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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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又到了久一天,他坐的是村裡人自家打的火桶,兩塊錢買來的,桶裡擱上個陶瓷子,灰裡煨的炭火,加上個鐵絲做的罩子,坐上一杯茶。

    久一夜漫長,天早早就黑了。

    農閑季節,村裡人自家的活計白天可做,入夜便一片漆黑,就他這屋裡還亮著燈。

    他同新婚的妻子吵架的事村裡人說上十天半個月,也就沒人再問起,一切複歸平靜。

     他這屋現今也沒有吆喝一聲便打門進來張望閑扯抽菸喝茶的,他曾經這麽招待應酬過,來人就散根香菸。

    同村幹部們他早已混熟了,得建立起自己的生活習慣,也讓人習慣他這麽個不摻合村裡是非的讀書人。

    桌上總擺的幾本馬克思列甯的書,讓識點字的村幹部們有些敬意。

    毛妹敲過他一回門,問他有甚麽室曰好看的,他遞給她一本列甯的*國家與革命*,這女子瞅了一眼,說:“吓死人了,這哪看得懂呀?” 毛妹算是讀過小學,也沒敢接。

    還有一次,這女子見房門開著,他燒了一壺熱水在洗被單。

    毛妹進來靠在門框上,說幫他拿到塘邊用棒槌捶洗,更乾淨,他謝絕了這番好意。

    小女子站了一會,又問:“你就不走啦?” 他反問:“走哪裡去?” 毛妹撇了一下嘴,表示不信,又問:“你屋裡的,怎麼就走啦?” 這女子問的是倩,免得說他女人或是他老婆,那雙水靈靈的鳳眼勾勾望住他,随後便擰擰衣服角,低頭看鞋。

    他不能沾意這女子,再也不信任女人,也不再受誘惑,沒再說話,一個勁在盆裡搓洗被單,讓毛妹待得沒趣,方才走了。

     他唯有訴諸紙筆借此同自己對話來排遣這分孤獨。

    動筆前也已考慮周全,可以把薄薄的信紙卷起塞進門後掃帚的竹把手裡,把竹節用鐵簽子打通了!稿子積多了再裝進個腌鹹菜的錢子裡,放上石灰墊底,用塑料紮住口,屋裡挖個洞裡在地下,再挪上那口大水缸。

    他并非要寫部甚麽著作,藏之名山傳諸後世。

    他沒想這麽多,無法去設想未來,也沒有奢望。

     遠處傳來幾聲狗叫,這村裡的狗也就都叫起來,後來又漸漸平靜了。

    黑夜漫漫,一個人在燈下,這傾吐的快意令他心悸,又隐約有些擔心,覺得前窗後窗暗中有眼。

    他想到門縫是否嚴實,這房門也早就仔細察看過多次,可他總覺得窗外有腳步聲,從火桶上挺起身屏息再聽,又沒有動靜了。

     窗内貼了紙的玻璃上月色迷蒙,月光是半夜出現的。

    他似乎又覺察到窗外有動靜,屏息悄悄移步到床頭,把拴在床頭的拉線開關輕輕一拉,一個模糊的影子映在窗上,”動即逝。

    他分明聽見窗外草叢的聲響,沒有再開燈,小心翼翼,不出聲響收拾了桌上的稿子,上了床,暗中望著糊上白紙被月光照亮的窗戶。

     這清明的月色下,四下還就有眼,就窺探,注視,在圍觀你。

    迷蒙的月光裡到處是陷阱,就等你一步失誤。

    你不敢開門推窗,不敢有任何響動,别看這靜谧的月夜人都睡了,一張惶失措,周圍埋伏的沒準就一擁而上,捉拿你歸案。

     你不可以思想,不可以感受,不可以傾吐,不可以孤獨!要不是辛苦幹活,就打呼噜死睡;要不就交配下種,訂書生育,養育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