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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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上？&rdquo
&ldquo是的，小姐。
他&mdash&mdash&rdquo &ldquo好，你仔細聽我說。
我要去請米德大夫，你給我坐在媚蘭小姐身邊，她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你要是敢跟她漏一點風聲，說什麼地方在打仗，我就把你賣到南方去，我這話是千真萬确說了算數的。
也不許你提起别的大夫都不肯來的話。
聽清楚沒有？&rdquo &ldquo是，小姐。
&rdquo &ldquo把眼淚擦幹。
舀一大罐清水上樓去，幫她擦擦身子。
告訴她我去請米德大夫去了。
&rdquo &ldquo她是不是快要生了，斯佳麗小姐？&rdquo &ldquo我不知道。
我隻是擔心她快要生了，但我并不知道。
你應該知道的。
上樓去吧。
&rdquo 她從靠牆唯一的那桌子上抓起闊邊草帽戴在頭上，面對鏡子，機械地掠了掠散亂的頭發，其實并沒有看見她自己鏡中的面容。
一陣恐懼從她的胸口直放射到在撫摸臉頰的手指，那手指霎時變得冰涼，盡管她全身的其餘部分都在大汗淋漓。
她匆匆走出屋子，到了烈日底下。
她沿着桃樹街快步走去，灼熱的陽光照得她頭昏目眩，使她的太陽穴怦怦直跳。
遠處人聲鼎沸。
她剛走到看見萊登家房子的時候，便覺有些透不過氣來，這是因為她胸衣束得太緊的緣故。
可是她并沒有放慢腳步。
漸漸地喧嘩聲愈來愈響。
從萊登家到五角場，一路上是一片忙亂景象，仿佛是蟻丘被搗毀了，蟻群四散奔逃似的。
黑奴們神色慌張地滿街亂竄，白人的孩子坐在門口号哭無人照顧。
街上擠滿了軍用大車和救護車，滿載着傷兵，還有許多馬車，車上有許多箱籠和家具堆放得高高的。
男人騎着馬從小街上沖出，亂紛紛地奔向胡德将軍的總部。
在邦内爾家門口，老阿莫斯正抓住馬籠頭站在馬車跟前，看見斯佳麗便眼睛骨碌碌地向她招呼。
&ldquo你還沒走哇，斯佳麗小姐？我們馬上就要動身了，老小姐正在打點行裝呢。
&rdquo &ldquo走？上哪兒？&rdquo &ldquo天曉得，小姐。
到别處去。
北佬快來啦。
&rdquo 她加快步伐朝前走，甚至沒說一聲&ldquo再見&rdquo。
北佬快要來啦，到了韋斯利教堂前，她才停下來喘口氣，好讓她猛跳的心稍稍平一平，要不她知道自己準會暈過去了。
她扶着電杆木正站在那兒，忽然看見一個軍官騎着馬從五角場飛奔而來，她心頭一動，便跑到街心向他揮手。
&ldquo哦，停停！請停停！&rdquo 那人猛地一拉缰繩，那馬朝後一退，揚起前蹄。
隻見他滿臉疲憊和緊張的神色，但他還是刷地把他的破灰軍帽脫下。
&ldquo太太？&rdquo &ldquo告訴我，那是不是真的。
北佬果真要來了嗎？&rdquo &ldquo我想是的。
&rdquo &ldquo你知道是真的嗎？&rdquo &ldquo真的，太太。
半小時之前總部剛收到從瓊斯博羅前線發來的電報。
&rdquo &ldquo在瓊斯博羅？肯定不會錯吧？&rdquo &ldquo沒錯。
現在想要瞞你也沒什麼用處，太太。
電報是哈迪将軍發來的，上面寫着：&lsquo戰事失利，全軍後撤。
&rsquo&rdquo &ldquo哦，上帝！&rdquo 那疲憊的軍官的黝黑的臉容毫無表情地俯視了她一下。
他重又理好缰繩，戴上帽子。
&ldquo哦，先生，請稍等一等。
你說我們該怎麼辦？&rdquo &ldquo太太，我沒什麼好說的。
軍隊馬上就要從亞特蘭大城裡撤退了。
&rdquo &ldquo軍隊一撤，不是把我們留給北佬了嗎？&rdquo &ldquo恐怕就是這樣。
&rdquo 他一蹬刺馬釘，那馬像彈簧似的蹦起身就奔跑而去。
斯佳麗獨自站在馬路中，踝上沾滿了厚厚的紅塵土。
北佬要來啦。
軍隊要撤啦。
北佬來了她怎麼辦？她該往哪裡逃？不，她不能逃。
媚蘭還在家裡躺在床上等着孩子出世。
哦，女人為什麼要生孩子，要不是為了媚蘭，她滿可以帶着普裡西和韋德躲到樹林子裡，北佬絕不可能找到她們。
可是她不能把媚蘭帶到樹林裡去。
不，現在不能。
哦，如果她早一點生孩子，哪怕是昨天生下來，她們也許能弄到一輛救護車，把她帶到什麼地方藏起來。
可是現在&mdash&mdash她一定得找到米德大夫，讓他跟着她一起回家。
他也許有辦法叫孩子早點催生下來。
她撩起裙子快步朝前跑，她的腳步配合着&ldquo北佬要來了！北佬要來了！&rdquo的節奏。
五角場上滿是人群，都在那裡瞎闖，到處是大車、救護車、牛車和馬車，全都裝載着傷兵。
人群的叫嚷聲亂成一片，猶如浪濤拍岸。
然後她看到一種極不協調的奇怪景象。
一群群女人從鐵軌那邊走過來，肩上扛着火腿。
她們身邊跟着幼小的孩子，頭上頂着熱氣直冒的糖漿桶，走得很快但腳步不穩。
年紀大些的男孩子拖着一袋袋玉米和土豆。
一個老人費力地向前推着手推車，車上放着一小桶面粉。
男人、女人和孩子，有白人也有黑人，個個神情緊張，急急忙忙地拖着一包包、一袋袋、一盒盒的食物&mdash&mdash她一年來第一次看到這樣多的食物。
忽然人群向兩旁閃開，讓出一條狹道，一輛四輪馬車歪歪斜斜地駛過來，那位嬌弱高雅的埃辛爾太太，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揚着馬鞭，正站在車的前座。
她臉色蒼白，沒戴帽子，長長的銀發飄拂在身後，她使勁地抽着那匹馬，那模樣就像是一位複仇女神。
她家的黑嬷嬷媚利西坐在馬車的後座，一手拿着塊油膩膩的鹹肉，另一隻手配合兩隻腳擋住身邊堆放着的許多箱子和袋子。
一隻幹豌豆的袋子破了，豆子撒落在馬路裡。
斯佳麗尖聲叫喊她，可是她的聲音被嘈雜的人聲淹沒了。
那馬車瘋狂似的颠簸着駛過去了。
起初她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随後想起軍需隊的堆棧就在鐵軌附近，她知道，是軍隊打開了堆棧在北佬未到之前，把物資盡量散發給老百姓，免入敵人之手。
她從人群中迅速推擠前進，穿過亂哄哄聚集在五角場上歇斯底裡的人群，沿着通向車站的小街盡快地奔跑。
穿過一片彌漫的塵土和許多輛橫七豎八地停放着的救護車，她看到大夫們和擡擔架的人急匆匆地跑來跑去，有的正彎着腰，有的在擡着傷兵。
謝天謝地，她總算快要找到米德大夫了。
她繞過亞特蘭大旅館的街角，她看到了車站和鐵軌的全景，不由毛骨悚然地停住了腳步。
車棚底下，一排排的傷兵成千上萬，看不到頭，有的肩碰着肩，有的頭挨着腳，一直延伸到人行道上和鐵軌兩側，曝曬在烈日下
他&mdash&mdash&rdquo &ldquo好，你仔細聽我說。
我要去請米德大夫，你給我坐在媚蘭小姐身邊，她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你要是敢跟她漏一點風聲，說什麼地方在打仗，我就把你賣到南方去，我這話是千真萬确說了算數的。
也不許你提起别的大夫都不肯來的話。
聽清楚沒有？&rdquo &ldquo是，小姐。
&rdquo &ldquo把眼淚擦幹。
舀一大罐清水上樓去，幫她擦擦身子。
告訴她我去請米德大夫去了。
&rdquo &ldquo她是不是快要生了，斯佳麗小姐？&rdquo &ldquo我不知道。
我隻是擔心她快要生了，但我并不知道。
你應該知道的。
上樓去吧。
&rdquo 她從靠牆唯一的那桌子上抓起闊邊草帽戴在頭上，面對鏡子，機械地掠了掠散亂的頭發，其實并沒有看見她自己鏡中的面容。
一陣恐懼從她的胸口直放射到在撫摸臉頰的手指，那手指霎時變得冰涼，盡管她全身的其餘部分都在大汗淋漓。
她匆匆走出屋子，到了烈日底下。
她沿着桃樹街快步走去，灼熱的陽光照得她頭昏目眩，使她的太陽穴怦怦直跳。
遠處人聲鼎沸。
她剛走到看見萊登家房子的時候，便覺有些透不過氣來，這是因為她胸衣束得太緊的緣故。
可是她并沒有放慢腳步。
漸漸地喧嘩聲愈來愈響。
從萊登家到五角場，一路上是一片忙亂景象，仿佛是蟻丘被搗毀了，蟻群四散奔逃似的。
黑奴們神色慌張地滿街亂竄，白人的孩子坐在門口号哭無人照顧。
街上擠滿了軍用大車和救護車，滿載着傷兵，還有許多馬車，車上有許多箱籠和家具堆放得高高的。
男人騎着馬從小街上沖出，亂紛紛地奔向胡德将軍的總部。
在邦内爾家門口，老阿莫斯正抓住馬籠頭站在馬車跟前，看見斯佳麗便眼睛骨碌碌地向她招呼。
&ldquo你還沒走哇，斯佳麗小姐？我們馬上就要動身了，老小姐正在打點行裝呢。
&rdquo &ldquo走？上哪兒？&rdquo &ldquo天曉得，小姐。
到别處去。
北佬快來啦。
&rdquo 她加快步伐朝前走，甚至沒說一聲&ldquo再見&rdquo。
北佬快要來啦，到了韋斯利教堂前，她才停下來喘口氣，好讓她猛跳的心稍稍平一平，要不她知道自己準會暈過去了。
她扶着電杆木正站在那兒，忽然看見一個軍官騎着馬從五角場飛奔而來，她心頭一動，便跑到街心向他揮手。
&ldquo哦，停停！請停停！&rdquo 那人猛地一拉缰繩，那馬朝後一退，揚起前蹄。
隻見他滿臉疲憊和緊張的神色，但他還是刷地把他的破灰軍帽脫下。
&ldquo太太？&rdquo &ldquo告訴我，那是不是真的。
北佬果真要來了嗎？&rdquo &ldquo我想是的。
&rdquo &ldquo你知道是真的嗎？&rdquo &ldquo真的，太太。
半小時之前總部剛收到從瓊斯博羅前線發來的電報。
&rdquo &ldquo在瓊斯博羅？肯定不會錯吧？&rdquo &ldquo沒錯。
現在想要瞞你也沒什麼用處，太太。
電報是哈迪将軍發來的，上面寫着：&lsquo戰事失利，全軍後撤。
&rsquo&rdquo &ldquo哦，上帝！&rdquo 那疲憊的軍官的黝黑的臉容毫無表情地俯視了她一下。
他重又理好缰繩，戴上帽子。
&ldquo哦，先生，請稍等一等。
你說我們該怎麼辦？&rdquo &ldquo太太，我沒什麼好說的。
軍隊馬上就要從亞特蘭大城裡撤退了。
&rdquo &ldquo軍隊一撤，不是把我們留給北佬了嗎？&rdquo &ldquo恐怕就是這樣。
&rdquo 他一蹬刺馬釘，那馬像彈簧似的蹦起身就奔跑而去。
斯佳麗獨自站在馬路中，踝上沾滿了厚厚的紅塵土。
北佬要來啦。
軍隊要撤啦。
北佬來了她怎麼辦？她該往哪裡逃？不，她不能逃。
媚蘭還在家裡躺在床上等着孩子出世。
哦，女人為什麼要生孩子，要不是為了媚蘭，她滿可以帶着普裡西和韋德躲到樹林子裡，北佬絕不可能找到她們。
可是她不能把媚蘭帶到樹林裡去。
不，現在不能。
哦，如果她早一點生孩子，哪怕是昨天生下來，她們也許能弄到一輛救護車，把她帶到什麼地方藏起來。
可是現在&mdash&mdash她一定得找到米德大夫，讓他跟着她一起回家。
他也許有辦法叫孩子早點催生下來。
她撩起裙子快步朝前跑，她的腳步配合着&ldquo北佬要來了！北佬要來了！&rdquo的節奏。
五角場上滿是人群，都在那裡瞎闖，到處是大車、救護車、牛車和馬車，全都裝載着傷兵。
人群的叫嚷聲亂成一片，猶如浪濤拍岸。
然後她看到一種極不協調的奇怪景象。
一群群女人從鐵軌那邊走過來，肩上扛着火腿。
她們身邊跟着幼小的孩子，頭上頂着熱氣直冒的糖漿桶，走得很快但腳步不穩。
年紀大些的男孩子拖着一袋袋玉米和土豆。
一個老人費力地向前推着手推車，車上放着一小桶面粉。
男人、女人和孩子，有白人也有黑人，個個神情緊張，急急忙忙地拖着一包包、一袋袋、一盒盒的食物&mdash&mdash她一年來第一次看到這樣多的食物。
忽然人群向兩旁閃開，讓出一條狹道，一輛四輪馬車歪歪斜斜地駛過來，那位嬌弱高雅的埃辛爾太太，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揚着馬鞭，正站在車的前座。
她臉色蒼白，沒戴帽子，長長的銀發飄拂在身後，她使勁地抽着那匹馬，那模樣就像是一位複仇女神。
她家的黑嬷嬷媚利西坐在馬車的後座，一手拿着塊油膩膩的鹹肉，另一隻手配合兩隻腳擋住身邊堆放着的許多箱子和袋子。
一隻幹豌豆的袋子破了，豆子撒落在馬路裡。
斯佳麗尖聲叫喊她，可是她的聲音被嘈雜的人聲淹沒了。
那馬車瘋狂似的颠簸着駛過去了。
起初她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随後想起軍需隊的堆棧就在鐵軌附近，她知道，是軍隊打開了堆棧在北佬未到之前，把物資盡量散發給老百姓，免入敵人之手。
她從人群中迅速推擠前進，穿過亂哄哄聚集在五角場上歇斯底裡的人群，沿着通向車站的小街盡快地奔跑。
穿過一片彌漫的塵土和許多輛橫七豎八地停放着的救護車，她看到大夫們和擡擔架的人急匆匆地跑來跑去，有的正彎着腰，有的在擡着傷兵。
謝天謝地，她總算快要找到米德大夫了。
她繞過亞特蘭大旅館的街角，她看到了車站和鐵軌的全景，不由毛骨悚然地停住了腳步。
車棚底下，一排排的傷兵成千上萬，看不到頭，有的肩碰着肩，有的頭挨着腳，一直延伸到人行道上和鐵軌兩側，曝曬在烈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