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讨淮南箭傷禦駕過沛中宴會鄉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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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越覺得怒氣上沖,大呼殺賊。

    諸将見高祖已經中箭,尚且舍命奮呼,做臣子的理應為主效勞,争先赴敵,還管甚麼生死利害,但教一息尚存,總要拚個你死我活,于是從衆矢攢集的中間,撥開一條血路,齊向布陣殺入。

    布兵矢已垂盡,漢軍氣尚未衰,頓時布陣搗破,橫沖直撞,好似生龍活虎,不可複制,布衆七零八落,紛紛四潰,布亦禁止不住,帶領殘騎,回頭退走。

    高祖尚麾衆追擊,直逼淮水。

    布兵渡淮東行,隻恐漢軍追及,急忙凫水,多被漂沒。

    及渡過對岸,随兵已不滿千人,再加沿途散失,相從隻百餘騎兵,哪裡還能保守淮南。

    布勢盡力窮,不敢還都,專望江南竄走。

    适有長沙王吳臣,贻書與布,叫他避難長沙。

    吳臣即吳芮子,芮已病殁,由臣嗣立,與布為郎舅親。

    布得書心喜,急忙改道前往。

    行至鄱陽,夜宿驿中,不料驿舍裡面,伏着壯士,突起擊布。

    布猝不及防,竟被殺死,好與韓信彭越一班陰魂,混做一淘,彼此訴苦去了。

    看官不必細猜,便可曉得殺布的壯士,乃是吳臣所遣。

    既得布首,當然赍獻高祖,釋嫌報功。

    大義滅親,原不足怪,但必誘而殺之,毋乃不情。

     那時高祖已順道至沛,省視故鄉父老,寓有衣錦重歸的意思。

    沛縣官吏,預備行宮,盛設供帳,待至高祖到來,出城跪迎。

    高祖因他是故鄉官吏,卻也另眼相看,就在馬上答禮,命他起身,引入城中。

    百姓統扶老攜幼,歡迎高祖,香花載道,燈彩盈街,高祖瞧着,非常高興,一入行宮,即傳集父老子弟,一體進見,且囑他不必多禮,兩旁分坐。

    沛中官吏,早已備着筵席,擺設起來。

    高祖坐在上面,即令父老子弟,共同飲酒,又選得兒童二百二十人,教他唱歌侑觞,兒童等滿口鄉音,咿咿呀呀的唱了一番,高祖倒也歡心。

    并因酒入歡腸,越加暢适,遂令左右取築至前,親自擊節,信口作歌道: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内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罷,命兒童學習,同聲唱和。

    兒童伶俐得很,一經教授,便能上口,并且抑揚頓挫,宛轉可聽,引得高祖喜笑顔開,走下座來,回旋動舞。

    無賴依然舊酒徒。

    舞了片刻,又回想到從前苦況,不由的悲感交乘,流下數行老淚。

    父老子弟等,看到高祖淚容,都不禁相顧錯愕。

    高祖亦已瞧着,便向衆宣言道:“遊子悲故鄉,乃是常情。

    我雖定都關中,萬歲以後,魂魄猶依戀故土,怎能忘懷?且我起自沛公,得除暴逆,幸有天下,是處系朕湯沐邑,可從此豁免賦役,世世無與。

    ”大衆聽了,俱伏地拜謝。

    高祖又令他起身歸座,續飲數巡,至晚始散。

    到了次日,複使人召入武負,王媪,及親舊各家老妪,都來與宴。

    婦女等未知禮節,由高祖概令免禮,大衆不過是斂衽下拜,便算是觐見的儀制。

    草草拜畢,依次入座。

    高祖與他談及舊事,相率盡歡,且笑且飲,又消磨了一日。

    嗣是男女出入,皆各賜宴,接連至十餘日,方拟啟行,父老等固請再留。

    高祖道:“我此來人多馬衆,日需供給,若再留連不去,豈不是累我父兄?我隻好與衆告辭了!”乃下令起程。

     父老等不忍相别,統皆備辦牛酒,至沛縣西境餞行,禦駕一出,全縣皆空。

    高祖感念父老厚情,命在沛西暫設行幄,與衆共飲,眨眨眼又是三日,始決計與别。

    父老複頓首請命道:“沛中幸免賦役,唯豐邑未沐殊恩,還乞陛下矜憐!”高祖道:“豐邑是我生長地,更當不忘,隻因從前雍齒叛我,豐人亦甘心助齒,負我太甚,今既由父老固請,我就一視同仁,允免賦役罷了。

    ”雍齒巳給侯封,何必再恨豐人?父老等再為豐人叩謝。

    高祖待他謝畢,拱手上車,向西自去。

    父老等回入沛中,就在行宮前築起一台,号為歌風台。

    曾記清朝袁子才,詠有歌風台詩雲: 高台擊築記英雄,馬上歸來句亦工。

     一代君民酣飲後,千年魂魄故鄉中。

     青天弓劍無留影,落日河山有大風。

     百二十人飄散盡,滿村牧笛是歌童。

     高祖行次淮南,連接兩次喜報,心下大悅。

    究竟所報何事,待看下回自知。

    韓彭未反而被戮,英布已反而始誅,是布固明明有罪,與韓彭之受戮不同。

    然韓彭不死,布亦未必遽反,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布之反,實漢高有以激成之耳!究令布終不反,亦未必免禍。

    功成身危,千古同嘅,此張子房之所以獨稱明哲也。

    及高祖破布,過沛置酒,宴集父老,大風作歌,慨思猛士,是豈因功臣之死,自覺寂寥,乃為慷慨悲歌乎?夫猛士可使守,枭将亦不反矣。

    甚矣哉高祖之徒知齊末,不知揣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