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折雄狐片言杜禍看人彘少主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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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意,臣故不敢送王入都。

    王亦近日有病,不能奉诏,隻好待諸他日罷!”呂太後聽了,暗思周昌作梗,本好将他拿問,隻因前時力争廢立,不為無功,此番不得不略為顧全,乃想出一調虎離山的法兒,征昌入都,昌不能不至。

    及進谒太後,太後怒叱道:“汝不知我怨戚氏麼?為何不使趙王前來?”昌直言作答道:“先帝以趙王托臣,臣在趙一日,應該保護一日,況趙王系嗣皇帝少弟,為先帝所锺愛。

    臣前力保嗣皇帝,得蒙先帝信任,無非望臣再保趙王,免緻兄弟相戕,若太後懷有私怨,臣怎敢參預?臣唯知有先帝遺命罷了!”呂太後無言可駁,叫他退出,但不肯再令往趙。

    一面派使飛召趙王,趙王已失去周昌,無人作主,隻得應命到來。

     是時惠帝年雖未冠,卻是仁厚得很,與呂後性情不同。

    他見戚夫人受罪司舂,已覺太後所為,未免過甚。

    至趙王一到,料知太後不肯放松,不如親自出迎,與同居住,省得太後暗中加害。

    于是不待太後命令,便乘辇出迓趙王。

    可巧趙王已至,就攜他上車,一同入宮,進見太後。

    太後見了趙王,恨不得親手下刃,但有惠帝在側,未便驟然發作,勉強敷衍數語。

    惠帝知母不歡,即挈趙王至自己宮中。

    好在惠帝尚未立後,便教他安心住着,飲食卧起,俱由惠帝留心保護。

    好一個阿哥,可惜失之柔弱。

    趙王欲想一見生母,經惠帝婉言勸慰,慢慢設法相見。

    畢竟趙王年幼,遇事不能自主,且恐太後動怒,隻好含悲度日。

    太後時思害死趙王,惟不便與惠帝明言,惠帝也不便明谏太後,但随時防護趙王。

     俗語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惠帝雖愛護少弟,格外注意,究竟百密也要一疏,保不定被他暗算。

    光陰易過,已是惠帝元年十二月中,惠帝趁着隆冬,要去射獵,天氣尚早,趙王還卧着未醒,惠帝不忍喚起,且以為稍離半日,諒亦無妨,因即決然外出。

    待至射獵歸來,趙王已七竅流血,嗚呼畢命!惠帝抱定屍首,大哭一場,不得已吩咐左右,用王禮殓葬,谥為隐王。

    後來暗地調查,或雲鸩死,或雲扼死,欲要究明主使,想來總是太後娘娘,做兒子的不能罪及母親,隻好付諸一歎!惟查得助母為虐的人物,是東門外一個官奴,乃密令官吏搜捕,把他處斬,才算為弟洩恨,不過瞞着母後,秘密處治罷了。

     哪知餘哀未了,又起驚慌,忽有宮監奉太後命,來引惠帝,去看“人彘”。

    惠帝從未聞有“人彘”的名目,心中甚是稀罕,便即跟着太監,出宮往觀。

    宮監曲曲折折,導入永巷,趨入一間廁所中,開了廁門,指示惠帝道:“廁内就是‘人彘’哩。

    ”惠帝向廁内一望,但見是一個人身,既無兩手,又無兩足,眼内又無眼珠,隻剩了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那身子還稍能活動,一張嘴開得甚大,卻不聞有甚麼聲音。

    看了一回,又驚又怕,不由的縮轉身軀,顧問宮監,究是何物?宮監不敢說明,直至惠帝回宮,硬要宮監直說,宮監方說出戚夫人三字。

    一語未了,幾乎把惠帝吓得暈倒,勉強按定了神,要想問個底細。

    及宮監附耳與語,說是戚夫人手足被斷,眼珠挖出,熏聾兩耳,藥啞喉嚨,方令投入廁中,折磨至死。

    惠帝不待說完,又急問他“人彘”的名義,宮監道:“這是太後所命,宮奴卻也不解。

    ”惠帝不禁失聲道:“好一位狠心的母後,竟令我先父愛妃,死得這般慘痛麼?”說也無益。

    說着,那眼中也不知不覺,垂下淚來。

    随即走入寝室,躺卧床上,滿腔悲感,無處可伸,索性不飲不食,又哭又笑,釀成一種呆病。

    宮監見他神色有異,不便再留,竟回複太後去了。

     惠帝一連數日,不願起床,太後聞知,自來探視,見惠帝似傻子一般,急召醫官診治。

    醫官報稱病患怔忡,投了好幾服安神解憂的藥劑,才覺有些清爽,想起趙王母子,又是嗚咽不止。

    呂太後再遣宮監探問,惠帝向他發話道:“汝為我奏聞太後,此事非人類所為,臣為太後子,終不能治天下,可請太後自行主裁罷!”宮監返報太後,太後并不悔殺戚姬母子,但悔不該令惠帝往看“人彘”,旋即把銀牙一咬,決意照舊行去,不暇顧及惠帝了。

    小子有詩歎道: 婁豬未定寄豭來,人彘如何又惹災! 可恨淫妪太不道,居然為蜴複為虺。

     欲知呂太後後來行事,且看下回再叙。

    有史以來之女禍,在漢以前,莫如褒妲。

    褒妲第以妖媚聞,而慘毒尚不見于史。

    自呂雉出而淫悍之性,得未曾有,食其可私,韓彭可殺,甚且欲盡誅諸将,微郦商,則冤死者更不少矣。

    厥後複鸩死趙王,慘害戚夫人,雖未始非戚氏母子之自取,而忍心辣手,曠古未聞,甚矣,悍婦之毒逾蛇蠍也。

    惠帝仁有餘而智不足,既不能保全少弟,複不能幾谏母後,徒為是驚憂成疾,夭折天年,其情可憫,其咎難辭,敝笱之刺,甯能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