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葬始皇骊山成巨冢戮宗室豻獄構奇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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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新進人員,貧使驟富,賤使驟貴,自然感恩圖報,誓為陛下盡忠,陛下方可高枕無憂了!”二世聽畢,欣然受教道:“卿言甚善,朕當照辦!”趙高道:“這也不能無端捕戮,須要有罪可指,才得加誅。

    ”二世點首會意。

     才閱數日,便已構成大獄,有诏孥究公子十二人,公主十人,一并下獄,并将舊臣近侍,也拘系若幹,悉付訊鞫。

    問官為誰?就是郎中令趙高。

    趙高得二世委任,一權在手,還管甚麼金枝玉葉,故老遺臣?但令把犯人提出階前,硬要加他謀逆的罪名,喝令詳供。

    諸公子間或懷疑,并沒有确實逆謀,甚且平時言論,也不敢大加謗讟,平白地作了犯人,叫他從何供起?當然全體呼冤。

    偏趙高忍心害理,專仗那桁楊箠楚,打得諸公子死去活來。

    諸公子熬受不住,隻好随口承認,趙高說一句,諸公子認一句,趙高說兩句,諸公子認兩句,此外許多誣供,統由趙高一手捏造,連諸公子俱不得聞。

    至若冤枉坐罪的官吏,見諸公子尚且吃苦,不如拚着一死,認作同謀,省得皮肉受刑。

    趙高遂牽藤摘瓜,窮根到底,不論他皇親國戚,但教與己有嫌,一股腦兒扯入案中,谳成死罪。

    有幾個素無仇怨,不過怕他将來升官,亦趁此貶黜了事。

    樂得一網打盡。

    當下複奏二世,二世立即批準,一道旨下,竟将公子十二人,推出市曹,盡行處斬,陪死的官吏,不可勝計。

    還有公主十人,不便在大廷審問,索性驅至杜陵,由二世親往鞫治,趙高在旁執法。

    十公主統是生長深宮,嬌怯得很,禁锢了好幾日,已是黛眉損翠,粉臉成黃,再經胡亥趙高兩人,逞兇恫喝,不是氣死,已是吓倒,連半句話兒都說不出來。

    趙高還說他不肯招承,也命刑訊,接連喝了幾個打字,鞭撻聲相随而下,雪白的嫩皮膚,怎經得一番摧折?霎時間香消玉殒,血漬冤沈。

    趙高是個閹人,怪不得仇視好女,敢問胡亥是何心腸。

     公子将闾等兄弟三人,秉性忠厚,素無異議,至此也被株連,囚系内宮,尚未議罪。

    二世既捶死十公主,還惜甚麼将闾兄弟,因遣使緻辭道:“公子不臣,罪當死!速就法吏!”将闾叫屈道:“我平時入侍阙廷,未嘗失禮,随班廊廟,未嘗失節,受命應對,未嘗失辭,如何叫做不臣,乃令我死?”使人答道:“奉诏行法,不敢他議。

    ”将闾乃仰天大呼,叫了三聲蒼天,又流涕道:“我實無罪!”遂與兄弟二人拔劍自殺。

     尚有一個公子高,未曾被收,自料将來必不能免,意欲逃走,轉思一身或能幸免,全家必且受累,妻子無辜,怎忍聽他骈戮?乃輾轉思維,想出了一條舍身保家的方法,因含淚繕成一書,看了又看,最後竟打定主意,決意呈入。

    二世得書,不知他有何事故,便展開一閱,但見上面寫着: 臣高昧死謹奏:昔先帝無恙時,臣入則賜食,出則乘輿,禦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廄之寶馬,臣得賜之;臣當從死而不能。

    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無名以立于世。

    臣請從死願葬骊山之足,惟陛下幸哀憐之! 二世閱畢,不禁喜出望外,自言自語道:“我正為了他一人,尚然留着,要想設法除盡,今他卻自來請死,省得令我費心,這真可謂知情識意,我就照辦便了。

    ”繼又自忖道:“他莫非另有詭計,假意試我?我卻要預防一着,休為所算。

    ”遂召趙高進來,把原書取示趙高。

    待趙高看罷,便問高道:“卿看此書,是否真情?朕卻防他别寓詐謀,因急生變呢。

    ”趙高笑答道:“陛下亦太覺多心,人臣方憂死不暇,難道還能謀變麼?”二世乃将原書批準,說他孝思可嘉,應即賜錢十萬,作為喪葬的費用。

    這诏發出,公子高雖欲不死,亦不能不死了。

    當下與家人訣别,服藥自盡,才得奉旨發喪,安葬始皇墓側。

    總計始皇子女共有三四十人,都被二世殺完,并且籍沒家産,隻有公子高拚了一死,尚算保全妻孥,不緻同盡。

    小子有詩歎道: 祖宗作惡子孫償,故事何妨鑒始皇! 天使孽宗生孽報,因教骨肉自相戕。

     欲知二世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始皇之惡,浮于桀纣。

    桀纣雖暴,不過及身而止,始皇則自築巨冢,死後尚且殃民。

    妃嫔之殉葬,出自胡亥之口,罪在胡亥,不在始皇。

    若工匠之掩死圹中,實自始皇開之,始皇不預設機弩,預防發掘,則好事者無從借口,而胡亥之毒計,無自而萌;然則始皇之死尚虐民,可以知矣。

    夫始皇一生之心力,無非為一己計,無非為後嗣計,枯骨尚欲久安,而項羽即起而乘其後。

    至若子女之骈誅,且假之于少子胡亥之手,骨尚未寒,而後嗣已垂盡矣。

    狡毒之謀,果奚益哉!