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悍呂後毒計戮功臣智陸生善言招蠻酋

關燈
時候,乃召趙佗入語道:“天下已亂,勝廣以後,複有劉項,幾不知何時得安。

    南海僻處蠻夷,我恐被亂兵侵入,意欲塞斷北道,自開新路,靜看世變如何,再定進止,不幸老病加劇,有志未逮,今郡中長吏,無可與言,隻有足下倜傥不羁,可繼我志。

    此地負山面海,東西相距數千裡,又有中原人士,來此寓居,正可引為臂助,足下能乘勢立國,卻也是一州的主子呢!”佗唯唯受教,嚣即命佗行南海尉事。

    未幾嚣死,佗為嚣發喪,實任南海尉,移檄各關守将,嚴守邊防,截阻北路。

    所有秦時派置各縣令,陸續派兵捕戮,另用親黨接充。

    嗣是襲取桂林象郡,自稱南粵武王。

    及漢使陸賈,到了南海,佗雖不拒絕,卻大模大樣的坐在堂上,頭不戴冠,露出一個椎髻,身不束帶,獨伸開兩腳,形狀似箕,直至陸賈進來,仍然這般容态。

    陸賈素有口才,也不與他行禮,便朗聲開言道:“足下本是中國人,父母兄弟墳墓,都在真定,今足下反易天常,棄冠裂帶,要想舉區區南越,與天子抗衡,恐怕禍且立至了!試想秦為不道,豪傑并起,獨今天子得先入關,據有鹹陽,平定暴秦。

    項羽雖強,終緻敗亡,先後不過五年,海内即歸統一,這乃天意使然,并不是專靠人力呢!今足下僭号南越,不助天下誅讨暴逆,天朝将相,俱欲移兵問罪,獨天子憐民勞苦,志在休息,特遣使臣至此,冊封足下,足下正應出郊相迎,北面稱臣。

    不意足下侈然自大,驟思抗命,倘天子得聞此事,赫然一怒,掘毀足下祖墓,屠滅足下宗族,再遣偏将領兵十萬,來讨南越,足下将如何支持?就是南越吏民,亦且共怨足下,足下生命,就在這旦夕間了!”怵以利害,先挫其氣。

    佗乃竦然起座道:“久處蠻中,緻失禮儀,還請勿怪!”賈答道:“足下知過能改,也好算是一位賢王。

    ”佗因問道:“我與蕭何曹參韓信等人,互相比較,究竟孰賢?”賈随口說道:“足下似高出一籌。

    ”略略奉承,俾悅其心。

    佗喜溢眉宇,又進問道:“我比皇帝如何?”賈答說道:“皇帝起自豐沛,讨暴秦,誅強楚,為天下興利除害,德媲五帝,功等三王,統天下,治中國,中國人以億萬計,地方萬裡,盡歸皇帝,政出一家,自從天地開辟以來,未嘗得此!今足下不過數萬兵士,又僻居蠻荒,山海崎岖,約不過大漢一郡,足下自思,能賽得過皇帝否?”佗大笑道:“我不在中國起事,故但王此地;若得居中國,亦未必不如漢帝呢!”乃留賈居客館中,連日與飲,縱談時事,賈應對如流,備極歡洽。

    佗欣然道:“越中乏才,無一可與共語,今得先生到來,使我聞所未聞,也是一幸。

    ”賈因他氣誼相投,樂得多住數日,勸他誠心歸漢。

    佗為所感動,乃自願稱臣,遵奉漢約,并取出越中珍寶,作為赆儀,價值千金。

    賈亦将随身所帶的财帛,送給趙佗,大約也不下千金,主客盡歡,方才告别。

     賈辭歸複命,高祖大悅,擢賈為大中大夫。

    賈既得主眷,時常進谒,每與高祖談論文治,辄援據詩書,說得津津有味。

    高祖讨厭得很,向賈怒罵道:“乃公以馬上得天下,要用什麼詩書?”賈答道:“馬上得天下,難道好馬上治天下麼?臣聞湯武逆取順守,方能緻治,秦并六國,任刑好殺,不久即亡。

    向使秦得有天下,施行仁義,效法先王,陛下怎能得滅秦為帝呢?”明白痛快。

    高祖聽說,暗自生慚,禁不住面頰發赤。

    停了半晌,方與賈語道:“汝可将秦所以失天下,與我所以得天下,分條解釋,并引古人成敗的原因,按事引證,著成一書,也可垂為後鑒了。

    ”賈奉命趨出,費了好幾天工夫,輯成十二篇,奏聞高祖。

    高祖逐篇稱善,左右又齊呼萬歲,遂稱賈書為新語。

    小子有詩詠道: 奉書出使赴南藩,折服枭雄語不煩。

     更有一編傳治道,古今得失好推原。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韓信謀反,出自舍人之一書,虛實尚未可知,呂後遽誘而殺之,無論其應殺與否,即使應殺,而出自呂後之專擅,心目中亦豈尚有高祖耶?或謂高祖出征,必有密意授諸帷房,故呂後得以專殺,此言亦不為無因,試觀高祖之不責呂後,與呂後之複請誅越,可以知矣。

    然吾謂韓彭之戮,高祖雖未嘗無意,而主其謀者,必為呂後。

    高祖擒信而不殺信,拘越而不殺越,猶有不忍之心,惟呂後陰悍過于高祖,高祖第黜之而不殺,呂後必殺之而後快,越可誣,信亦何不可誣?綱目于韓彭之殺,皆不書反,而殺信則獨書皇後,明其為呂後之專殺,于高祖固尚有恕辭也。

    婦有長舌,洵可畏哉!彼陸賈之招降趙佗,乃以口舌取功名,與郦食其随何相類。

    惟馬上取天下,不能以馬上治二語,實足為佐治良谟,新語之作,流傳後世,謂為漢室良臣,不亦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