰繩已很有把握,而且也很有膽量,他決定教她學習跳欄,先從那匹小馬的短腿能達到的高度跳起。

    因此在後院裡造了一個低欄。

    又把彼得大叔的一個侄子沃什找來,每天付給他二角五分工錢,叫他教邦尼跳欄。

    開始時橫竿的高度隻有二英寸,漸漸地增加到一英尺。

     白瑞德這種安排,對有關的三方面來說,沒有一方面是滿意的。

    沃什看到馬就害怕,他是貪圖那麼高的工錢,才勉強騎着那倔強的小馬,一天越欄跳上幾十次。

    至于&ldquo白瑞德先生&rdquo,它可以默默地忍受它的小主人拉它的尾巴,擺弄它的蹄子,可是卻認為馬的造物主絕對無意一天要把它的胖身軀從欄上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